薛凌再聪明不过,一下子听出他话语中暗含的意思。
“怎么?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达人生巅峰,所以不甘心退下来?”
薛衡绕着方向盘,低笑:“知我者,凌凌也。你说我都五十出头了,可自打我毕业后跟在伯父的身边干,后来跟在你身后,前前后后快三十年了,我总觉得我似乎还得有一个巅峰,不然实在不甘心呀。”
“什么才叫‘巅峰’?”薛凌忍不住笑问:“一山还比一山高,你上哪儿找真正的巅峰?”
薛衡委屈撇嘴,道:“地球那么大,第一高峰就是珠穆朗玛峰。不看一看,试一试,量一量,自然不知道那一山才是真正的巅峰。”
薛凌舒服靠坐在桌椅上,好笑问:“那你用什么去衡量你的巅峰?嗯?具体赚多少钱?还是到达哪个职位?”
“这个……我好像还没想过。”薛衡解释:“但我总有一个直觉,我的人生巅峰还没出现——我还得再熬一熬才行。”
“傻不拉几!”薛凌笑骂:“你做什么不直觉你的体力和脑力都大不如从前?你做什么不直觉你的观念早已不适合这个社会现状?你做什么不直觉你以前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巅峰和高潮出现?难不成那些就不能成为你的‘珠穆朗玛峰’?”
“不能啊!”薛衡辩解:“它们都不是,你让我还怎么自欺欺人?”
薛凌无力翻白眼,正色下来。
“阿衡,我劝你还是退下来吧,不然你的身体可能会熬不住。你瞧你,最近之澜叔和婶婶同时病倒,你家里雇了两个保姆,可你白天上班,晚上陪老人,仍是心力交瘁,身心疲倦。叔和婶一年比一年苍老年迈,你的体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你现在还拼得动,可你确定你接下来几年还拼得了?你照过镜子没?你最近的白头发比以前多了许多。”
“我——”薛衡仍是很不心甘,低声:“我是身老心不老,我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的。”
薛凌摇头:“阿衡,你我之间不是外人,没必要说一些虚伪的场面话。试问一下,你从年轻气盛的时候跟着我爸,到现在在分公司当总经理好些年,你什么时候对自己没信心过?人老了,心如何能不老?你的野心已经跟不上你的精力了,你知道不?”
“我只需要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珠穆朗玛峰’。”薛衡郁闷解释:“只要它出现,我就立马退下来。只有它出现,我才能心甘情愿从此收心过余生。”
薛凌仍是摇头:“你又何苦这样子逼自己?这些年集团那边的激烈斗争,科研部门的强大压力,你不是不知道?多多前阵子还辞退了十几个四十来岁的中层领导人,只因为他们的观念已经陈旧,技术操作也跟不上这个时代。实不相瞒,他们其实也很努力工作,可他们年纪大了,已经跟不上多多推崇的‘狼性’企业文化,所以不得不自动辞职。现在搞企业,已经跟以前大相径庭。”
“我……也许我得重新创业。”薛衡抿嘴道:“这样子才不会被限制在这个高度。分公司一直依附集团过日子,我也只能依附在这个高度不上不下。等这一阵子安稳下来,我要取一部分钱出来,投资一个新项目。”
“嗯。”薛凌耐心听完,问:“什么项目?”
薛衡似乎之前已经想过了,道:“私人医院项目。”
“哦?”薛凌问:“哪一方面的?这些不是你的专长,你可别轻易去尝试。”
薛衡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对我有信心一些?你就不能盼着我好?我这么退下来,我会后悔一辈子的!真的!”
“真的?”薛凌无奈叹气:“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你去投吧。”
她担心他投了以后可能真的会后悔一辈子,不投的话,至少心里头只是藏着期盼,有些不甘心。
反正他现在不缺钱,也不用担心一旦失败跌下去,家里就会过不下去。
薛桓现在的实力非常雄厚,而她也不可能看着他落败下去,一败不起。
“是吗?”薛衡鼻尖轻哼:“你的语气很敷衍哎!”
周末的城区满目车流,好些地方一堵半个小时也动弹不得。
两人一边慢慢开,继续聊着刚才的话题。
薛凌点点头:“我确实是敷衍,而且也不可能支持。第一,我实在没时间和精力再去奋斗事业第二春了,我必须量力而行。第二,我对这一行不熟悉,所以不会冒冒然支持。”
薛衡摇头:“不怕,阿桓他们夫妻很有经验。我打算在城郊买下一块地,开发建成一座高档私密医院,请最好的医生和护士在里面工作,环境一流,设备一流,服务也一流的私人高级医院。”
“嗯。”薛凌好奇问:“然后呢?如何能迅速达到你的‘珠穆朗玛峰’?照你这么说,至少得开多少家连锁医院,投资多少年你才能够本?”
薛衡答:“十几二十年吧。我打算开连锁医院,到时可以学着连锁店的模式开分店,让别人加盟,然后找机会上市。”
薛凌一听直觉很不靠谱,提醒:“医院的服务比普通服务复杂多了,而且想要养起一家医院的良好口碑,至少得五年以上的时间。”
顿了一秒钟,她再次提醒:“你现在五十出头,再过五年便是五十多。等二十年后如果能顺利上市,你到时至少是七十好几。”
“七十多不老!”薛衡道:“你看我爸和我妈,他们七十多都还很硬朗。”
薛凌有气无力:“硬朗是很硬朗,不过干不动也是事实。那你好好加油,砸钱建医院去吧!加油!”
“你……觉得不好吗?”薛衡忍不住问:“你不入股吗?这个项目如果搞得好,以后还是能赚一大把的!”
薛凌摇头:“不了,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心态极好,干到累了跟不上了,自动退下来就行,没必要追求什么巅峰不巅峰。年轻时候爱拼搏,那是本能,也是不得不。现在不一样了,我只想多一些时间陪家人和孩子。巅峰不巅峰,心态调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