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兰锡、工厂和笼城

雷欧三人将地上的东西重新收拾了一下，然后由杰森背起仅存的这个背包，沿着麦田之间的小路，朝远处炊烟生起的所在走去。

虽然田间小路有些泥泞，但相比起黑森林里面那些湿滑的地面来，在这样的道路上行走已经够好了。

在行走的同时，雷欧和杰森也对路旁看不到边际的麦田感到意外。

因为相比起他们之前见到的黑森林东侧外那种荒草、树林的原始森林景象来，西侧这种景象实在让他们完全出乎意料。

竟然将麦田种到了黑森林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这还是黑森林吗？这是两人心中同时产生的念头。

藏不住话的杰森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道出，而恰好阅读过法兰帝国史的尼尔森正好能够解答这个疑惑。

正如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与黑森林东侧还是处于相对原始的森林状态有所不同，黑森林的西侧所有可以开发的土地都已经开发到极致。

其中主要原因是因为地形的原因，黑森林东侧大多都是以丘陵、山地为主，土地不适合开发成农田，而西侧则是一片完整的大平原地形，从黑森林最南端的波多丘陵，到最北端法兰帝国的北部边境线维纶特河，这一整片大地都以平原为主。

虽然法兰帝国对外一直都以一个传承两千多年的古老帝国自居，但实际上法兰帝国内部却已经经历了十三个王室的更迭，也就是现在维纶史学家认可的法兰十三王朝。

在这十三个王朝之中，有七个王朝一直都驻扎在黑森林西侧的四个大平原上，其国都也都设立在位处大平原中心地带的莱昂，史学家将其称之为莱昂七朝，也被称为法兰西部王朝。

在第七王朝末端的时候，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奴隶起义，一名角斗士出身的奴隶不单单带领着奴隶、农奴、自由民推翻了当时的法兰王朝，还差点将法兰王室给杀光了，最后一名法兰王室子嗣被忠心的骑士带到了维纶大陆以北的冬境雪域贝鲁特人的部落。

十几年后，长大成人的法兰王室后裔带领着贝鲁特人翻越了维诺威山脉，来到了黑森林东侧，花了数年的时间，收服了那里的山民部落。之后，统帅着十几万大军，冒险从贯穿黑森林的维纶特河横穿黑森林，绕开了维纶大陆南端的天险要塞，直接突进到了奴隶王朝的中心，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彻底瓦解了这个盘踞维纶大陆西侧十几年的奴隶王朝。

新的法兰帝国皇帝觉得之前的王朝会那么轻易的被奴隶推翻，是因为他们长期居住在维纶西大陆这样优渥的环境中，长期舒适的生活腐蚀了他们的斗志，所以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迁都，将帝都从莱昂迁往东大陆北部维诺威山脉下的冬凛城。

随着法兰帝国的都城迁往东侧大陆的冬凛城，历史学家也习惯性的将其之后的王朝称之为冬凛六朝，或者称之为法兰东部王朝。

只不过，同历史学家有所不同的是最近一百多年兴起的人类学学派，更愿意将法兰西部王朝称之为农耕王朝，而法兰东部王朝则称之为骑士王朝。

因为纵观西部的七个王朝时期，法兰帝国的主要国策都是以开垦土地、伐山造田为主。

而东部的六个王朝则多半都是和战争有关，法兰帝国史上曾经拥有过三百个骑士团，这个时期被称之为维纶骑士盛世，而这个时期就是在法兰东部王朝时期。

正是因为国策的不同，两个王朝时期对土地的运用开发方式也有所不同。

东部王朝更愿意保持地形的原貌，他们会在一些险要之处建造要塞、城堡防御可能出现的敌人，而平原地带则会被他们用来驯养战马，而不是开垦成农田。

反观西部王朝则是将能够开垦的土地全都变成农田，他们对土地的开发达到了极致，甚至胆大妄为的将靠近黑森林的所有树木全都砍伐干净，土地种上了小麦等作物，其原因只是因为那里的土地非常肥沃，随便撒上点什么都能够生长得很好。

此外，虽然法兰帝国从未承认过，但有史学家发现西部王朝时期，当时的法兰帝国皇帝为了能够开垦黑森林外的土地，用人祭的方式，每年都将大量奴隶的性命献祭给黑森林里面的古老生灵，而这也是后来引发奴隶起义的主要原因。

在尼尔森解答黑森林西侧的土地为什么会开垦得如此彻底的缘由时，一行人也已经来到了远处升起炊烟的那个小镇。

在进入这个石板镇后，三人找了一间旅馆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物，然后在镇上找了一间小餐馆，吃了点东西。

在小餐馆中就餐的时候，他们听到周围镇上用餐的一些人谈论一个名叫阿尔邦的年青人，他们提到阿尔邦似乎在不久前跑到黑森林里面去了，并且因为黑森林浓雾出现，觉得阿尔邦肯定死定了。

这里的人在谈及阿尔邦的死时，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一种是年长者的态度，表面上露出惋惜、痛惜的表情，但言词语调却不难听出他们似乎显得很高兴。另一种则是年青人，他们对阿尔邦的死是真的很伤心，并且不愿意相信阿尔邦已经死了，都觉得阿尔邦应该是离开小镇，去到莱昂等大城市了。

这个阿尔邦的年青人让三人不由得联想到了黑森林里遇到的那名被毒死的可怜人，虽然他们很清楚这个年青人的最终结局，但未免节外生枝，他们没有打算说出来。

“去兰锡的话，该怎么走最合适？”在结账的时候，尼尔森向餐馆老板询问道。

“如果不着急、又没有什么钱的话，可以到路口坐马车，每天小镇早上八点，都有六辆马车专门送镇上的人去兰锡，大概下午就能到。”餐馆老板一边找零钱，一边说道：“如果赶路，身上又有点钱的话，可以做采石场的蒸汽火车，从早上六点开始，每两个小时都会又一趟采石场的蒸汽火车开往兰锡运送石材，火车会有一列车厢专门用做客运，不过花费要比坐马车多很多。”

“谢谢。”尼尔森道了声谢，接过零钱，和雷欧两人离开了餐馆，朝采石场在镇上建造的火车站台走去。

到了火车站台后，运气不错，只是稍微在椅子上坐了一小会儿，火车就从采石场方向行驶了过来。

相比起已经见过、并亲身乘坐过蒸汽火车的尼尔森和杰森来，雷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只在旧地球书籍或者电影中才能见到的机械产物。或许雷欧的身体以前曾经乘坐过蒸汽火车，但这段记忆似乎并没有被雷欧继承下来。

在雷欧看来，正在缓缓驶进站台的这台蒸汽火车绝对是一个大怪物，虽然大小程度无法和地球联盟那些宇宙飞船相比，但那种体积造成的厚重感，那种在蒸汽中缓缓靠近的威压感，都比那些宇宙飞船来得更加强烈。甚至在火车头靠近他所在的位置时，他都有一种火车会从铁轨上冲出来，撞到他的错觉，并且因为这个错觉还生出了强烈的攻击欲望。

相比起雷欧所看的那些旧地球的电影中记载的蒸汽火车来，眼下这个蒸汽火车堪称巨大，雷欧稍微估算了一下，这个蒸汽车头的高度就有十几米左右，宽度也有十米，长度更是达到了三十米以上，除去驾驶室以外，剩余的部分都是一个个硕大的蒸汽气缸，数一下来足足有七个之多。每一个蒸汽气缸的旁边都有两根单独的出气口，这些出气口不断的冒出蒸汽来，很快就将这个小站台给彻底淹没。

或许是为了能够承受这么重的火车碾压，所以这个世界的铁轨也和旧地球的火车铁轨有所不同，这里的铁轨每一根都至少有五十公分宽，四十公分厚，并且不是只有两条铁轨，而是四条。

作为医生的尼尔森堪称博学多才，懂得的东西很多，但就蒸汽火车这方面的知识，他却很意外的败给了杰森。

虽然杰森的脑子有些笨，但他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却有着超常的记忆力，所以作为蒸汽火车迷的他可以轻松的说出现今世界每一类火车的型号、规格等等旁人看起来无比枯燥的数据。

随着一阵蒸汽从排气管排出，将整个小车站都覆盖在其中，火车也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杰森就像是一个看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围着巨大的火车头转了几遍，并且伸手在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如果不是站台人员表示火车要开了，或许他还会爬到车底下亲手摸摸火车的底盘。

在车上的服务人员将三人引导到了尾端客车的指定座位后，杰森一改以前的沉默寡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迫不及待的向雷欧和尼尔森介绍起了这辆火车。

在杰森的介绍下，雷欧知道了前面那个巨型火车头的型号是玛瑞斯泰坦七型火车头，制造这个火车头的是东部明斯克大陆玛瑞斯王国科学院专门制作的一种用于货运的火车头。

因为玛瑞斯王国拥有大量的矿藏，但在过去碍于运输的问题，这些矿藏都很难开发出来，后来玛瑞斯科学院连同国立机械工程院专门为运输矿物创造了一种巨型火车头，也就是泰坦系列火车头。

现在他们所建的这一款泰坦七型火车头是此类火车头中最好的一种，它的动力能够让它拖拽至少五十个、最高九十个载满各类货物的车厢，所以现在各国绝大多数货运火车头都是采用泰坦型号的火车头。

只不过这类火车头也不是没有缺点，其中最大的缺点就是必须有专门的铁轨，而且铁轨还需要铺设四条，大幅度的提高了营运成本。

此外这类火车的速度也是一个问题，根据测试哪怕拖的是空车，泰坦火车头的速度也比其他常见火车头慢一点，如果挂上车厢的话，速度会减慢到只有普通火车的一半甚至更低。

不过即便如此，这类火车的速度依然要比马车快得多，石板镇上一些急着去兰锡办事的人也都会选择乘坐火车，只是因为车票的价格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就比如，雷欧他们乘坐的车厢，最初是专门为采石场各层管理者准备的，有沙发、有酒吧和餐厅，还有几个专门提供休息的的小房间，放到其他地方也能够算得上是高级车厢了。所以这里的车票也很贵，需要五十比亚，差不多是一个四口之家十天的餐费，绝对不是石板镇上居民能够接受的价格。

然而，负责管理火车的人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专门在列车最尾端挂上一节货车车厢改造而成客车车厢。

他设法在车厢中间隔了一层木板，将车厢改造成了上下两层，并且没有安设座位，以人头算车票，每个人只需要一个比亚就能够上车，直到车厢塞满为止。而这节车厢不会被算在货运支出内，也就是说这一节车厢一趟能够运多少人，他就能够得到多少额外的收入。

于是，就出现了雷欧现在透过车窗看到的这一幕，只见两百多人被车站工作人员硬是塞入到了最后面那节车厢内，他甚至不需要进入到那个车厢里面，也都能够感觉到那里面人挤人的窒息感，这让他不由得回想到了当年大战役撤退时，上万人硬塞入到一艘小型运兵船时的痛苦回忆。

就在雷欧因为后面车厢的情况触景生情的时候，前方一声钻入云霄的汽笛声响起，车厢微微震动，并且发出一阵阵嘎吱的声音，缓缓的驶离了站台，并且逐渐增加速度，直到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匀速状态。

离开石板镇的火车并没有立刻向西行驶，装满石材的挂车无比沉重，即便是泰坦型号的火车头，想要将这七十多节车厢拖上起伏不定的丘陵，也非常困难，所以只能贴着一片片麦田，沿着丘陵地带边缘的平缓地带绕行，一点点的向西边挪移。

其中一段绕行的轨道几乎和黑森林平行，两者之间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坐在车窗旁的雷欧看着被浓雾笼罩的黑森林在眼前快速移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依稀感觉到之前看着他的那个未知存在又出现在浓雾中，似乎也在看着他，并且和火车一同移动。这种感觉直到火车驶过这个路段，转了一个弯，消失在来了一个拱起来的山丘后，才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