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恢复一些力气后,田籍用勾爪再次下到谷底确认年轻武卒的状态,该补刀补刀。
不过下来以后,他却被谷底的情形惊呆了。
年轻武卒确实死得不能再死,但原本在暗河边活跃的毒虫毒蛇,此时也化成了一地残肢污浆,若非这下面光线昏暗,说不定此时他眼中的河水,也是赤色的……
“以武卒秩二境界的威压,这些凡物就算不第一时间退散,肯定也不会傻傻主动靠上去,为何还会死伤至此?”
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在检查年轻武卒尸体时,他发现除了被毒矛划破的伤口外,还有大量明显是虫蛇叮咬的伤口。
而且从两种伤口数量对比来说,年轻武卒体内积累的毒性,起码有一小半来自于后者的贡献。
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些毒虫毒蛇全都舍生忘死地,非要在年轻武卒身上咬上一口呢?
田籍轻叹一声,心念微动:“石竹,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神魂感知中沉寂片刻,一道稚气的女声嘤咛道:“先前大兄让我去保护那两人,不就是想趁机支开我吗?我若告诉你回来了,你肯定还会找别的借口让我离开的。”
“这种层次的强敌,我没法护你周全。”
“石竹不是三岁小儿,不需要大兄护我周全。”
听到小石竹倔气的声音,田籍决定还是别跟一个疑似进入了叛逆期的小姑娘拌嘴,于是连赞带哄道:“对对对,我们家石竹已经是懂事的小淑女,会为大兄分忧了!”
然而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叛逆期小姑娘的敏感。
石竹冷哼一声,居然生气了!
这可咋整?
要不……到神魂空间里发布任务光球求助?
“家中幼妹,总角之龄,性子倔强,为兄者当如何自处?在此等候,十万火急……”之类的?
就在他寻思着要不要付诸行动之际,石竹忽然幽幽一叹,嚅嗫道:“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帮助大兄才冒险下来的……”
“噢,那还为了什么?”
“方才我听绫儿姐姐清唱梁乐,正听得入神,谁知被这粗鄙武夫打断了,一时气不过,就下来教训教训他了……”
田籍自然听得出这借口的拙劣。
一个秩一层次的邪祟居然敢叫嚣教训秩二的梁武卒,说出去谁信?
但她的前半句话,倒还是有些情真意切在里面。
想家了。
先前他与姬绫联手,以一曲梁乐为弓,乡愁为箭,一举击穿年轻武卒的心防,成功拖延了对方的攻势,这才熬到了游老出手那刻,扭转败局。
但梁武卒是离乡背井的梁人,石竹何尝不是?
甚至于说田籍自己,能够适时利用【小言】拷问梁武卒的心志,何尝不是因为他本身就能体会到对方的感情?
思亲之情、乡愁之苦是人类共通的情感。
田籍两世为人,对此的感悟只会比别人更深。
甚至于说,作为难言回家的穿越客,来自地球那部分的乡愁,更令人绝望。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情感共通,但却不意味着要放敌人一马。
生死相搏之间,哪里容得下迂腐仁念?
所以为了弥补自己身心遭受的创伤,田籍当即决定:摸尸!
然而当他翻遍年轻武卒的衣物后,他发现了一件悲剧的事……
不是没有收获。恰恰相反,年轻武卒似乎早有逃回梁国家乡的念头,身上居然装了一小袋不知从何处搜刮来的大齐金刀币。
可让田籍无语的是,大概因为刚刚战斗太激烈,这一袋子贵重的齐金刀居然全都碎了!
碎了……
田籍当时就泪奔了。
“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就在这时,石竹冷不丁提醒道:“大兄,这金子碎了,它不也还是金子么。”
“诶?对耶……”
田籍一拍脑袋,顿时醒悟过来。
受前世经验影响,他下意识认为东西损坏了就不好使了。
但在这个类似于前世古代的世界里,人们衡量金银这些贵金属的价值,往往看的是成色、重量,而非形状。
实际上在原主记忆中,人们用于交易的金子,大多是金饼、金砂之类的,反倒是这种制式齐金刀,因为是来自大齐皇室的赏赐,与荣誉挂钩且易被追溯来源,在齐国境内反而不好用于交易,还不如碾碎成砂省事……
想明白这点,田籍的苦瓜脸当即乐开了花,珍而重之地收好这一袋子碎金。
石竹看不过眼,啧啧地揶揄道:“我说大兄,绫儿姐姐家财何止千万金?日后嫁妆必然丰厚,你何至于如此寒酸?”
“你怎么知道她家里有钱?”田籍茫然问道。
“那可是交陌管氏啊,那个善于货殖之道,富甲吕齐的管氏啊!”
“诶,对耶……不对!你一个出身梁国乡野的小丫头,怎么会了解这些的?”
石竹“嘿嘿”一笑,仿佛告状地说道:“是小五兄私底下嘀咕时,被我偷听到的。”
“公输五?”田籍一愣,“他怎么说的?”
便听石竹故意清了清“嗓子”,模仿公输五的语气道:“博闻兄长为了我等安危,不惜娶此恶妇……幸而听说交陌管氏累世商贾,富可敌国,想来博闻兄日后至少衣食无忧,也算好人有好报……噗!哈哈哈……”
说到最后,石竹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田籍当时脸就黑了。
公输五这小子不会是嫉妒我傍上小富婆了吧……不对,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用“傍”字……
虽然心中对公输五吐槽不已,但在石竹欢乐的笑声中,他感觉刚才因为梁武卒之死而勾起的沉重乡愁,也被冲淡了许多。
……
确认年轻武卒死透后,田籍将尸体稍作掩埋,即进入神魂空间,向等候结果的游老汇报。
后者通过田籍提供的视角,确认了战果,当即表示这次交易完成,后续他会自行过去收取年轻武卒的神魂。
随后游老略带歉意道:“近来平原都中六气运行似有滞涩,老夫先前一时未察,算错了出手的时间。幸而你最终熬了过来,没有耽误这次交易。”
对于游老的这个解释,田籍除了愉快地表示接受以外,还能说什么呢?
反正以他现在的秩次,这种涉及一都之地浩渺无穷的六气变动,根本就是超出他当前想象力的东西,无从验证。
好在游老随后又道:“此事老夫有过在先,便以此物补偿你吧。”
言罢,一道光球从游老神魂中分离而出,未等田籍反应过来,已经钻入他的神魂中。
“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