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色灰蒙,乌云低压。
红墙绿瓦的偌大宫城被笼罩着一层昏黑的浓云,偶有狂风大作,似有暴雨将至。
刚上完早朝的百官们纷纷走出宫殿,准备下朝归府。
武安侯江远柏与其子江川走在通往宫门的路上。
二人表情严肃,眉头凝固,心中都怀揣着心事。
“武安侯与世子请留步。”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在二人后面响起。
二人停下脚步,回转过身,只见是丞相张以礼站在他们身后。
他面带笑容,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二人。
见二人停下脚步,他便缓缓走上身前。
“不知丞相叫住本侯与爱子意欲何为呀?”江远柏客气地向张以礼示了意。
“无事。只是本相是觉得后面又有一段时日见不到武安侯了,此刻便想与武安侯同行多走一段路,也算是与武安侯道个别。”张以礼施施然地回答道。
“那本侯便谢过丞相的好意了,请吧。”江远柏做着请的姿势,几人便并肩前行,走向宫门。
几人各怀心思,面上维持着客气的笑意,一路无言。
等快到宫门口时,张以礼目前定定地望着前方,突然开口:“这次侯爷回京还未待多时,便又被皇上派到各州巡防,侯爷真是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呀。”
“既是皇上下旨,本侯便听令执行,又何谈亲力亲为,丞相倒是说笑了。”江柏远自然地接过张以礼的话头,云淡风轻地答道。
“也难怪皇上如此信任侯爷呀。毕竟能把百万大军的军权放心地交到侯爷手上,连太子与最受宠的二皇子都要敬侯爷三分呀。”
宫门口已经到了,各府的马车都停留在宫门口。
张以礼看了看江远柏,停顿了一下,眼睛微眯,闪着锐利的光芒,意味深长地笑道:“侯爷,权高易夭呀。”
说完,张以礼不紧不慢地行了礼后,便被人扶上了马车,缓缓驶离。
江川在一旁听着丞相与父王的对话,负在背后的拳头不自觉捏紧,身旁的风不时吹打着衣摆袖袍,吹得唰唰直响。
这股风渐有起势的劲头。
回府的马车上。
“父王,张以礼话虽然阴阳怪气,倒也确是说的事实。”江川看着身旁若有所思的父王,他不知道此刻他在想着什么。
父王并没有回答他,依然继续沉默着。
“父王,每年巡防之事本是二皇子那边的职务。这次皇上派父王前去,分明是借用父王之名打压二皇子那边的势力,这样易招来那边的针对呀。”
皇上今年来移交给武安侯府的权重越来越大,已然招得两边的眼红。
“为父何尝不知这个事实。但既然武安侯府选择了中立,便早已做好了被两股势力敌视的准备。我整个武安侯府坦坦荡荡,无论处于各种逆流,都只效忠于皇上。”
江远柏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目光遥远地望着外面。
几只低飞的鸦雀正匆忙地寻找着自己的庇护处。
天上层层乌云压顶,狂风阵起,街上的行人与摊贩都匆匆地在赶回家,只因暴雨将至。
夜晚。只见空中一阵电闪雷鸣,划破了夜的宁静。
没一会儿,骤雨渐起,倾泻而下。
****拍打着窗户,使江渊从梦中被惊醒。
云竹听见动静,也从外屋走了进来,为江渊点上了烛火。
江渊在云竹找火折子点灯之际,便下床去关上窗户。
正在她准备关上窗户之时,借着天空时起时止的闪电的光亮,发现榕与还坐在走廊上。
如此暴雨的夜晚,虽走廊有屋檐遮蔽,但依然会被斜飘的大雨淋湿。
“榕与。”江渊向榕与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榕与回过神发现江渊正站在窗前叫他,他便马上走到窗户前。
借着屋里的光亮,江渊发现眼前的少年已淋湿了大半身。
他的头发的发丝末端还滴着水珠,漂亮的眉宇上也沾满了雨珠,俊朗面容有着与平日清冷模样全然不一样的妖魅之感。
果然好看的人,怎样都是极好看的。
江渊一时看得心软,便让云竹给她递了张毛巾。
她接过毛巾,动作自然地擦拭着榕与脸上和头上的雨水。
“淋雨是会生病的。”江渊有些责备地说道。
榕与听到江渊的话语,并未作声,眼中一片清明。
“你快回你的屋里去休息吧,不用在外面为我守夜了。”
榕与安静地站着,任凭江渊为他细心地擦拭雨水。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毕竟人类这一套礼仪规矩,他并不是非要样样去遵守的。
“要守的。”榕与目光灿灿地盯着江渊,缓缓开口。
江渊正欲想办法劝说他回去休息,榕与突然目光锋利一转,警惕地望着屋梁上的一处一闪而过的黑影。
“我去了。”榕与转过头向江渊轻轻交代了一句。
“嗯,小心。”江渊清楚那夜的刺客在她的院里遗漏了令牌。
那么重要的物品,他总会再回来寻的,她便也无太多惊讶。
榕与点了点头,便跑向院里,脚下轻点,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雨中。
“郡主,外面自会有榕与去处理,你还是上床早些休息吧。”云竹走过来替江渊关好了窗,扶着她上了床,替她熄了灯,便出了里屋。
房间又再次恢复了黑暗。
外面的暴雨依然没有收势的势头,依然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窗外的电闪雷鸣使屋内时亮时暗,江渊平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目光也时亮时暗。
后日父王便要去各州巡防了,如今刺客的来历目的不所知,不知会不会与父王有关联。
她虽是女眷,不问朝政之事,但身为侯门贵女的她,也嗅到了一丝异常。
最近父兄总会在书房讨论事情到很晚,父兄自从回京后便越来越忙了。
以前父兄打完仗回来,最多忙完一些善后之事,便会清闲许多。
这次从边疆回来后,父兄好像越来越受皇上的器重了。有些不该武安侯府做的事情,也交给了武安侯府。
不知这种势头是福还是祸。
她只但愿武安侯府能一直安宁下去,不受派系之争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