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帝不是——”越闻天下意识想反驳,又觉得秦观月不是说无的放矢的人,狐疑道,“……假死?”
“真死。”
“……”越闻天无言地望着她,低头在她飞扬的眼上亲了一下,“你何时与紫薇帝打的交道?”
“我上浮云山的第二年,应是昌意八年,琅琊京都东迎楼上,紫薇帝设棋局邀天下谋士共演沧澜百年局势,我恰好也在。”
越闻天面露惊诧:“可你那时才十岁,紫薇帝怎会知道你?”
“当然不知道,他本来邀请的是宫越,只是宫越那时已经不打算插手这些事,便将帖子给为了我,让我代他去了。”秦观月若有所思道,“我记得那时紫薇帝也只是个俊朗少年,虽气度不凡但并不让人觉得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反而挺亲切,我便没急着走。”
“等到聊天时我便发现不同了。”
“有何不同?”越闻天垂眸看着她,语气不冷不淡。
秦观月还沉浸在回忆中,并未注意他的语气,“小小年纪却能胸怀天下局势,随口一句便将那些谋士身后所属势力和国家的底给套了出来,还能让对方感恩戴德、赞叹不已,确实高。”
“紫薇帝年少成名,十三岁登基,是五国历代以来年纪最小的帝王,自然非同一般。”他顿了顿,状若无事道,“若他还在世,我也想见他一面。”
秦观月一笑,“你见他做什么?”
越闻天板着脸回道,“我瞧你挺想再见他的。”
秦观月脸上笑意收敛了些,眼中露出些许遗憾,“可惜,如此天之骄子,英年早逝,否则大夏将来真有可能再次一统沧澜,重归皇朝辉煌。”
“放眼史书,从未有哪个皇朝分崩离析后能再次重归辉煌。”他淡淡道,“或许紫薇帝之死,亦是天命所在。”
秦观月一时沉默,天命一事有时候确实玄乎,紫薇帝死的太突兀了。
“况且,在我心中,能与紫薇帝平分秋色之人,还有两位。”
“哦?谁?”
“你。”
“呵~”秦观月一下笑出声来,又问,“还有一个呢?”
“沧澜君。”他目光深晦地看着她,“据说当年东迎楼上,众多谋士中只有这位沧澜君和紫薇帝同时预料三件事。”
“据说紫薇帝与其密谈一番,而后快然返回大夏,赞其不世之材,远胜自己。世人眼中这位沧澜君只留下这一件轶事便消失了,可我却在幼年得到了一只名为锁沧澜的万象盒。”
他看向眼前的女子,悠悠一叹,“那时你才十岁,若真论天之骄子,你当居天下第一。”
秦观月摇摇头没说话,她心里清楚自己那时候根本不只十岁。
“那场密谈开始时,紫薇帝便道出了我是宫越之徒的身份,而后便说大夏有掌中莲解药,最后顺理成章地提出了结盟。”
越闻天心头微震,“……那时他便预料到大夏将乱?”
“何止。”秦观月笑叹,“他甚至预料到了自己会死,所以真正的盟友并不是我与紫薇帝,而是我与李玄息,他让我答应在他死后襄助李玄息。”
“助她登上大夏皇位?”
她摇头,“他没说,只说让我帮助他妹妹。”
越闻天沉吟片刻道,“不管怎么帮李玄息,前提都要找到安然无恙的李玄息,这条件看似宽泛,实则限制极多。”
“没办法,我那时太想要解药了。”秦观月迎上他的目光,“现在也想,不止十年,还有二十年,三十年,百年,我想和你去的地方、说的话,区区十年一点也不够用。”
越闻天伸手抱住她,将人紧紧纳在怀中,在她头顶低头道,“会的,一定会,我答应你。”
登基大典结束后不久襄未使者一行人带着大羲的回礼满意地踏上了返程之路。几乎是同一天,一封有着大羲帝师亲笔手书和大羲皇帝私印的密信被快马加鞭送去了大夏皇城云浮。
七日后,大夏紫薇帝驾崩一消息逐渐传开,不过三日便天下皆知,五国震惊。又几日,紫薇帝驾崩一事再起波澜,传言大夏长公主李玄息图谋不轨,故勾结龙王阁加害紫薇帝,欲篡帝位。世人惊疑猜测之际,襄未昭告天下,以皇朝天子血脉被加害为由,要求龙王阁交出李玄息谢罪,否则七日后发兵讨伐,以告紫薇帝在天之灵。
半月时间倏然而逝,襄未陈兵大夏边境,战争一触即发,双方鏖战月余,大夏节节败退,襄未铁骑先后夺下大夏境内两城,襄未士气大盛。
正在此时大秦昭告天下,自称皇朝直系血脉,欲扶大夏于危难,即日发兵大夏驰援大夏皇室。
此消息一出,射余也传密信来大羲,询问是否要趁机参战,否则再晚一步,大夏便是襄未与秦的囊中之物。然而还没等越闻天回信,大夏边境局势突变——长公主李玄息亲赴战场,带兵杀退襄未大军,半月内连夺回两城,襄未大军损失惨重。
而另一头赶来分一杯羹的秦军在半路便遭到了大羲军队的埋伏,上将军韩征威亲率豫州军重创秦军主力,生擒秦军主将一名,秦军十万军队折损过半,仓惶逃回秦边境。秦帝大怒,却也只能捏着鼻子来信赎人,秦观月趁机狮子大开口,要了不少好东西。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半年,从初春到仲秋,最后是襄未先退了兵,双方言和,决定由女帝不日前往大夏谈判。
没多久女帝便来信到大羲痛骂了秦观月一顿,信中无非是你们夫妇二人狼狈为奸、出尔反尔,居然联手龙女给我设了这么大一个局,龙女到底给了你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秦观月笑笑,惦记着当年她们三人在大羲的那段交情给她回了封信,信中通篇不提龙女,只劝她多喝热水,对身体好,别气出结节来了。
信送出去没多久,大夏那边来了消息,长公主班师回朝,中书令易柏重手持紫薇帝遗诏于朝堂之上宣布紫薇帝传位于长公主玄息,满朝无不臣服。
李玄息登基那日秦观月亲自带人去送了贺礼,令她意外的是女帝萧明泱也去了。
三人再次相聚,虽不再似当年那般和气,但也都未出恶言。对于被算计的事,萧明泱也只是冷冷盯了秦观月半晌,反倒是对着龙女吐出一句冷嘲来:“看不出来,表面最老实的竟是深藏不露,居然能拉拢到秦观月这个老阴逼,你到底许了她什么好处?”
那时的李玄息刚从战场回来不久便忙于登基和处理内乱,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漠回道,“我也不知道。”
女帝自然不信,但秦观月却是知道的,龙女确定不知道这场结盟中的关键,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位已故紫薇帝的安排。
秦观月心中一叹,凭空生出几分寂寥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大羲皇宫,想回到越闻天身边去,看他那双永远望着自己的好看眼睛。
她晃神回来时,对面的女帝已经愤愤不平地抱着酒壶喝了个半醉,她那位心腹侍卫小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忍不住喊道:“主子你再喝王爷真的不让你上床了!”
下一刻他们就眼睁睁看到满身酒气的女帝脸色一僵,而后不情愿地松开了酒壶,嘴里不满地嘀咕了几句,慢吞吞表示下次再喝。
秦观月举杯示意,“女帝慢走。”
萧明泱本已转身,听到这句忽然又缓缓转过身来,看了眼龙女,又看向她,清亮锐利的眸子还带着三分醉意,却亮得像黎明时天边的启明星一样,“最终的赢家一定会是我。”
秦观月微扬眉,未作回应。
小七扶着自己的主子离开,萧明泱又嘀嘀咕咕起来。
待那主仆二人离开,秦观月才注意到李玄息有些心不在焉,她以为是因为紫薇帝之事,便安慰了几句,谁知李玄息忽然开口问了句,“他口中的王爷是谁?”
秦观月神色微滞,关于襄未女帝的一些旧事她在钦天鉴时知道不少,其中也包括那位曾经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同是萧氏,那位摄政王其实还是萧明泱的叔叔,但实际上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几乎与夫妻无异,只是迫于两人之间的那层叔侄关系,故而从未宣扬过,李玄息不知道也是正常。
然而李玄息似乎并没打算得到答案,又跟着问道,“女帝可以只娶一个人吗?”
“当然可以。”秦观月有些意外,毕竟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会从龙女口中问出,“你是有了心上人?”
“嗯。”李玄息坦率道,“他叫易少玄。”
秦观月惊讶之余又忍不住笑出来,“传闻中的沧澜第一美男子?你居然……幸好萧明泱走了,不然听到了又要不甘心,玄河公子那张脸她可是惦记了许多年。”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
李玄息话未说完,便缓缓阖上了眼睛,发出了缓慢而均匀的呼吸声。
秦观月一笑,拿过身旁披风盖在了她身上。抬眸间余光瞥见窗外被风吹落的一片枯叶缓缓跌落窗台,她转了转手中酒杯,喃喃道:“又到秋天了……”
身旁萧声开口:“想回去了?”
“是啊。”她看向窗外天空,嘴角露出笑意,“想家了,也想他了。”
萧声轻嗤一声偏过头去,嘴角也不自觉勾起了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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