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千年之繁荣

雄壮而伟大的事物，即便远隔千山万里，也在散发着璀璨的光辉。

江都便是如此。

这座雄踞在天险之上的人类造物，静默的矗立了将近千年的岁月，斑驳的城墙上遍布着刀剑伤痕，像是一个身经百战依旧屹立不倒的将军。

如今，数百年的承平为江都披上了一层绿色戎装，带来了往日里不曾有过的柔情，但揭开这一层充满生机的绿意，其骨子里，依旧是那一份铁血的杀伐坚守之意。

即便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依旧能够感受到江都的雄伟和壮阔。

历来多少英雄汉，望见江都徒叹息。

如此天险，足以抵挡万马千军。

陆泽一行人走走停停，终究是要经过此处。

远远望去，山峦叠翠，群峰连绵，长天低垂，似与山巅相接。

江河之水，浩浩汤汤，向东而去，气势之雄浑，有若九天银河倒悬。

沿着江河一路往北，便可以到达江都。

水路可以走，陆路也可以走，陆泽等人东绕西拐，只是沿着江河岸边的陆路，一路往北来到江都附近。

在这里，水与山，和谐融洽。

“一直听说江都乃大梁第一雄关，如今所见，果然传言非虚。”

陆泽远远地便看见了那一座雄踞在天险之地的城池，忍不住发出如此感叹，即便是后世所见雄伟建筑，也很少有像江都这般巍峨耸立的，更何况这是在生产力还不发达的古代，足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之城。

安璇叶策马站在一旁，凌厉的双眼带着几分感慨的望着江都：“当初太祖皇帝揭竿而起，南唐遍地硝烟，时任江都守将王岩阁始终没有带兵南下，而是一直坚守于此，抵御着北周侵袭，太祖皇帝开国之后，也曾感叹，若是没有王岩阁，这天下鹿死谁手，确实难以知悉。”

“江都王氏一族，声名赫赫，世代据守江都，只是不知道五百年过去，还有没有当初那种铁血的征伐之意。”

“岁月催人老，何况是一个大家族，更何况江都承平五百年之久，城墙上，都已经是绿色的青苔了。”

安璇叶若有所指，陆泽一听，自然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平和，会逐渐抹去一个人的雄心壮志，即便是城池，也一样。

“走吧，江都繁华，看来要在此地耽搁些时日了。”

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作为世间少有的繁华大城市，其中有多少好玩好看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更何况陆泽一行人风雨兼程已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遇到江都，怎么着也要休息个十天半个月。

一方面是为了好好地休息放松一下，缓解这一路之上的疲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传信宁王府做好准备，在江都之中，还尚且安全，但出了江都继续北上，自然算不得什么安全的事情了，估摸着猛烈的暴风雨就在江都之后的行程之中了。

把握好这最后的安宁时刻，养精蓄锐以应对之后的挑战，才是上上之选。

继续赶路反而不妙。

一来是进了江都，行迹再怎么隐藏也总有手眼通天之人能够发现，虽不至于在江都之中动起手来，但出了江都之后，自然是千难万阻；二来安璇叶可完全没有隐藏行迹的想法，之前漫无目的的赶路，也不见她有易容化妆的打算，一身白甲在人群之中，向来是最为引人注意的靓仔。

江都城墙极高，站在城墙之上，陆泽有一种自身渺小之感油然而生，抬起头向上望，一时半会竟无法粗略的估计出城墙的高度。

只是隐隐间能够看到，这城墙竟是比山还要高大，颇有一种直插云霄的感觉。

“如此雄关，果然非凡。”

陆泽感慨一番，在远处见，同在近处见，果真是不一样的感觉，就如同远处看珠穆朗玛峰，只觉得和周围群山无有太多差别，但当真到了山脚，那一种睥睨天下的巍峨感扑面而来的时候，才会发现什么叫做天下第一。

城墙高大巍峨，难以看到尽头，城门却不大，当然只是相比较于城墙而言，并不显得太过气派，倒有些像高楼大院宅门上的老鼠洞了。

只是考虑到江都建造，目的是要抵御强敌，这城门自然是适当就行，太过大了反而是增加了守城的负担。

城门正上，石刻的匾额上“江都”二字满经风霜，还能够见到箭矢的痕迹。

走进城门门洞，陆泽恍惚间有一种开车进入隧道的感觉，门洞之内光线并不是很充足，有些许的昏暗感，抬头能够看到隔着不远就有的巨大缝隙，里面隐藏着石门，一旦遇敌，石门砸落，化作坚固的壁垒，足可以抵御攻城车的撞击。

这样的石门，足足有十二重之多，可见江都是如何的坚固。

走过这长长的门洞，刚一进城，便有守城卫兵走上前来，提醒道：“诸位，江都之中，任何人不得策马而行，还请诸位下马步行。”

“多谢提醒。”

陆泽点点头，并没有违逆的意思，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盘踞在江都的还不是地头蛇，也算是一头地头龙了。

何必要因为这点小事情闹得不愉快。

下马之后，一行人并未有遇到什么盘查，直接便走进了江都城。

历来大城市，其布局设计便更加规范，江都自然也不例外。

经历五百年的承平，江都原本作为边关要塞的地位被无限的削弱和搁置，转而成为了一座沟通南北文化、商业、物资等交流的重要商业城市，因此在原有战争布局的基础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进，最为显著的就是功能区的变化。

原本的江都城是什么样子，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说清，但现如今的江都城，绝对是南北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甚至于在转运方面，没有哪一座城市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因此，刚一进入江都城，即便是经历过现代商业城市繁华冲击的陆泽，也有些惊了。

眼前所见，竟有些像后世的魔都了。

不不不，除了没有庞大的车流量，没有那五颜六色的高楼大厦之外，从某种程度上，江都完全不输于魔都，简直是一座古代版的商业大都市。

往来商旅，络绎不绝，各色商贩，遍地可见，至于酒楼酒肆，瓦栏勾舍，也不在少数。

至于那风尘女子，同样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真是热闹啊。”

陆泽喃喃自语，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很久未曾见识过如此繁华的场景了。

南阳陆氏一族所在，自然也不错，但相比之下，就远不及江都繁华了。

“走吧，先去找个客栈住下。”

安璇叶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一行人寻得一处客栈住下，花费也是颇为让人吃惊，只不过都是大家族的子弟，自然也不在意这些小事情，若是换了家底差点的，可不敢如此挥霍。

“这些日子你可在江都之中四处游玩，不用担心。”

“江都这么安全？”

“王氏一族坐镇江都，虽说承平日久，但对大本营的把控依旧有力，没有人会在江都闹事，大家虽然爱搞点花样，但绝对不会作死，在这里搞事，便是打王氏一族的脸面。”

“看来这里还挺安全。”

“确实是如此，每一个大家族镇守之地，都很安全，就好比南阳有陆氏一族存在，同样也不会有人闹事一样。”

陆泽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倒是明白。

江都就相当于王氏一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在这个地方，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王氏一族最大，而且很多时候，皇帝的命令在这样的地方也不一定适用，也无怪乎这一任皇帝想着要“削藩”。

现在大梁皇室威压天下，自然不惧怕，但万一有一天皇室衰微，这些就都是定时炸弹，保不齐炸几个，直接断送大梁江山。

这样的历史教训，比比皆是，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得到的，以前不搞，或许是皇室觉得时机未到，还在积攒实力，如今实力积攒的差不多了，自然要拿这些相当于异姓王的家伙开开刀。

当然这注定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想要一刀切，皇室还没那么大能耐。

搞得不好来个叛乱，瞬间就能将这五百年江山搅闹的鸡犬不宁，不过有意思的是，历史的重复总是那么耐人寻味，那怕是真到了紧要关头，勾心斗角也依旧会存在。

或许这和每个人所处的位置，所经历的人生，造就的思想有着直接的关系，聪明人或许看出了皇室的意图，但在皇室没有挑明之前，谁也不敢跳出来当那个出头鸟，一旦跳出来，有没有人会响应这个不清楚，但皇室要杀你，就多了一个正当的理由了。

就好比陆泽，在这个纷繁的局势之中，地位真那么重要吗？其实并不是，只不过有人希望借此搅闹一滩浑水罢了，最好是宁王府同陆氏一族能够互相撕咬，这是最好的结果，至于一个陆泽，在大人物的眼中，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知晓自己是一颗旗子，就会有对命运的觉悟，因此陆泽对老爷子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怨念，这些大人物神神叨叨的，背后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算计，陆泽自身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差之甚远，自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去向，只能期望着上面的人算计完事之后，不要来个卸磨杀驴就好。

在客栈中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的衣服，陆泽只感觉神清气爽，人嘛，在野外待久了，总有一种不适的感觉，就好像文明被荒野侵蚀，连带着人都多了几分野性，如今回到了这繁华之中，经历红尘气息的洗礼，自然是心旷神怡，觉得自己又是人了。

“薇儿，准备一下，我们出去逛逛！”

“好的，世子。”

作为一个贴身的丫鬟，薇儿年纪还小，不过是十五六岁，天真单纯的外表之下，隐藏着远超于同龄人的细心和精明，毕竟能够被当做贴身丫鬟培养的，自然要有些本事，除了武力值之外，其余方面自然也要优秀才是。

陆泽身边的琐事杂事，基本都是薇儿解决，这也是世家子弟的福利，自小便有人照顾着，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么夸张，那也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便利，而且贴身丫鬟大多都是要暖床的，一般等世家子弟过了成年礼之后，这些丫鬟摇身一变，那都有可能是妾室。

当然也有少数管不住第三条腿的，早早地品尝了不该吃的东西，公子哥们或许只会挨上一顿斥责，罚着抄写一些家规祖训之类的东西，但这些丫鬟下场可凄惨多了，一般都是直接打死了事，因此如何在世家子弟兽性大发的时候保全清白，同样也是贴身丫鬟们必须思考的事情。

这世道，越是大家族，规矩就越多，也越严苛，而且往往都不是对世家子弟严苛，而是对其余的人严苛。

着实是很有意思，有一种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味在里面。

两人准备好应用之物，便直接出了客栈，至于目的地，那着实没得准，出来逛街哪有什么太强的目的，只是为了走动走动，看看这世界的繁华罢了。

一出客栈，陆泽更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繁华，什么叫做纸醉金迷。

这里处处，都充斥着银子的味道。

不论是街边摆摊的贩夫走卒，还是坐拥店铺的掌柜，每一个眼中似乎都闪烁着白花花的银子的光芒，他们目光精准，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人是否有钱，是否大方，因此往往能够喊出让人心动的价格，最主要的是，针对不同的人，大抵价格也会有所偏差。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但人不同，自然价值就不一样了。

就好比一张纸，不需要上厕所的人见了，也只是见了，爱干净的或许会买来擦擦手，但是一个急需上厕所的人见了，无异于救命的良药，便是花上多几倍的价钱，那也要买下来。

需求决定价值，历来就是这么个理，此方世界或许还没这么精确地总结，但是意识的出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时间了，差的只不过是一句总结性的话语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