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苍竹懒得回答,直接起身走开,核桃得不到回答,爬起来不依不饶追着,还不忘给他照亮前面的路。
“公子您慢点,夜里黑,别崴了脚。”
她还是那副贴心的模样,沈苍竹却忍无可忍,“我说了,滚!”
祖父的话还响彻在耳边,既然做沈君就要有沈君的模样,那自然也不能和女子近身。
更何况还是曾经沈夫人提过的要让他收房的丫鬟。
核桃不是一开始伺候在她身边,头小小的还没长大的模样,如今过去几年,早已长大长开。
她身上带着的香气,因为她的靠近,直往鼻子里钻。
本来喝了酒头就疼,此刻更疼。
沈苍竹直接说了滚,可见生气了。
核桃脚步终于顿住了,看着沈苍竹厌恶的背影喃喃,“婢子只是想知道您想不想出宫,陛下...”
曾经公子贵气淡雅,如松如竹,偶尔心情好了还会开玩笑。
如今他瘦了,也憔悴了。
之前他回沈家时,她偷偷看过,都比如今的状态好。
她不知道公子到底是想出宫还是不想出宫,她听到大家的讨论了,意思大概是说沈公子可能会为了家族出宫。
她只能猜公子是不是不想出宫,所以才烦心不开心。
她很担心。
她管不了什么家族不家族,她也不懂什么世家传承,只关心沈苍竹一个。
在她心底,恩人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最重要。
沈苍竹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提到陛下,看她头发还未梳上去,还没配人成亲,以为她还不死心,直接道。
“我永远不会出宫,我喜欢的是陛下。”
所以,别纠缠了。
正好有人过来了,沈苍竹直接命令,将核桃拖走。
核桃被拖走也没挣扎,嘴里还低低喃喃,“喜欢陛下,所以公子是不想出宫...”
但公子都不会出宫了,为什么还不开心?是因为陛下没那么喜欢公子吗?
她也听说了,陛下最宠爱周君。
核桃提高声音,“公子,是不是陛下喜欢你,你就会高兴快活?婢子可以帮您,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陛下...”
拉人的仆人,急忙将核桃嘴捂住,这种话大声喊出来,简直不像话。
沈苍竹紧皱眉头,完全不懂核桃到底怎么想的。
抱朴找到东西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忙问怎么了。
沈苍竹按了按太阳穴,“被她吵得头疼,别让她在沈家了。”
以为她恢复正常了,结果还是老样子,必须解决掉。
“是。”抱朴立刻应声。
沈苍竹回宫后,并没说沈首辅他们会离开,等到三天后,外面才传出沈首辅一家已经回南岭道。
本来还有人觉得也许沈首辅还会重新起复,回到朝廷,直到此刻,才知道一切尘埃落定。
不管是风安城还是朝堂,风流涌动,免不了会大洗牌。
除此之外,宋家也离开风安城了。
沈家都走了,黄氏的斩首,对宋家更是灭顶之灾。
没办法,只能避避风头。
他们恼恨悔恨,只有一个人笑了。
那便是钟声晚。
她终于等到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
黄氏死了偿命,人贩子凌迟处死,沈苍桐前程被毁,甚至庇护他们的大伞沈首辅也倒下了。
宋家也付出了代价,一
切都是他们的报应。
钟声晚终于放下了最大的心事,唯有一点不满,那就是沈苍竹。
一切的罪魁祸首,沈苍竹还没受罚,他还没死。
他依然在宫中,做着高高在上的沈君,只会假惺惺的道歉,假惺惺地炒什么佛经。
可她根本不需要道歉啊,或者说她不需要这样的道歉。
钟声晚深陷仇恨中,不免有些偏执,很难听进去劝。
她像许多失去孩子的母亲一样,红着眼找出所有仇人,就想所有害死小明的人,不管是直接间接的都付出代价。
可惜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沈苍竹也没付出什么代价。
他还是老样子。
于是,钟声晚决定见见沈苍竹。
她答应见沈苍竹,却要求只见他一个人,不想见他那些随从。
抱朴守拙不放心,沈苍竹却摇头,“她恨我怪我也是应该的,你们就在外等着,我也该送小明最后一程。”
沈苍竹最后还是单独去见了钟声晚。
钟声晚是他目前最愧疚的人,他早晚要面对,不可能因为忌惮害怕危险,就不见她。
他在庙里见到了钟声晚。
钟声晚自从小明走后,便不敢回家,随着那火灾上小小的尸首活动。
她一直不承认那是小明,也从不去看,更不提安葬,好像这样就能否认小明死去的事实。
直到仇人全死了,小明被送到庙里,请庙里做法事,她才跟着来了庙里,终于提起送走小明。
钟声晚看着沈苍竹给小明烧纸忏悔,冷笑不已。
“天天嘴里道歉有什么意思,你真觉得对不起小明,那你就去死啊,当着小明的面死,一命偿命。”
“小明正在看着你呢,你死了,他也可以安心去投胎了。”
沈苍竹一顿,钟声晚比起之前变了。
比起之前见到的野心勃勃的钟声晚,她变得乖戾偏执。
她这些话很过分,可沈苍竹抬头看到她的样子,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眼前的钟声晚,瘦骨如柴,哪里还有原先那娇俏的模样,风一吹就能倒下了。
钟声晚和无数失去孩子的母亲一样,恨着别人,更陷入了长久的自责。
她怪自己只知道读书,只想着科举前程,忽略了小明。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一天过去,都在提醒她没了小明的残忍事实,每一日都在悲痛。
她失魂落魄恨着自责着,任何时候都能陷入悔恨中。
她甚至恨自己不会起名,失去了小明才发现,她起的名字不好,钟同音终,钟未明,终未明。
这个名字就注定了小明的未来。
失去孩子,她堕入了地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自己都这般痛苦,无怪乎只想拉着害了她孩子的人坠入地狱。
沈苍桐死死捏成了拳头,却一句话没能反驳。
可他不说话,也让钟声晚不高兴。
“你以为不吭声,我就没办法了?”
钟声晚忽然冷笑,“但你吭不吭声都不重要了。”
“就像我知道你舍不得死,你怕死,但你舍不舍得也不重要,因为我会帮你。”
“我会让你死的...”
话音还未落下,钟声晚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朝着沈苍竹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