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籍与公子怀信走出营帐,便见营门外,来了一支约一闾五十人规模的高陆铁俑。
铁俑们全身包裹在严密的铁甲中,如同一个个铁人。
铁甲表面打磨光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配上同样精良的等身大铁盾,在营门站成两列,颇有种岳峙渊停的肃穆威严之感,让人生不起进攻的欲望。
而此时一名高陆侯的使者,正背靠铁俑阵型,对着一种田氏族老颐指气使,扬声要田氏这边交出军饷,否则便不许再待在山塬营地。
“这是怎么回事?”田籍回头问公子怀信。
便见后者摇头叹气道:“自从紫龙卫们被困以后,高陆侯虽然派来一闾铁俑护卫营地,却以前线战事紧张为由,要求我们支付护卫的军饷。”
“这也就罢了,可是这些铁俑往往只待几天便调往别处,等一下批前来,又要重新给饷。”
“若是给少了,他们便在路上拖拖拉拉,迁延不行。昨日就是因为这支铁俑未能及时赶到,我们才被黑水人所乘……”
听到公子怀信诉苦,田籍那还不明这是高陆侯故意施压,以逼迫公子怀信在谈判桌上让步?
搞不好昨日那支深入高陆腹地的黑水锐士,就是高陆人故意放进来的……
“高陆侯开出什么条件?”田籍直白问道。
“若他们帮我等夺回失地,要允许高陆军队屯驻十年,期间一应官吏任免,皆要请示过高陆侯……”
“高陆侯可真会趁火打劫。”田籍冷笑道。
“可不是嘛!”公子怀信语气不忿道,“十年人事变换,谁知道那时还能不能要回那些土地城池!”
就在此时,一名田氏族老因为与高陆侯使者激烈,发生拉扯,不慎被推到一名铁俑身前。
那边铁俑不但没有避让,反而将铁盾猛然前顶,狠狠地将田氏族老砸飞。
后者佝偻单薄的身形瞬间如破碎般飘飞,最后轰然倒地,吐血不已。
冲突见了血,公子怀信无法再隐忍,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质问对方为何如此狠辣。
结果高陆侯的使者却反咬一口道:“你们平原田氏克扣军饷,苛待我们高陆武士,我们据理力争,你们却故意冲撞我们军阵,这笔账,我们还没找你们算呢?”
“你……”
见对方如此蛮不讲理,公子怀信瞬间怒火中烧。
但这里毕竟是高陆人的地盘,光是眼前这一闾铁俑,就不是他这边能对付的。
至于他最大的助力田籍,此时不但没有上前帮腔,反而缩在后方作低头沉思状。
明显是打算置身事外了。
“也是,博闻虽然秩四境界,但毕竟走游者一道。如今在法、祝两家圣人之道压制下,发挥不出大能真正实力,未必能打得过这一队铁俑……”
想到这里,他原本紧握拳头渐渐松开,尽力用平静的语气道:“非是我等吝啬,实乃昨日营地被黑水锐士冲击一番,多有损失,这仓促之间,我们也拿不出更多钱粮啊!”
“公子此话我就不爱听了。”高陆侯使者嗤笑道,“我高陆的防线固若金汤,哪里会有什么黑水锐士?公子不会是为了拒绝发饷,才编的借口吧?”
“此事千真万确!”公子怀信道,“黑人锐士的尸体就被我们扔在山塬下方,诸位不行,大可到下面查看!”
哪知高陆使者却道:“下山塬太麻烦了,既然公子说营地昨日发生战斗,那我们进里面搜查一番,便可知晓真假!”
言罢,他打手一挥,竟是指挥铁俑们大踏步开进营地。
田氏众人瞬间慌乱失措。
因为这一路与紫龙卫同行,田氏自身护卫待得不多,加上昨日与黑水锐士激斗,死伤惨重,如今仅凭老弱妇孺,根本不是这闾装备精良,如狼似虎的高陆铁俑的对手。
这哪里是进营搜查证据?根本就是明抢啊!
“且慢。”
就在铁俑们即将踏入营门之时,一道雄壮颀长的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
虽然只有一人,但其身上毫不掩饰的秩四威压,让在场最高秩三的铁俑闾长忌惮不已,立即喊停了士兵。
“还未请教这位大人尊号?”
高陆侯的使者意识到来者实力不凡,当即上前试探。
田籍当即拍了拍腰间玉印与铜印,道:“徐国灵台伯,临海卫狐甲闾闾副。”
“原来是田博闻大人当面!”
意识到田籍身份不凡,使者终于收起戏谑神色,郑重下拜。
灵台伯这个封号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正因为过于奇葩,所以短短半年之间,已经传到了高陆都。
如今高陆贵族全都知道了这么一位年轻的游者伯爵。
“昨日就是我击杀黑水锐士的。”田籍冷冷道,“我为公子作证,你等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听到田籍强硬的语气,高陆侯使者脸色数变,终究是不敢再入先前那般趾高气昂。
毕竟眼前这位灵台伯,不但身份尊贵,而且此刻看来,竟有秩四实力。
与这样的人为敌,并不明智。
想到这里,使者已经心生退意,准备回去请示主君高陆侯再做决定。
不过就在此时,一道柔柔弱弱的中年女子声音,却从营中传来:“不知使者大人回去如何跟伯兄交代,可要多多替我等美言几句,莫要伤了两家和气啊……”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孟夫人走了过来。
她一边走来,一边以目光暗示高陆侯使者。
后者当即会意。
孟夫人嘴上说的是请他在高陆侯面前美言,其实是提醒他这般草草收场,回去以后恐怕不好跟高陆侯交代。
当然,他也多多少少猜到孟夫人的心思。
原本紫龙卫被困后,公子怀信孤立无援,而她母子依靠高陆侯支持,在田氏主家中已经隐隐有些压过长公子田怀信。
一旦后者在谈判桌上让步,今后田氏的主事之人,恐怕就要换人了。
哪知在大功将成之际,灵台伯却从天而降,打乱了她与高陆侯的计划。
“也是,若我等被灵台伯的威势逼退,虽然情有可原,可终究是丢了高陆人的脸面,到时孟夫人到高陆侯面前哭诉,我反倒要收责备。”
“至于这位灵台伯……”
使者虽然感受到他身上秩四威压,但他没有记错的话,对方是游者的大能。
此时此地,除了祝、法两家,圣人以下下,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大能!
与铁俑的闾长交换了一下眼色,使者心中有了底气,腰板再度挺直,针锋相对道:“灵台伯光凭一面之词,就像打发我等,是欺我高陆都无人吗?”
话音刚落,旁边的铁俑闾长大喝一声,再度指挥铁俑往前推进,如铁壁钢山般向田籍碾压而去。
双方冲突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