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丘端着杯,笑吟吟地从南子身边走过去了。
南子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一松,该死的,就怕撞见他,所以被安排在上坐时还颇为得意,谁料他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无名亦步亦趋,不过没人注意他,大家眼中,只看到了陈玄丘。
坐在首席的也是一桌少年才俊,九煞殿第九殿殿主燕拥天,还有四大世家之一的宋家宋畏德,也赫然在座。
他们正谈笑晏晏,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当然,最紧要的话题,就是关于徐家宝库的事。
不过,大家背后的势力都很大,谁也不好显露出觊觎之态,所以一个个悠然自若,全都摆出一副慨然出手,帮助徐家孤儿寡母之态。
这时,就见一个皂衣男子举着杯缓步走来。
这人一脸的虬须,英武不凡。
宋畏德见了,微微眯起眼来,仔细想了一想,自己认识的人里,并没这么一号人物,却不知他这是要给谁敬酒。
不过,与陈玄丘目光一碰时,宋畏德还是客气地笑了笑。
四大修真世家,一下子去了一半,其他两大世家不可能不受到震动,对门下弟子的教诲严厉了许多。
宋畏德出门在外,也变得比以往谦逊多了。
如果他知道此时正走过来的这个人,就是导致那两个数百年世家一日消灭的罪魁祸首,只怕会暗自庆幸,不曾得罪了他。
但,九煞殿的燕拥天却是脸色微沉,神色不悦。
他讨厌这种趋炎附势还没个眼力件儿的货色。
九煞殿各殿殿主,都是靠本事争上去的,所以这位燕殿主也就特别的倨傲。
他也有倨傲的本钱。
这首席上坐的都是什么人物,你也配到这一席来敬酒?
酒宴还未正式开始,桌上只有几个果盘和冷拼。
首席正上方的位置,杯筷未动,看来最重要的那位客人还没来。
陈玄丘就在首席众人的注目之下,施施然地走过去,在首席坐了下来。
全席各位客人愕然,虽然首席的客人还未到,但是虞国国君安排的很仔细,同席的这些人都知道首席是何人,这也是为了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少年郎知道彼此的底细,免得有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再打起来。
眼前这人,明明是坐在下首的吧?
他也不可能是虞国国君的那位座上宾啊,他怎么就坐在这儿了?
这人也太不知道分寸了。
这回,连宋畏德也不禁皱了皱眉,对这人的放肆大胆有些不悦。
无名跟着师兄走过来,结果师兄坐下了,旁边却没了座位。
无名知道师兄到首席来就是为了闹事,那自己也不必太过客气,便向旁边那位公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微笑道:“道兄,请了。”
那人茫茫然地看着陈玄丘,正搞不清他的身份,突然肩膀被人一拍,不由吓了一跳,心中暗骇:这人是谁,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
我怎么毫无察觉?
这是高人呐!那人赶紧起身,拱身道:“不知道兄有何见教。”
无名脚下一勾,他的座位就到了自己脚下,无名微笑地点点头,道:“谢了。”
然后,无名就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
那人脸色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怒声喝道:“尔是何人,如此狂妄大胆,这首席,你也配坐!”
“我?”
无名笑眯眯地道:“我是无影门开山大弟子,这位是我师父。”
众人看了看陈玄丘,陈玄丘向大家笑着拱拱手,一脸的人畜无害。
燕拥天乜了陈玄丘一眼,淡淡地道:“无影门?
没听说过。
足下,你觉得,你配坐在这儿么?”
陈玄丘道:“这座位既然空着,我既然也是徐家的客人,那这座位,我有何坐不得?
徐家宝库要解开封印,舍我其谁?
所以,该坐这首位的,自然是我。”
燕拥天冷笑:“你好大的口气,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当着这么多的英雄豪杰,敢自诩唯有你开得了徐家宝库。”
旁边站着那人却是不忿,还想争辩,宋畏德与他比较熟悉,便悄悄拉了他一把。
那人一怔,扭头看去,宋畏德仍然饶有兴致地看着陈玄丘,却对那人悄声道:“他敢坐首席,稍候首席那位客人来了,岂会甘休?
如今不知他们底细如何,兄大可不必强出头。”
那人听了,心中顿时一转,不错!听说那位脾气可不大好,一会儿他来了,见有人敢占了他的位子,到时候……他似乎已经想到了陈玄丘那颗漂亮的狗头被人拧下来的悲惨一幕,不禁嘿地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陈玄丘上下看看燕拥天,人倒颇为英武,只是一双眼睛白眼仁多,黑眼瞳少,显得有些狠毒奸诈,脸上的桀骜之气也掩饰不住。
陈玄丘一见心中便有些不喜,他堂堂君子,向来以德服人,这种一看就是血气方刚,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儿,太幼稚,得调教。
于是,陈玄丘道:“什么叫有名?
所有的有名,都是从无名开始的。”
无名听了,下意识地挺了一下胸膛。
陈玄丘道:“今天我籍籍无名,但是明天,我将一飞冲天,叫天下人都识得我这么一号人物。”
燕拥天大笑,缓缓站了起来:“你知道那首座是何人的位置么?
就连本座,都不敢高居首座,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大的胆子。”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怎么,难道你想替这位迟迟未至的首座贵宾撑场子?”
同席众人见状,纷纷起身,退开几步,一时间只剩下陈玄丘一人,还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九煞殿的功法太过暴厉,燕拥天身为九煞殿最年轻的殿主,第九煞,一旦出手,威力可想而知。
与之同席的,除了刚才傻傻地被无名讨去了座位的这位乃是虞国国君的亲戚,是来陪酒的,其他人都是江湖中人,谁不知道九煞天罡掌的厉害。
燕拥天瞪视着陈玄丘,一步步上前,沉声道:“站起来受死!”
陈玄丘上下看了看他,摇头道:“我现在开始明白,那些前辈高人,哪怕年轻时性如烈火,可为什么一过中年,便性情内敛,沉稳有度了。”
宋畏德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陈玄丘道:“不是因为他们脾气变好了,是很多人已经不配做他的对手,所以,他们连动手的兴致都没有。”
这句话一出口,便是邻近几席的人也是倒抽一口冷气,这人好大的口气,这下子他完了。
九煞殿的门风一向不好,近乎睚眦必报。
而燕拥天年纪轻轻,就成为九煞殿的一位殿主,上位之初,自然闲话也少不了。
其中传得最有模有样的,就是他实际上是九煞殿第一殿殿主的私生子,所以强行扶他上位。
但是后来这传言再无人传了,因为这燕拥天但凡听说谁说过这样的话,便会杀上门去,屠他满门。
他凭着双手的血腥,硬生生地证明了自己。
从此人人都知道,九煞殿燕拥天,最忌讳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质疑他的本领。
而这个不知死活的无影门门主,居然碰了燕拥天的逆鳞。
“可惜啊,看着也算一表人才,这一回,他死定了。
他是什么开宗立派之祖吧?
这无影门,也要成为史上存世时间最短的门派了。”
南子身旁,一位年轻人摇头叹气地说。
南子听了,也不禁叹了口气:“足下只怕是只说对了一半。”
那人一愣,愕然道:“还请兄台指教。”
南子悠然道:“无影门,应该是史上存世时间最短的门派。
不过,他死不了。”
那人动容道:“足下何出此言?”
南子叹息道:“君岂不闻,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
南子看着依旧端坐不动的陈玄丘,点了点头:“他,就是一个坏蛋!”
那个坏蛋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不以为然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
把他收拾一下,别让他在这影响他人的胃口。”
陈玄丘话音刚落,一块金灿灿的金砖已经出现在燕拥天的头顶,谁也注意无影门开山大弟子是什么时候绕到燕拥天背后去的。
他们只看见,那个半大小子,手里拈着一块金色的板砖,跳起脚儿来,一砖头就拍在了燕拥天的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