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镜看着眼前围着自己拼命道歉的执法堂弟子们,原本心中的冤屈难过都瞬间消散了。
他们之前那样趾高气扬,此时此刻却个个都怕得脸色铁青,没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了。
青元门的弟子都很擅长找靠山,他虽进了青元门,也因为外貌和言谈举止吸引了不少大能的目光,可他并不想以色侍人,所以不曾有过靠山。
没有靠山的他,面对什么困难险境都只能依靠自己一人的力量,强颜欢笑的时候自然不必说,卑躬屈膝也并不少。
像此刻这般只需站着一动不动,欺负过他的人就跑来向他求饶了,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可是,茯苓帮他总归是一时的,他们非亲非故,他不可能指望往后永远有茯苓帮自己。
今日她帮了他,往后总有一日他是要还回去的。
茯苓打徐风打尽兴了,才将人往角落里一踹,转过身去找云镜。
“打伤你和小晋的还有他的师兄吧,我们现在过去找他的那位师兄。”茯苓对云镜道。
“我们主动过去找?可是他受了伤,现在应该在养伤,我们贸然去找他,只怕真的会得罪太初峰的峰主和长老们……”云镜是万万没有奢望过把徐风的二师兄也教训一顿的,他们主动找过去,岂不就成了他们这边挑衅,这样茯苓可就难办了。
云镜还是太小看了茯苓,她都能把余烟妩那样的人弄得身败名裂,群青大会魁首、造物峰峰主亲传弟子的余烟妩,不比区区一个长老弟子强得多。
虽然经历了家破人亡,但是自小被家里人宠着,来了凌烟峰又被师父和师兄们宠着的茯苓,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谁不爽当然要去找那人把账算算清楚,断没有就这么算了的道理。
“不会,峰主和长老们都是讲道理的好人,只要和他们说清楚来龙去脉,他们一定不会拦着我们动手。”茯苓笃定地道。
“真的吗?不会连累你就好……”云镜垂下了眸子,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也不再和茯苓闹变扭,觉得昨夜的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自己的不谨慎。
茯苓把小晋交给他照顾,那个孩子那么听话,他却没把人照顾好。
“当然不会,就算哪个长老想不开,非要维护那个混球,我就找师父过来镇场子,不怕他不闭嘴。”茯苓道。
她今日非要把徐风师兄弟都打得只剩一口气进出才肯罢休,谁拦着她都没用!
“好,我们走吧。”云镜听得忍不住笑了笑,能让天下第一剑修镇场子的也就茯苓了吧。
“你笑起来才像你,你不笑的时候,可真是和变了个人似的。”见他笑,茯苓由衷道。
她并非故意逗云镜开心之类的,云镜这人笑和不笑差别是真的大,她要是和云镜才没见过几面,在大街上遇到不笑的他,大概会当成个陌生人。
“可我也总有笑不出来的时候……”不想笑的时候,还要笑,才是最难受的啊。饶是他,也会有笑不出来的时候。
“那我希望你离苦难远一点,离好运近一点。”茯苓说着说着,又由“好运”这个词联想到了自己那个倒霉二师兄,“比如我二师兄那种人,你见到了就要离他远一点。”
“茯苓,那我能问你,你为何会来执法堂帮我吗?是因为我是凌烟峰的客人吗?”
这个问题,云镜既不敢问又很想问,如果不是茯苓几次三番地说些令他安心的话,他也就不会问了。
可她将话说得这么好听,就令他抱有那么一点希望。
可是万一得到了不想听的答案呢?问出口后,他就开始后悔了。
“凌烟峰的客人能当的人多得是,可也不是每个我都该去帮的吧。我不瞒你,我在你的屋子外装了铃铛,你一离开屋子我就知道了。”
“我怕你有伤在身还跑路,就赶去找你,一打听就知道你被带来了执法堂。太初峰有人要欺负你,我总该赶来救你吧。”茯苓如实道。
“救我归救我,可你怎么敢把话说得那么死,万一是我心怀歹意,故意出手伤了徐风师兄弟呢?”云镜追问。
“怎么可能呢,我刚刚不是说了理由的吗,不可能是你主动伤徐风他们。更何况,我与你姑且有些情谊,比起徐风他们,我总该相信你吧。”茯苓一脸理所当然的神色。
云镜听到她的最后一句时,眼眶觉得有些暖暖的,他走过去就从茯苓的背后将脑袋磕到了她的肩膀上,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也终于有一个,能不谈别的,优先相信他的人了。
“茯苓,是我错了……”他想道歉了,这句话他忍不住了。
“我看到小晋受伤,脑海里那些不好的回忆就都涌了出来,当时的我就只想着要杀了徐风师兄弟,根本没有顾及到小晋。”
“我差点害死小晋,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茯苓一愣,没有推开云镜,因为这个平时总是堆满笑意的男子,此刻声音中竟然沾染上了一丝哭意。
她该装作并未察觉。
“我是气你没有顾及小晋的伤,可一码归一码,我也不至于因为生气就忘了你在炼狱塔里怎样帮我,忘了你好心帮我照顾小晋。至于原谅不原谅的,这个你得等小晋醒了之后,去和那个小家伙说。”茯苓道。
本来说要与她恩断义绝的人也是云镜,她一开始也没有因为这事想和云镜分道扬镳。
云镜的做法固然令她愤怒,可他的确不是故意要那样对小晋,她总不能因此就忘了之前和云镜之间的情谊,她哪里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
“三百多个孩子,你二师兄杀的,当时我也在其中,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你二师兄的剑刺进那些孩子的身体里,鲜血染红了整片枯黄的草地,我从那里走出来,白色的靴子就红透了……”云镜轻声对茯苓道。
“我二师兄杀孩子?”茯苓眉头皱了皱,“怎么可能呢?”
徐幸欢要真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玄微怎么可能收他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