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瑞王妃寿宴上出了那样不光彩的事儿,汴京城近来消停了许多。
高门大户之家门户紧闭,来往进出的贵人们都比寻常少了许多,在这样难言的沉默中,定北侯府也即将在不久后迎来一桩喜事。
由老夫人和定北侯做主,玉青霜的婚事正式敲定了。
世人都说嫁女当高嫁,可跟旁人所想不同,定北侯和老夫人为玉青霜择选的人家并非是高门显赫的人家。
叶家是文臣耕读世家,家中数代在朝为官,却着实没什么大的建树,在遍地都是贵人的汴京城中并不显眼,但家风气清正,上慈下孝,家中的儿女也很争气,在汴京向来有不错的名声。
只是这点子名声跟等同于庞然大物的定北侯府相较而言,就很是不值当多看了。
按汴京的规矩,儿女婚事在敲定之前是不会对外说的,故而等双方长辈定下后,消息一经传出就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有人惊诧于定北侯居然舍得将自己的次女嫁到叶家这样不起眼的人家。
也有人口出讥讽,抱着胳膊等着看玉青霜的笑话。
玉青霜一向高傲,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被家中长辈定了这么一户不起眼的人家,往后只怕是注定要落寞了。
甚至还有一部分人,揣测出了更深一层的含义,怀疑玉青霜得了这么一门不怎么样的婚事,只怕是惹了家中长辈的不喜,又或者说,是定北侯因侯夫人对玉青时的刁难和冷落做出的报复……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分明是别人家的儿女婚事,外头不明就里的人却传得绘声绘色的,好像自己什么都知道,说什么的都有。
就连定北侯府内也有对此深信不疑的。
玉雅兰手上分挑着各色丝线,忍不住小声说:“娘,玉青霜真的要定亲了?”
按老理说,姑娘们的年岁都差不多,当论长幼秩序,玉青霜在家中姐妹行四,不该越过前头的玉青时,玉雅兰和玉雅莉先定亲。
可定北侯和老夫人都点头说了满意,再不合以往的规矩也只能先行定下,谁也不敢说什么。
可私底下却难免有人起是非。
三夫人正心不在焉地挽着手里的线,听到玉雅兰的话忍不住皱眉,说:“老夫人和侯爷亲自点头说了的,这事儿怎么可能会有假?”
玉雅兰难以置信:“当真是我知道的那个叶家的大公子?”
“玉青霜当真要嫁到叶家去?”
三夫人没好气地点头,说:“我听说日子都看好了,年后开春叶家就要来下聘定亲了,假不了。”
再一次得到了证实,玉雅兰禁不住满脸微妙地啧了啧,小声说:“这叶家虽说有些名声在外,可到底是个小门小户的人家,玉青霜再不济那也是大伯的嫡次女,怎么会定了这么一门不起眼的婚事?”
玉雅兰越说越是来劲儿,见三夫人不反驳自己,索性放下手里的活儿张嘴就说:“那叶家的大公子我也听说了,据说时运不好,虽说小小年纪就下场得了举人功名,可自那以后,先是丧了亲爹守孝三年,随后又没了祖母,再守孝三年,守满了六年的孝,直接错过了两次春闱,至今年过二十了还是个举人。”
她夸张地张大了嘴,惊诧道:“一个小举人,在乡野之地或许还能有些看头,可这是在汴京城哇!”
不说汴京城中别的富贵之家,就连叶家自己的举人都一巴掌数不过来。
以玉青霜的出身,嫁这样的人,已经不能说是低嫁了。
这是把人踩到了泥巴里再嫁。
三夫人想的显然跟她也差不多,不过听出玉雅兰话中明显的
讽刺,她还是忍不住说:“这话你出去了可不能瞎说,否则定会惹得老夫人和你大伯不喜。”
这婚事是这两位亲自定下的,是好是赖都已成定局。
若是不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后头可有的是麻烦。
玉雅兰瘪着嘴说:“我又不傻,自然不会跟别人多说,不过话说回来,大伯为什么要把玉青霜嫁给叶家大公子啊?”
三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最近管好自己的嘴,千万别浑说,总之不管这是你大伯的深谋远虑,还是另有其他,咱们等着看就是了,别的跟咱们都没关系。”
三夫人一向有自知之明,喜欢跟侯夫人打机锋抢先头不假,但那又也只是针对软趴趴的侯夫人。
定北侯这样的人物,她素来识趣,是绝对不会去主动招惹的。
玉雅兰得了三夫人的再三叮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重新抓起了放下的丝线,可还没等绕两圈,她就咿了一声,说:“玉青霜都要定亲了,那玉青时是不是得回来了?”
与此同时,松柏院中也在说着差不多的话。
定北侯亲自把老夫人扶起来,低声说:“叶家再过几日就会来请青霜的生辰八字回去请人合算,若是无误的话,就可等来年定亲了。”
老夫人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说:“如此很好。”
先把亲事定下来,也能彻底断了旁人不可说的各种念想。
只是……
老夫人推开定北侯的手坐下,头疼道:“叶家是不起眼,可门风清正,家中长辈和睦慈爱,对青霜而言虽非显贵,却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青霜的婚事定下了,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可迟迟的却……”
说着老夫人就忍不住狠狠地剜了定北侯一眼,咬牙说:“你说你,就算是不想让那不相干的人动心思,你也不该让你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迟迟的身子不好啊!”
话一出口落地沾灰,再也没了挽回的余地。
现在谁都知道玉青时是个体弱的,有心想求的人家心里难免顾虑,再想给她选一门满意的婚事,谈何容易?
定北侯无故被斥有些哑然,见老夫人念叨起来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不由得苦着脸叹了叹,低声说:“您说的我都知道,但儿子也是无法了。”
老夫人不满瞪眼:“这话是怎么说的?”
定北侯想了想,忍住心中怒火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了个字,在老夫人惊愕的目光中抬起手指了指天,苦涩道:“那位让人传了话来,说青瓷不可急火候,只怕是心中有了定论。”
“娘,迟迟的婚事,咱们只怕是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