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四叶的考试周（二）

第一次使用正常模式，竟然是为了教训别人。

高杉原深呼着不顺畅的气息，感觉自己开启正常模式的动机越发不对劲。

站在两边栽着各色花朵的校道上，他叉着双手，双眼环顾四周。

黄昏降临，天上隐隐蒙上一层泛青色的颜色。

从四点半到六点，他都没等到中野四叶出现。

最终，他是在体育馆门前捉到中野四叶的。

体育馆正对的操场上。

穿着水手服、肩上挎着通勤包的中野四叶缓缓往校门口方向走去，双手松垮地塌在身体两侧。

小脸上斥着倦意。

没有任何犹豫，高杉原直步向前，来到中野四叶身前。

“高同学！”

中野四叶刚反应过来来者是谁，下一刻头上的绿色缎带便被无情地扯了起来。

高杉原像拔萝卜一样，右手捉着这柔顺的绿色纹格头带，往天上拉去。

“四叶！”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喊中野四叶的名字。

中野四叶全身香汗淋漓，脸颊流过一粒汗珠。

“怎，怎么了吗？高同学？”

高杉原将双眼瞪过去，拽着她来到校道旁的橱窗黑板前。

“你说说，为什么你会参加这么多活动？”

高杉原指着橱窗内的种种海报，疑惑地发问。

中野四叶双眸在黑板的海报上溜达几眼，而后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片刻，竟然从嘴角上扬起无辜的笑容。

“他们说需要帮忙，我就过去了。”

一阵无名火揪住高杉原的头发。

“所以你连广播站的嘉宾也去了？你会中文？”

拽着头带的手更上不少，中野四叶整个人被拉直腰板，十分娇美的身段弥漫淡淡沐浴露香味。

“他们说只需要我随便说几句日文就行了！”

中野四叶为自己辩护道。

高杉原审查犯人似的注视中野四叶双眼里的瞳仁。

那双眸子澄澈得没有半点杂质，看久了，高杉原竟然有些不敢再凶下去，生怕一个不小心，那清澈的眸子会盈出泪水。

夕阳下，中野四叶诚恳地看着高杉原，张开嘴巴。

“话说，已经六点了，高同学怎么还在学校呢？”

高杉原放开手，双手抬到中野四叶头上，像园丁呵护自家的花瓣一般，细心将她的头带拨正。

“还不是因为你。”

“我？”

中野四叶困惑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没等高杉原说出原因，她惊恐地皱起秀眉。

“难道是昨晚的作业成绩又是零分？高同学，我已经努力做的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但可惜不是。”

高杉原督一眼傻乎乎的中野四叶。

恰好十分钟的时间流逝完，正常模式消失。

他眼眸的色彩像跳进深渊一般迅速消失。

中野四叶白皙红扑的脸重新变回灰色砂纸般的色润。

橙色及肩秀发失去光泽，宛如色调从发丝中逃离开去，头发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黑色，连同上面的汗香，也渐渐逃出高杉原的鼻尖。

高杉原一刹那的时间里愣在原地。

“高同学，我身体臭，你走远点。”

看着高杉原怪异的目光，中野四叶捉起一缕头发闻了闻，连忙退后几步。

高杉原回过神，摇摇头，“一点也不臭，走吧，回家。”

中野四叶双手护在胸前，像在遏制身体不要再散发汗味。

“快走。”高杉原一字一句地说。

“诶。好。”

呆在原地的中野四叶才迈开小步，纤细双腿摆动，连忙跟上。

离校回家的路上。

四下弥漫着黄昏的气息，天际边浮现淡淡的青紫色余晖，宛如镀上一层薄薄的光层。

两人走在日常上下学的路上。

一边是修裁平整的灌木丛，在夜色里暗沉不动，枝叶间是零星的阴翳。

一边是时不时有开着车灯的车辆穿行的车道。

“说吧，你究竟都报了多少社团、活动？”

高杉原审视中野四叶。

中野四叶的小嘴唇抿成波浪，实诚得像被责备的孩子。

“跑步的有一个，羽毛球的有一个，足球的有一个，跳远的也有一个，嗯，还有一个广播站的活动，合唱社也想我帮忙，不过还没正式开始。”

“听了你的话，我可算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活动社团了。”

高杉原摆出一道冷眼给中野四叶。

“谢谢高同学。”

“？……不是在夸你。”

“合唱社和广播站你参与什么呢？”高杉原继而问。

中野四叶也摇摇头，“他们说希望我去，只要出席就行了。”

高杉原皱着眉，“不累吗？”

“哪有，可以帮到别人最开心了。”

中野四叶朝他嘻嘻一笑，挂在嘴上的笑容迷人得让人不愿意看见它消失。

“但已经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了。”高杉原说。

“不要紧的，我体能可是超好的，比一般女孩子厉害着呢。”

中野四叶吐了吐粉色的舌头。

舌头形状很好看。

高杉原的关注点很奇怪。

但他自然不信这种话。

“对了，学校的女篮球队要比赛了，听说我打过篮球，找我做陪练。高同学，接下来几天不能去家教了。”

中野四叶似想起什么，对高杉原说。

“绝对不行！”

高杉原毅然决然地摇头。

“家教时四叶你的状态已经是最差的，比一花还要不理想。女孩子真的能一天参加这么多活动吗？”

他满是质疑地凝视中野四叶。

“四叶，学生还是得学习为重，退一万步，不为了升学，学习是人生中最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

高杉原说。

路上，一颗小石子被中野四叶用皮鞋尖踢飞，滚到路边的灌丛木下。

“高同学，我知道……只不过，我学习不来……”

中野四叶低着脸，或是看路面上的路砖格子，或是看自己的脚，高杉原不得知。

“五姐妹中，最笨蛋的人就是我了。”

她感情流露，伤感地说。

高杉原怔住，眼睛久久看着中野四叶头上不再威武得意的头带。

“放心吧，等不忙了，我一定会补上没有学的家教内容的。”

中野四叶抬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笑容挂在脸上，嘻嘻的说。

“毕竟已经答应人家了。”

高杉原叹一口气，想了想，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高同学，秋千！”

突然，中野四叶伸出手指，满心欣喜地指向路边公园里的两个秋千。

“陪我荡一下！”

她二话不说拉起高杉原的手，往公园跑去。

这出其不意的握手让高杉原愣住。

跑到一半，中野四叶停下脚步，放开手，扭头看向高杉原。

“高同学，你的手好冷。”

高杉原咽了咽口水，恢复正常模式，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打消她的疑虑。

“错觉。”

两人在公园荡秋千荡了半小时，而后直接去中野家。

从余晖尚在荡到公园的路灯开启。

灯光把中野四叶纤细手臂上细细的汗毛染成美丽的金色。

“高同学，你说，要是我们没有来这里，以后还会不会遇见呢？”

中野四叶双手捉在秋千的绳子上，头带和秀发随着秋千前后荡漾，美得很。

高杉原看向中野四叶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如蝶翼一般上下颤动，眼眸水灵。

摇摇头。

“就算你我不曾相遇，十年二十年后肯定也会在某种地方相遇，以某种形式发生联系。”

“但我们都不认识。”

“总归会相遇就是了。”

高杉原搪塞道。

“嘻嘻，我也相信。那到那时候，你说你还会不会是我们的家教老师？”

中野四叶被隐隐月色拥裹住，相信地点头，而后问道。

“希望不是。你们五人太麻烦了。”

高杉原说。

“那你就不能还债了！”

“既然是那种未来，我肯定不会负债。”

高杉原看向中野四叶。

“那我们可能只能是路人。”

中野四叶又绕回来原点，说。

“我们六人会像幂函数，无论幂是多少，总会在一点（1，1）这一点交汇。”

高杉原没有目的地看着前方，那是一栋栋高楼，隐没在阴影中。

旁边，中野四叶苦思冥想起来。

“笨蛋，叫你学习了吧！现在连幂函数的性质都不会了吧！”

高杉原骂她。

中野四叶撅起嘴巴，无辜地看他一眼。

高杉原不忍心地收回责备的目光。

她便憧憬地看着天。

“我倒是希望，如果真的有那种未来。那时候我们五姐妹一定能美好的在一起，妈妈也还活着。高同学也会生活在我们身边。”

周五。

下午放学时，高杉原来到体育馆。

扑面而来的是挥之不去的重重汗味和球鞋摩擦塑胶地板产生的叽呀声。

篮球场，羽毛球场，排球场，乒乓球场，都挤在这个长方形体育馆内。

穿着短袖短裤，挥洒热血的学生在各个场地上进行各项运动。

高杉原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到这个地方的场景。

高二开学第一天，他穿着长袖长裤，向篮球队提交退队申请。

至于进入篮球队的原因是什么，他依稀还记得一点。

——篮球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活力。

体育馆内共有两个篮球场。

其中一个被女篮占着，此时四五个穿着篮球队服、露着铜色体肤的女生在投球。

高杉原走过去。

率先拦住他的是男篮篮球队队长。

一个寸头高大男生，身高一米九，露出的手臂二肱肌精壮有力。

“喂，高衫原，来归队了？近半年没见你了。”

高杉原摇摇头，“过来走一走而已。”

“看不会看向女篮哪个女生吧？我帮你挑条红线？”

高杉原礼貌谢绝。

队长倪俊也没有时间再理会他，有所依恋地看了看女篮，而后集齐队员，立刻开始一场全场比赛。

高杉原在男篮时是负责前锋位置，曾是篮球队主力之一，和队员相处都算融洽。

就算退队了，偶然遇到也会有打趣，只不过一直都是他避着他们罢了。

两个球场之间有一条缓冲带，是一条围栏，大概一米高，上面挂着各色衣物和水杯。

高杉原来到女篮篮球场，坐在休息椅上的女生率先看向他。

“找谁呢？”

女生小腿肌肉十分结实，手臂比一般女生要长不少，胸部很扁，还围着一个黑色文胸，将本来就扁的胸部压得更小。

高杉原说，“队长。”

“我就是。”

女生从椅子上站起身，大概一米七高，对于一个女生而言，已经算很高的身高。

“你想加入女篮？”

队长开玩笑道，看高杉原的眼睛别有一番精神。

高杉原摇摇头，直入正题。

“我来是希望你们拒绝中野四叶当陪练。”

“中野四叶？”队长缓了一会，“是指那个橙色头发的霓虹女生。”

高杉原点点头。

“怎么？是她男朋友？”队长目光在高杉原上下打量片刻。

高杉原摇摇头。

“不行。我们下周就进行比赛了，需要两三个陪练凑成一支队伍和我们作对抗赛。她刚好是最后一人。”

“从男篮找人不行吗？”

“切！”

说起男篮，女队长不屑地虚吐一口痰，“男篮那些家伙只会说我们娇弱，特别是倪俊这家伙。”

说着，女队长看向高杉原，“我认识你，高一的时候是男篮的队员吧。”

高杉原点头。

“退役了就不是男篮的。要不你陪我们练习？这样我们就放过她。”

女队长说。

高杉原可没有这种时间陪练，自然是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女队长摊摊手。

他定定地看向女队长，“怎么感觉你有点面熟？”

女队长听到这话，连忙挪后一些脚步，不自然地把手放在嘴前。

“哪有的事？”

高杉原看着女队长的脸，脑海里思索片刻后，浮现女队长在比赛时为现任篮球队队长喝彩的场景。

原来是她。

高杉原看着女队长，也想起她的名字。

“柳铃，你有男朋友吗？”

柳玲迟疑数秒，“没，没有。怎么了？我对你这种男生可不感兴趣。”

高杉原眼神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都一年半了，倪俊和柳玲还没成？

这两人不是相互从高一上学期开始就相互暗恋的吗？

“你是不是喜欢倪俊？”

一提到这个名字，柳玲连忙嘘声，“你乱说什么呢？”

高杉原说，“我可以帮你。”

“我不明白你的话。”

柳玲连忙高杉原拉到一旁。

怪不得这两人一直没成。

高杉原恍然大悟，原来两人闷骚能闷这么久。

“不要就算了。”高杉原说，转身离开。

柳玲马上拉住他，小声呢喃。

“如果可以的话……帮帮忙也行……但一定不要说是我要求的。”

高杉原明白地点头。

“然后放了中野四叶。”

两人拍手即可，毕竟男篮女篮要是好了，队员是可以相互借雇的。

简单的操作，高杉原便见证两人在夕阳下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