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邀约的品牌方代表是她们都认识的老熟人, 南迦的老师之一,一位特有范儿的法国女人,早年间纪岑安曾见过那位几次。
法国老师极其希望南迦可以参加此次的活动,三番五次致电, 去年就找上了这边, 今年又接连来电, 就差亲自上门把徒弟绑到法国去。
南迦起初拒绝了, 工作在身抽不出空, 但在昨天的通话中改变了主意,答应要出席。
——临时起意做的决定, 可并非冲动。
自从接手艾加公司以后, 南迦基本就放弃了服装设计,这几年也在逐渐淡出这个领域, 但如今裴少阳他们和纪家的问题解决了,局势不再变动,有的担子可以卸下来了。
毕竟从未真的打算抛下自己想做的事业,现在平定了困局, 又积累下足够的资金,也是该让自己喘口气的时候。
听得出她话中的深意, 纪岑安张张嘴,一时没法儿回应。
接不上话茬,没料到这一出。
南迦倒是挺平静柔和, 又说:“这次只是以嘉宾的身份出场, 结束后要在巴黎待两三天。”
纪岑安嗫嚅:“这边安排好了吗?”
“还没, 不着急。”南迦回道, 签完字就收起合同, 整理齐整放资料堆里, “过几天再做行程规划。”
纪岑安点点头:“也行。”
南迦说:“我准备提前过去,先拜访一下老师,然后跟几个朋友见面。”
对此不发表意见,更给不出合适的参考,纪岑安沉默,无话应对。
南迦却不往下解释,好似自己即将要做的事稀松平常,没什么大不了。
比谁都淡然,看得很开。
放下电脑,纪岑安对着她的方向,脸色有些复杂。
“三……四年前,他们就邀请过我,但那次不是让过去当看秀的嘉宾,而是请我和工作室都入驻他们的品牌。”向后抵着座椅,南迦朱唇轻启,不急不慢的,“我拿不定主意,所以去找教授帮忙。“
也就是去江淮那一回。
所以当时才离开Z城,离开这边,专程到外地去一趟。
这些话早前没提过,眼下是头一次讲出来。
“本来那时候已经定下了,做了决定要把工作室的重心转到法国,但是……后面没来得及,被打乱了计划。”南迦抬抬眸子,轻声说。
纪岑安开口:“因为我的事。”
南迦:“不全是。”
纪岑安:“还有什么?”
连同钢笔也搁下,南迦停顿须臾,回答:“说不上来,反正突然就不想走了。”
纪岑安又缄默,良久不言。
南迦谈及一些细情,十分坦诚。
比如那时南家催得紧,老太太和南父他们都想着她可以早点结婚成家,认为她岁数到了,能找就尽量早些。
还有当年老太太大病了一场,险些折在医院里。
总之挺多事,都是纪岑安不知道的。
她俩那时候也不谈这些有的没的,南迦不愿提及,纪岑安便从来不过问,两人只保持身体上的交流,而不涉及对方的家庭和私生活。
指尖在沙发边缘点了点,不由自主碰两下。
纪岑安侧侧身,朝向她,喉咙稍稍滑动,再出声:“那后面呢,继续做哪边?”
南迦不正面应答,只说:“我月初过去,忙完了就回来。”
多的就没必要再挑明了,意向已然清楚。
纪岑安能懂,一点就通。
文件全都处理完毕,南迦的作用到此截止,不再坚持下去。
收起办公桌上的东西,整理成一摞,通知男助理到北苑上门取走。
至于艾加公司和工作室两方,接下来会逐一过渡,不急在一时。
还需要对接的时间,估计两三个月都搞不定,得慢慢来。毕竟不是嘴皮子一张一闭就能完成的,得解决掉投资方等各方面的难题。南迦已经下定决心了,开弓不回头,她是先知会纪岑安,之后的那些可以再想办法。
不等纪岑安的答案,南迦又将另一份合同抽出来,大方摆桌上。她很干脆,径直说:“待会儿有空就看看,在这上面签字。”
纪岑安掀起眼皮子,一语不发地望着。
南迦说:“下周之前给我。”
杨婶上来了一次,送喝的给她们。
把地方让给纪岑安独处,南迦克制且从容,让这人自己考虑一下子。
纪岑安坐那儿,从头到尾动都不动,既不碰杨婶端来的茶水,也不拿起合同瞅瞅。
没什么表现,揣摩不透想法。
男助理是晚一点才到,但不做久留,拿上东西就回公司。
别墅的三楼随之变了样,还是早先的布置,可原本落灰的某些物品早被清理出来了,尘封已久的纸笔和各样工具得以重见天日,一批换新的机器也被送到这里。
赵启宏进进出出地指挥,找人把南迦要用的部分用具都搬来,比正主还操心。
厚重的帘子一拉开,余晖照进透明玻璃里,烂漫的金色溢满整个三楼。
昏黄落在纯白的纸上,也在墙壁上划出一道斜斜的分界线。
纪岑安傍晚才出二楼,到上面走走。
没进工作室,只在走廊的过道里打转。
……
晚上她俩是在三楼过夜,南迦在楼上待着,纪岑安后进去。
深更半夜的楼上沉静,湿气较重。
窗户敞开,凉风往里灌。
白净的纸张掉了一地,部分工具也撒落开来,到处都是。
南迦伏在纪岑安肩头,环住这人的后背。
身下的桌椅咯吱响,高脚的小桌子承受不了这份重量,纪岑安得抱着南迦才可以,一只手接着巧劲儿托着。
在南迦唇上咬了口,纪岑安认真说:“公司是你的心血。”
南迦抓着她的肩膀,嗓音轻缓,低低嗯了一声。
“那就留着。”纪岑安说。
南迦偏头,挨挨她的脸,不与之争执,轻吐出一句:“不行。”
纪岑安又把人抵墙上,但不放她下地:“理智些。”
南迦很清醒,亲这人的嘴角,漂亮的眉眼半扬,瞥向外面的浓郁夜色。
“我累了……”
纪岑安说:“可以休息一阵子。”
“嗯。”
“不要冲动。”
差点掉下去,可又没有。
南迦对方一个用力,南迦又被托高些。
抓着纪岑安的肩膀,南迦扬起下巴,白皙的脖颈在昏黑中显得愈发细瘦。她缓了缓,温声说:“想过好几次了,就这样。”
纪岑安捏她一把,像是惩罚。
“重新再考虑。”
胸口重重起伏几下,南迦合上眼,紧紧依偎着这人。
……
一块儿不讲究地躺下,睡在铺开的浴袍上,南迦亲纪岑安汗湿的耳后,小声说:“去见见周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