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永不沉没的沉没

安德森·雷欧很不喜欢现在都林城的气氛，虽然他已经老了，但眼睛并没有花，依然能够看清楚很多事情。

比如，从海军俱乐部出来的这一路上，他就看到了不少带有明显密探气质的人走在街道上，特别是在花园王宫附近，他还看到了一些特别局探员将一个个受伤的人抬到马车里面，而那些受伤的人无一例外应该都是政府一些秘密部门的成员，其中也有海军的。

他记得以前海港城市巴塔也出现过类似情况，大量密探充实在那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中，隐秘的斗争和厮杀在小巷里完成，最后一具具尸体和伤者被抬上了马车，永远的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作为一个传统的海军军人，他对这种鬼祟部门非常厌恶，但他同样也很清楚王国离不开这种部门，所以当初海军单独成立情报部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而是投了赞同票，甚至为此主动协助那个让他感到万分讨厌的人说服国会议员。

想到这里，安德森·雷曼刚刚还有点糟糕的心情变得愉快了不少，因为那个让他厌恶甚至憎恨的人终于死了，这绝对是最近十年来让他感到最高兴的消息。

几天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是有人在跟他开玩笑，但经过再三确认，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最大的愿望竟然实现了。这种梦想成真的虚幻感觉让他哪怕是到了现在依然觉得不太真实，毕竟像胡佛·汉森那样狡诈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死于刺杀的人。

在过去那么多年，他脑子里无数次的幻想过杀死那个家伙，从用手掐死，到用下毒毒死等等方法都想过，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的仇恨，让那个家伙活下来，继续为王国海军效力，因为他很清楚这家伙活着能够对王国海军的发展有帮助。

正因为他将自己的情绪高明的隐藏起来，这才使得哪怕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副官，也不知道他对胡佛·汉森不仅仅只是厌恶，更多的是仇恨，因为胡佛·汉森当年对殖民地的大屠杀不仅仅否定了他担任乐园港舰队提督所做的一切，也导致他不为人知的两个私生子和私生女死在了那场大屠杀中。

就如同英格王国海军绝大多数贵族出身的高级将领一样，安德森·雷曼早期也在莫桑大陆的殖民地担任过副官，然后再在殖民地海军担任将领，功绩积累到一定程度后，成为了某个海港小城舰队的提督。

在同辈的人之中，安德森·雷曼绝对是最出色的一个，十八岁以第一名的成绩从王国海军学院毕业，直接成为殖民地总督的首席副官。之后，凭借在一些事务上的出色表现，他成功获得了殖民地海军方面的将领赏识，招募到了海军中，成为海军殖民地第一舰队的一个舰长。

之后，在数次针对海盗的围剿中，他立下了卓越战功，在二十四岁的时候，接管了殖民地第三舰队，之后第二年又担任第三舰队停靠海港城市波利希亚的提督兼市长，成为了第一个身兼军政两大职务的海军将领。

之后，数年他不仅仅将第三舰队打造成了殖民地最强的舰队，就连原本只是一个小城的波利希亚也被他建造成了英格王国殖民地最大的海港城市之一。

而且，他在这几年中，也相继发表了大量有关海军建设，海洋战略的论文，发表在海军学院的官方邸报上，其中大量建议都被海军采纳，从某一方面来说，之后的胡佛·汉森和他极为相似，都是那种战略、战术加政治的全才。

在安德森·雷曼三十二岁的时候，他被从殖民地调回国内，并且根据功绩授予了中将军衔，还担任第一舰队的参谋长，成为了最年轻的中将，也是最年轻的海军第五号人物。

按照正常程序，他本应该继续累计功绩，最终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成为最年轻的海军元帅。

可在第二年殖民地爆发的各种暴乱起义，却成了安德森·雷曼人生的一个大转折，他之前治理的波利希亚成了暴乱起源的城市之一，并且在暴乱之初被接替他职务的胡佛·汉森给镇压下去了，而在这次镇压过程中，波利希亚的居民死伤过半，他留在波利希亚等过两年再接过来的一对私生儿女以及情妇都死在了胡佛·汉森专门组建的镇暴军手中。

当时，安德森·雷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给自己的儿女报仇，弹劾胡佛·汉森，但胡佛·汉森显然棋高一着，在一开始就想到了安德森·雷曼会找自己的麻烦，所以先下手为强。

还没等安德森·雷曼的弹劾文件交上去，就有一连串不利于他的消息传到了王国国内，这些消息全都是胡佛·汉森找人散布的，大量似是而非的传闻说安德森·雷曼担任市长和提督的时候，故意纵容那些反殖民的势力在城中发展，甚至还收受这些势力的贿赂，为他们的发展提供便利，这才有了现在的暴动。

虽然海军方面对此全然不信，但民间却已经因为这件事沸沸腾腾，国会更是直接对安德森·雷曼进行不信任弹劾，虽然最后因为海军方面的力保，加上那些所谓证据实在太假，弹劾没有能够通过，但安德森·雷曼却已经受到了极大影响，不再适合担任第一舰队参谋长，最终被海军安排到了海军学院教书。

反倒踩着安德森·雷曼上台的胡佛·汉森在镇压殖民地起义的过程中，得到了海军中鹰派势力的关注，一路平步青云，最终坐上了海军总参谋长这样高的职位，成为了海军的三号人物，如果不是因为他并不是贵族出身的话，或许能够登上更高职务。

反观安德森·雷曼虽然仕途上受到了影响，但他的才能毕竟摆在这里，哪怕是已经进入俗称养老院的海军学院依然能够大放异彩，在进去的第一年就因为提出了一项对调整海军军制既有帮助的论文提案，而获得了国会嘉奖，成为了学院教授。

第三年，海军学院院长退休时，通过这么多年积累的关系，将安德森·雷曼指定成了继任者，而之后的四十多年，安德森·雷曼则一直担任海军学院的院长，培养了现在王国海军将近八九成的高中低档将领，反倒无形中扩大了他的影响力。

在几年前，海军的后勤总长因为身体不适退休了，安德森·雷曼通过他的影响力，获得了这个看上去没有太多地位的文官职务。

虽然海军中老一辈的将领人数不多了，但这些人都身居高位，知道安德森·雷曼和胡佛·汉森的关系如何恶劣。按照道理不应该将两者放在同一个军事系统里面，但安德森·雷曼担任的后勤综上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机关单位，也不可能影响到掌握军权的海军实权将领，所以那些人才没有在最初安德森·雷曼所要职务时阻拦。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时安德森·雷曼并不是随便索要这个职务的，他在担任职务之后，就立刻对整个后勤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仅仅增加了效率，也让后勤部的账目明了很多，并且依靠这个账目揪出了不少海军的蛀虫。

借着清理海军蛀虫的机会，安德森适时的想国会和海军方面跑出了一项海军预算案改革提案书，在这本改革提案中他用大量事实阐述了现在海军预算统计的缺陷和彼端，并且根据每个彼端进行了一些细微的改革，通过这些改革不仅仅海军每年的预算案资金能够减少三成以上，对海军整体的指挥调动也有着不小的帮助。

这个提案几乎完美无缺，一旦实施就能够解决海军现在冗军冗兵的大难题，另外还能够每年给国会政府节省一大笔可观的开支。

所以当这个提案通过以后，作为对提案最为了解的安德森·雷曼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提案的主要执行人兼顾管理者。

之后，通过提案中的改革海军原本散沙一样的大小舰队被整合到了一起，对海洋的控制也得到了提升，并且海军消耗的军费也降低了很多，甚至有一年出现前一年预算军费还没有用完的情况。

也因为这个原因，安德森·雷曼对海军的影响力与日剧增，成为了海军最核心的人物之一。

对于安德森·雷曼的学生来说，他们的院长重新进入海军决策层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谁都知道，只要你有才华，不论什么出身，安德森·雷曼都会不遗余力的将他推荐到合适的职位上去，不会受到太多不必要的打压，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安德森·雷曼的出现就显得难过了，这些人就是胡佛·汉森及其嫡系。

虽然胡佛·汉森在海军也算是位高权重，但他毕竟不是贵族出生，能够被他拉拢的海军将领大多都以平民将领为主，发展的势力也不算很大，比起他海军第三号人物的身份来，他的职权影响力显然要差很多，甚至还不如海军英雄这个荣誉称号来得有用。

安德森·雷曼虽然憎恨胡佛·汉森，但他却并没有急着直接对打击胡佛·汉森，而是用非常正式的方式指出一些胡佛·汉森递交的战略方案中的错误，公开否决胡佛汉森的各类提案。

如果他是用自己的身份胡搅蛮缠的方式否决胡佛·汉森倒也罢了，一两次海军高层或许会看在他的影响力上通过，但时间长了必然会站在胡佛·汉森一边。

可他对胡佛·汉森提案的否决全都是走正规程序，而且否决的理由极为充分，找出来的提案漏洞也非常正确，如果没有发现，而是将提案执行下去的话，或许短时间内对海军整体架构不会有影响，但是时间长了，却会使得海军内部陷入到分裂的状态。

另外，犹豫安德森·雷曼的有意识引导，海军上层都能够感觉到这些提案中的漏洞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大麻烦，但却能够隐隐提升胡佛·汉森在海军中的影响力和势力。

这样一来，贵族出身占据绝大多数的海军高层对胡佛·汉森的信任也就没有像以前那样几乎言听计从了。

胡佛·汉森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在海军内部彻底的边缘化，所以在他还掌握一定权利和影响力的情况下，通过游说和利益交换，让他提交的将领从政计划得以通过，他也获得了海军支持，成为第一个正式步入政坛的海军高层将领。

胡佛·汉森的办法的确有用，虽然安德森·雷曼在海军的影响力非常大，但在政界的影响力却小很多。如无意外，当胡佛汉森开始在海军的支持下竞选成下议会议员后，安德森·雷曼对他的种种压制也将不复存在，他也可以借着下议院议员和海军退役将领的双重身份，逐步扩大自己在军政两界的权势。

胡佛·汉森的谋划安德森·雷曼自然能够看得很清楚，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海军高层已经对他进行了一次深刻的谈话，如果这个时候他再做些什么事的话，那么他以后恐怕也很难在获得海军高层方面的支持。

对他们仇怨非常了解的海军高层为此还强行给安德森·雷曼安排了一个长假期，避免他忍不住再给胡佛·汉森竞选造势的时候，出来捣乱，所以他这段时间才能有空长时间的待在海军俱乐部内。

虽然，安德森·雷曼被海军高层绑缚住了手脚，但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因为他很清楚胡佛·汉森如果正的竞选成功了，那么他还想要通过正常手段报复胡佛·汉森几乎就已经不可能了，除非是他违背自己做人准则用其他手段。

于是，在休假的期间，安德森·雷曼暗中也做了一些事情，比如故意泄露了一些海军将领从政计划，引起了国会和王室方面的注意，并且他也收集了一些有用的资料，准备在时机合适的时候，秘密交给国会。

凭借这些资料，或许不能够对胡佛·汉森进行一些形势定罪，但至少能够扒掉他身上那层海军英雄的皮，让他失去最大的保护。

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出手，就接到了胡佛·汉森的死讯，让他在惊讶之余，也感到莫名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