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底没打起来,因为秦观月提前出来了。
越闻天送她到门口,顺便叮嘱了句,“高僧说那玉要贴身佩戴,不可随意取下。”
秦观月蹙眉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岑舞,“告辞。”
岑舞未能和萧声切磋,自然不满,“你住在哪儿,我可以去找你的手下切磋吗?”
“他是我师弟,不是手下,他愿不愿意与你切磋可以问他。”
秦观月顿了顿道,“至于我的住所,三日后,我们会搬到城北的秦府。”
“你们?”
岑舞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萧声,“你们俩住在一起?”
“……”
萧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岑舞,“我是她师弟。”
“我知道啊。”
岑舞看了他一眼,又问,“你们是青梅竹马——”
“岑舞。”
越闻天打断她的话,淡淡道,“去后院挑水。”
“啊?为什么突然挑——”
“去。”
“……哦。”
岑舞乖乖走了,临走还不忘瞥萧声一眼。
秦观月转过身去,“走了。”
越闻天跟上她的脚步,自然而然地将她与萧声隔开,“我送你。”
萧声:“……”
秦观月抬头便看到了自家师弟那个隐晦的白眼,忍不住笑了笑,跟他一起出了白府。
待出了白府,越闻天还是没有停住脚步,秦观月弯了弯嘴角,也没提,三人就这么沿着街道走。
“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差不多痊愈……”
越闻天话音微顿,微蹙起眉,“只是时不时还是会疼。”
秦观月立刻停下了脚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曲鸣非怎么说?”
曲鸣非能怎么说,曲鸣非说他底子好,七天就能下床,只不过他不能说。
于是他摇摇头,“他最近没有出现过。”
秦观月在心里骂了句,心说当初就该把蓝苑带过来的,这曲鸣非是真心不靠谱。
她目光落在他肩上,沉声道,“不用送了,你回去休息吧。”
“……咳,不用。”
越闻天一本正经地转移了话题,“你要回宫吗?”
秦观月本来是想直接回宫的,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瞥了眼热闹的街道。
“……逛逛再回吧。”
萧声是不懂这俩一个受伤,一个只要出门就遇刺的人有什么好逛的。
他当即否决了这个提议,“你是不是忘了前几天刚被人推水里了?等帝师大典后再出来逛吧。”
秦观月幽幽看向他,“我一死宅,要不是有人逼我学武,我又怎么会出门,如果不出门又怎么会被人推——”
萧声额头青筋直跳,“逛!”
越闻天蹙眉,“武还是要学的,即使你成了帝师,也一样面临着很多危险。”
“我学不会。”
秦观月指着自己的额头,“况且我相信我的脑子,没必要浪费时间与精力去学注定学不会的东西。”
“没有人天生不善习武。”
“我就是例外。”
“这话是真的。”
萧声一脸死寂,“她确实是个例外。”
越闻天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萧声不可能随时随地在你身边,我……也会离开。”
秦观月微怔,抬眸看着他,笑道,“恭喜。”
越闻天为青王妃而来,现在说要离开,想必已经确定了青王妃的下落。
“可需要我帮忙?”
“……”
越闻天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偏过头去,淡淡道,“不用了。”
于是接下来一道的逛街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萧声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后,冷眼看了一路。
“咳。”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那两人回头看向自己,“逛街就好好逛,不逛就回宫。”
秦观月扫了越闻天一眼,抬起下巴指向前方聚集了不少人的地方,“去那里看看?”
越闻天应了声,语气闷闷的。
三人一同走了过去,却被拥挤的人拦在外围。
秦观月被人推得往后一个踉跄,却被人拦腰扶住,下意识回头望去,果然是越闻天。
“没事吧?”
“……没事。”
越闻天一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扶住,另一只手按住了推人那青年的肩。
那青年肩上吃痛,扭头就要骂,却在对上越闻天冷然的目光时下意识蔫了。
“你……你想做什么?”
“你撞到人了。”
越闻天松开秦观月,另一只手却还按在那青年肩上,“站我身后。”
“……嗯。”
秦观月默默后退,站到他身后。
那青年心慌不已,开始高声喊,“光天化日,你还要动手不成?”
越闻天松开了他,转身欲走,那青年却不依不饶地扯住了他的衣服,嚷嚷起来,“大家快来看啊,光天化日的,这人打了人就想跑了!”
越闻天目光冷了下来,“松手。”
那青年眼里尽是得意,“我就不放!你打了我,赔钱!”
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对着越闻天二人指指点点。
秦观月见越闻天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别动手。”
越闻天扭头看向她,目光落在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低声应了句,“嗯。”
秦观月转而看向那青年,“你先推的我,他才碰的你,你若非要拉着他赔钱,那我们不如见官去。”
“你说见官就见官啊?”
青年面露恶态,“我告诉你,我表哥可是禁军里的!”
秦观月挑眉,“禁军?他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人群外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
“他哪有什么当禁军的表哥?他表哥不过是个屠夫罢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姿婀娜,长发盘起的锦衣女子带着侍女走了过来,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容貌娇美,嘴角含笑,端庄中带着几分衿贵的傲气。
秦观月扬眉,“柳姑娘?”
柳无心笑容更显,走到她跟前一礼,“匆匆一见,不想帝师竟还记得我,无心受宠若惊。”
帝师二字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那无赖青年脸色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秦观月扬眉看向越闻天,“这反应看起来并不像崇拜。”
她话音刚落,剩下围观的路人们瞬间哗啦啦都跪了下去。
“叩见帝师!”
秦观月眯眼看着这一幕,没说话。
柳无心在她身旁轻笑一声,“尊卑有别,帝师往后得习惯这样的场面了。”
“我还要去帝师府一趟,就此别过了,柳姑娘。”
秦观月笑笑,转身就走。
越闻天朝柳无心颔首,转身跟上了秦观月。
柳无心的目光从秦观月身上转到越闻天身上,笑着感叹了句,“先是襄未女帝与大夏龙女,连小秦王临走也去了寄云殿道别,如今这射余世子也对她寸步不离,秦姑娘人缘可真不错。”
那边已经走远的越闻天问了句,“她是谁?”
“柳无心,太子的侍妾,上次问梅宴陪太子出席过。”
秦观月目光微闪,“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越闻天了然,正要说什么,却见秦观月停住了脚步。
他抬头望去,前方正是飞燕坊。
没了瑶雀的飞燕坊也一样的热闹,只是偶尔会听见,有人喝醉了会问一句瑶雀去哪儿了。
“姬爻一个男子,曾位列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最后被世人所记住的却是那个琅琊城一舞惊鸿的红衣女子。”
秦观月悠悠一叹,“世事无常。”
“五国并立,七十二国消亡,曾经惊艳世人的燕太子消逝在了历史尘埃里,待沧澜一统,又会有另一批惊才绝艳之辈成为尘埃。”
越闻天转身看着她,目光平静而深邃,“世人记得的永远只会胜者。”
秦观月扬起嘴角,喃喃道,“是啊,所以我们绝不能被踏在脚底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