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浅月听江逸云这么说,深吸口气,反倒是冷静下来。
自从那一日,她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意识到自己往日的错,回过头来看江逸云,这才发现她真是处处漏洞,只恨自己往日仿佛入了迷障一般,竟然看不清楚。
而那日江逸云说自己家这几日将遇到□□烦,她虽然并没有当回事,但是鉴于之前几次江逸云竟然莫名说对过,也就小心提防。
谁知道今日,遇上了江逸云,江逸云竟然张口说出了自家为太后娘娘做的中秋月饼配料。
这就让楚浅月后背发凉了。
原来楚浅月母亲擅烹食,往年曾经做中秋月饼进献给太后,太后品尝后大加赞赏,是以之后形成了惯例,每年楚夫人都会进献自己的月饼。
可这月饼年年吃那么一个花样也会腻歪,更何况宫中膳食房里也不甘自己在中秋这日被楚夫人抢了风头,是以大家比着心思地出花样。
今年楚夫人前往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供奉时,恰遇到一位老尼,说了一个月饼馅料配置方式,却具有美容养颜之功,楚夫人意外得了这个方子,便回家自己做了几次,又略调整了一番,发现味道独特不说,也确实有雪肌嫩肤之功效,便打定主意,今年就做这个月饼进献太后娘娘。
这也是楚夫人一番奇巧心思,这次特特地做了一盒月饼,进献给皇太后,可谁知道,刚才江逸云竟然张口说出了那盒月饼的配方,并提到了其中用到的几样药膳食材,比如茯苓等物。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偏偏江逸云又提到了最近太后娘娘恰好风寒,提到太医给太后娘娘开的方子和忌讳,竟是恰好和月饼中的馅料相互克制的。
江逸云笑道:“这世上偏偏有这么巧的事,你不能相信,你说太后又怎么会信?”
望着江逸云那颇为得意的样子,楚浅月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寒,脚底发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又是谁在背后做出这等事来!”
楚浅月不信了,她无法理解了。
仔细回想,从自己母亲去寺中遇到那么一位游方老尼,这事就有些巧了,待到恰好那个老尼说出一个药膳月饼的法子,更是奇上加奇,而如今,江逸云又能完整地说出老尼说出的那个方子,这说明什么,一切都是江逸云安排的?
楚浅月几乎站都有些站不稳,扶住了旁边的松树,盯着江逸云道:“全都是你安排的,我不信,你怎么可能!”
不过是寄养在威远侯府的一个养女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去安排这么一桩事?
江逸云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鬓发,淡淡地道:“那个老尼确实是我安排的,但是那又如何,没有人相信的,其实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而已。你更应该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你母亲那一天会去哪个寺庙,为什么我知道你母亲会喜欢这个方子,为什么我又早在半个月前就恰好知道你皇太后会开一个恰好和这个相克制的方子?”
这些话,恰恰击中楚浅月心中最无法理解的那个点,她几乎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盯着江逸云。
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周全地提前预谋一个这样的事情?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在楚浅月心里蔓延,她盯着江逸云,简直仿佛看到一个鬼般。
偏偏这个时候的江逸云还从容笑着道:“你们家的事,我还知道一些,你要听吗,比如你哥房里的事,还有你爹前些日子纳的那个——”
楚浅月几乎想尖叫。
其实被人陷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人仿佛无所不知,这到底怎么做到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被扒光了衣服看透了。
江逸云笑着走进了,逼近了楚浅月:“你可真傻,我说过让你听我的,只要听我的,总有一日,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结果你看,你都在胡闹什么?”
楚浅月看着江逸云的笑,身体瑟瑟发抖。
这到底是人是鬼!
就在这时候,却听得一个声音突然道:“表姐,你这是做什么?”
这话一出,江逸云笑容微僵。
她缓慢地看向来人,却见过来的是顾蔚然。
看清楚是顾蔚然,且后面也没其他人跟随后,她多少放松了一些,淡声道:“细奴儿,你怎么出来了?”
顾蔚然却懒得搭理这寒暄,直接拆穿:“你故意引导楚夫人用了药膳,然后药膳是和皇太后如今的用药相克的,这些我都听到了。”
江逸云笑道;“我可没说我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提前预谋好做出这些事,我一个柔弱的女子,怀着身子,怎么可能策划这么大一场阴谋?表妹你真是想多了。”
楚浅月从旁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她也明白,只要江逸云不承认,别人也没有任何办法的。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怀着身子的弱女子能策划出这一切?
一切都太巧合了!
而一旦自己母亲月饼中的药膳被揭穿,别人也绝对不可能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巧合。
这就是中了别人的奸计,偏偏没法为自己辩解。
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的。
顾蔚然却笑着望向江逸云:“可我听到了你啊,你就是这么说的,我马上就要去禀报皇太后,戳穿一切,皇太后马上就会去抓那个老尼对峙,那个老尼跑去哪里来着?我想想,是不是被藏在了乡下的一处别院里?至于你所知道的那个方子,是不是在一本叫做《千金论》的书上。”
江逸云一听这话,咬牙切齿地盯着顾蔚然:“顾蔚然,你——”
顾蔚然歪头笑了:“哎呀,我也知道这一切太巧合了,没人会相信的,但是你猜,我如果在皇太后和皇后面前这么说,你猜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江逸云细想一下,之后脸色瞬间变了,变得煞白。
当然是相信顾蔚然,哪怕顾蔚然平时看上去再不靠谱,他们也必然会相信顾蔚然,而不是自己。
顾蔚然看着江逸云那明显被打击到的样子,慢悠悠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寿命面板,满意地看着寿命飙升到了九个月,极好。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不经意间扫过气运值,顿时一个诧异,咦,气运值竟然涨到了八十四?还可以这样?
顾蔚然想了想,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向楚浅月,只见楚浅月正用崇拜感激无法置信地眼神望着自己。
因为她??
江逸云深吸口气:“就算你去告状,就算你知道我的一些秘密,但是那又怎么样,那个老尼的事,我并没有亲自出面,你依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况且我如今肚子里又怀着孩子,你以为,别人会把我怎么样吗?再说了——”
江逸云盯着顾蔚然:“你难道一点不在意天谴吗?”
说到天谴的时候,她声音稍微加重了一些,若有所指。
顾蔚然当然知道她在指什么,事实上这件事也在她意料之外,什么老尼在郊外的别院,也是她瞎猜的,这件事具体江逸云怎么处置的,书上没说,她也不知道。
她就是在这里玩空城计。
江逸云既然这么说,她恰好借机下台。
当下笑着说:“行啊,表姐,你既然打算放过楚家,那我也可以考虑放过你。不过,这件事可是你惹起来的,你必须负责善后呢。”
江逸云蹙眉:“你什么意思?”
顾蔚然道:“月饼的事啊,总不能真让皇姑奶奶吃那月饼,你得想办法解决了。”
江逸云顿时没好气了:“解决?凭什么我解决?”
顾蔚然一听,拉着楚浅月的手:“你不解决,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皇姑奶奶面前说清楚,看看让她来决断,浅月你就照实说,我也照实说,咱们看看皇姑奶奶信谁!”
楚浅月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惊魂未定,依赖地看着顾蔚然。
现在是顾蔚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了。
江逸云见此情景,忙道:“我看你也没底气是不是?你根本没办法拿出证据来扳倒我!”
顾蔚然轻笑道:“那你就赌呗,咱们就去太后跟前说去?”
江逸云看着这样的顾蔚然。
她拼命地回忆着那本书中的剧情,书中关于这件事说得并不多,更不可提到具体执行细节,所以顾蔚然怎么可能知道呢?她就是在蒙!
但万一,万一她知道呢?
自己肚子里怀着孩子,自己将来是一国之母,自己犯不着和一个早晚下线的配角在这里赌,于是她白着脸,终于让了一步:“行,我来处理这件事,但是我应该怎么做?”
顾蔚然听她这么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当然是你把月饼抢走。”
抢走?
江逸云没好气了:“我怎么抢?”
抢月饼这种事,不是她顾蔚然这种厚脸皮才能干得出来吗?凭什么让自己去做?
自己是那种人吗?
然而顾蔚然坚持:“对啊,必须你去抢,你不去抢谁去抢,难道你让我去抢吗?我顾蔚然是那种不孝顺只知道自己吃的人吗?”
江逸云差点被气得呛到:“你——”
顾蔚然才懒得和她说理;“反正你现在就去抢月饼,就说你死活想吃,必须把那盒月饼要过来,不然我就揭发你!等我揭发了你,咱两就鱼死网破吧,谁也别想过好!”
江逸云看着顾蔚然那赖皮的样子,简直是想吐血。
不过看看旁边眼里冒着恨意的楚浅月,再看看这骄纵的顾蔚然,她到底是忍下了这口气。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她去抢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