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从大船上卸下来的货物上面都打着各家订货商号的印记。
而送货船工在将卸下来的货物装上小船后,要按照商号印记撑船送到这家商号。
最后经过商号掌柜点验确认之后,才能去商号账房领取送货的辛苦钱。
这货物送错地方自然是白跑一趟,要是弄丢了人家的货物,那还得赔给人家。
因此在那个年月,这撑船送货的船工都必须认字,至少也得读通才行!
那李恺辜正是因为小时候站在学堂外面,断断续续得听里面领读的先生讲了几个月的书,这前后加起来一共能认得一二百个字。
这才得以在码头上谋了一个送货的差使。
要不然这码头上肯出苦力的力工数不胜数,这其中会撑船的更不在少数,凭什么能便宜他一个外乡人?
话说那李恺辜拿起那本小册子翻了翻,发现这居然是一本记载海中鱼儿何时洄游内河,何时产卵大肥,又在何时会上浮取食的奇书。
那李恺辜本就是渔户出身,乍一见到老本行忍不住就有些手痒。
于是他就趁着散工休息,将出几钱,向码头附近的渔家买了些鱼饵钓线,跑到一处海河沟旁去试验这书中所写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然而李恺辜万万没想到,这本书中所记载的内容竟然十分灵验,令其一下子就钓了个渔获满筐。
这时李恺辜才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捡到一件宝物,不免欣喜若狂。
第二天一早他就辞了这撑船送货的苦差,从此按照那本书中记载的内容,在码头附近钓捕各种肥美珍奇的渔获。
说来也巧,只因李恺辜先前是孤身一人在异乡求活,所以就对每趟撑船送货都格外上心,生怕一不小心再砸掉自己糊口的饭碗。
就算顺利交付了货物,他李恺辜也不说立马就去账房领钱走人。
若是看见货主家一时腾不出人手搬运货物,往往二话不说,搬起货物直接就给送到人家仓房之中。
这样一来,码头附近大小商号的掌柜都对这个姓李的撑船伙计留下一个吃苦耐劳的好印象。
那码头临近大海,附近岂能少得了惯嗜海味的老饕?
因此这李恺辜就拿着自己辛苦钓起的珍奇渔获,到自己先前曾经送过货的商号挨家出售。
有之前留下的好印象打底儿,再加上他李恺辜送来的渔获格外鲜活肥美,那些商号掌柜大多都赏脸从这送来的渔获中挑出几尾中意的送去商号后厨。
这最后给出来的价格也要比李恺辜直接送到鱼市上高出几成。
一来二去,那李恺辜就积攒下一大笔钱。
后来他衣锦还乡,在老家岩头夼买田置地,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财主。
这就是李里正和李大户都一口咬定此书不松口的原因。
虽然发了财的李家已经不再吃水上打渔这碗饭,但只要这本在自己手里,就算日后家道中落,那子孙后代也有了翻身再起的指望。
那个李里正最后告诉杨从循和胡三,他们李家这本上记录的鱼鲜水产是按照分布省份归集的。
只要是靠海的省份,其出产的海鲜就在书上有记录。
李里正直言亲爹李善人在世时,曾想干脆就将此书分成二半,但亲爹这一提议却遭到李氏兄弟的一致反对。
其原因不外乎这李家居住在山东,只有记录山东沿海出产海鲜的那部分书页才对李家人有意义。
万一自己分到手的那半本书上记载是广东沿海的出产,总不能就因为这个原因就把家搬去广东。
见两个儿子都强烈反对,李善人也就打消了这个分书的念头
。
然而还没等李善人想出新的解决办法,他就因急病驾鹤西游,这下李家两个儿子又像一对红了眼的斗鸡一样争抢起来。
眼看这两人都要在亲爹的葬礼上大打出手,那位被推出来趟浑水的李氏族伯气得是连连跺脚。
“两个混账东西,有什么事不能等着发送了亲爹再说?这棺材还等着下葬呢!”
说完,这位族伯又重重一拄拐杖:“既然你们两人谁都不肯退让。
那么就将这本书锁在李氏宗祠之内,你们哥俩每人各拿一把锁来锁上这装书的木匣。
今后除非你们兄弟俩商量出解决办法,开宗族大会,在祠堂当着众人的面分书,否则这本书就这样锁在李家列祖列宗的面前!
现在,都滚去给你爹摔盆打幡!”
当时李家兄弟也觉得在亲爹葬礼上闹得太不像话没法收场,只得点头同意了族伯的处置。
然而等俩兄弟操持完丧事回家闭门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上了这位族叔的当。
那李善人在世时,这俩兄弟在同一个屋檐下待着,两人天天见面都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兄弟俩已经分家另过,想要再商量解决办法就得低头跑去对方家里商量
这凭啥啊?没门!
从这一天起,李家兄弟俩就这样暗中较上了劲,不论何事都要压对方一头,好让对方早点低头服软,跑来跟自己商量一个解决办法。
这本书天天在宗祠里搁着总不是个事儿,一旦时间拖久了,说不定就有其他李姓旁支跳出来夺这本书。
“正是为此,鄙人才特地夤夜前来拜求杨道长,还望道长明日受累在宗祠前替我兄弟二人招魂分书,拜求拜求。”
一听李里正居然是为了分家产的原因来找杨从循招魂,小狐狸登时就想一挥爪子轰那人出去。
然而就在胡三他行将发作之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杨从循突然伸手扯了扯胡三的大尾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贫道明白了。还请李里正明日午时在祠堂召集宗族大会,届时小道定略施小术,替尊驾招魂定夺。”
见杨从循一口答应下来,这李里正的脸上笑意更浓。
“既如此,那就有劳道长。还望道长在明日招魂之时多多费心了,事成之后李某必有重谢。”
待那个李里正笑呵呵得告辞走人,杨从循一把拉过胡三,将嘴巴附在其耳边小声嘱咐道。
“先前见三弟在用火之道上颇有些心得,尤其擅在匣中放火。
因此哥哥有事拜求,胡三你现在就去李家祠堂,把那本锁在匣子里的书给我烧了!”
说完,杨从循又不放心得多嘱咐了一句:“千万记得留下那只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