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尽皆震惊看着天上一幕,随后陷入茫然。
玉谎仙不出一言,看着面前少年,父子相见,却是刀兵相向。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 看着对方抽剑看向自己,无尽的威能自那把剑中撒发。
就像信仰对神祇来说是能成瘾的毒物一样,国运的威能对神来说就是致命的毒物。
没有任何一个个体,能正面承受一个庞大帝国的国运一剑,那是百万万人族对生的祈求。
但是作为拔剑之人,同样承受不住那百万万人族对生祈求的载体, 就算他有拔剑的权力, 也会在国运之下碾为灰尘,连灵魂也撕成碎片。
就如当年雪夜大帝,又如雪清河。
玉谎仙不出一言,但是给玉鳞之压力极大。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现在会出现。
玉鳞之曾多次自我安慰,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另有他人,但是种种结果却指向自己不得不承认的那人。
既定的历史轨迹之中或许也并不美好,武魂殿跟两大帝国开战,唐三和千仞雪母女嘉陵关双神战役。
但是不论如何,那令山河破碎的深渊,是断然不会出现。
终于,像是酝酿了很久,这个他第一次见面的父亲先说话了。
“你长那么大了……”
玉鳞之只是把放在剑柄处的手握紧。
玉谎仙皱了皱眉:“那把剑,别碰,你会被当作祭品的。”
“不用这把剑,我没把握对付得了你。”他叹了口气。
他勉强都不一定能招架的涛天渊圣君,在对方手中撑不下一招。
“为什么要对付我?”中年人有些疑惑。
不是明知故问的疑惑。
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疑惑,是想跟玉鳞之多说几句话的疑惑。
一直到现在, 他都像是在尽力找话跟玉鳞之说,但是却显得非常笨拙。
这跟玉鳞之预想中自己父亲是个幕后黑手的感觉不太一样,主要是这若是面前之人真实表现,那幕后黑手也太掉价了吧?
玉鳞之挑了挑,深呼一口气:“深渊,是不是跟您有关系……”
中年人闻言一愣,还是点了点头。
“是您将深渊,引导到斗罗大陆位面,助深渊吸收斗罗大陆的,是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
玉鳞之皱起眉,感觉事情的秘密就在眼前,却又覆盖上一层雾,他觉得这位自己的父亲,就是一切的终焉。
“原来如此,你是觉得一切都是我捣鼓出来的吗?”他尴尬地挠挠头。
玉鳞之觉得,对方看起来不太会跟人交流,面对自己则是多了很多莫名的情绪,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记起来小时候娘亲跟他说过, 他的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简单来说是个社恐。
两相对比之下,如今父子二人相对, 他情不自禁就将敌意放下了一些,把面前之人在幕后主谋与自己父亲两个身份来回对比。
这种很奇妙的感觉,他这一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一切的根源,是深渊之母。”他解释道。
“深渊之母是谁?”
玉谎仙皱了皱眉,想着如何解释:“一个意图把一切吞噬的无尽恶念集合体,拥有堪比神王级别力量的意念生物……”
“说来,一切的恩怨,也是在今日完结了。”
他这么说道,空中泛起波纹。
全城的人看着空中的一幕,那两人忽然在空中消失不见。
而待反应过来,底下所有深渊生物,寒冬遇到烈日般消融。
所有人面面相觑。
魂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眼中带着泪光。
而在一处永无光明的世界之中,比黄昏更黑暗的深处,空间泛起了波纹。
两道人影出现其中。
玉鳞之发现,自己手中的剑被插了回去,自己被人搭着肩膀带回来了这里。
那双手很宽厚,其中传来令人无比安心的感觉,自懂事以来总是任何事都会下意识自己扛在肩上的思绪,因为这只搭在肩上的手,一下子感觉心神都能放松。
“到了……”
玉谎仙神情复杂道,收回搭在自家儿子肩上的手。
随手撕开两界空间,此处是空阔无垠的无边之地。
前面一个巨大的红色光源,直径怕是有十万里,光团飘出无数光带,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这里不是深渊,或者说,深渊也只是此处的一处细枝末端的延伸!
“这里是哪?”
“你知道精神识海吗?”
玉谎仙没有回答他,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精神识海呢,他精神是海内现在就住着一条大虫子。
“这里……算是某人精神是海内的一处地方,或者说,我们如今,在某人的精神识海之内。”
玉鳞之感觉什么事情的真相,忽然裂开一道痕迹。
“你应该知道,除了斗罗位面,世上有数之不尽的位面,我们称之为大千世界,刚刚,我便是被面前这个光团缠住,这个光团在无数位面之中有很多名字,天魔,黑洞……此处深渊位面称呼她为深红之母。”
“天渊圣君就是趁着我被深红之母缠住后,前往了你们那个位面,本来我以为要来不及,幸好不知何处射来一箭,划破虚空,伤到了深红之母一道神念,我得以迅速回去。”
“看到那光团飘散出去的光带了吗,那其中一道链接的就是攻陷斗罗位面的深渊位面,深渊位面其实就是深红之母延伸出来的其中一处子体,位面上诞生的一切恶念生物,深渊帝君,也不过是深红之母意志延伸的二次造物。”
玉谎仙看回一旁震撼的玉鳞之,缓缓道:“这深红之母,便是某个人的精神识海内一片划分出去的识海碎片……”
玉鳞之第一时间否认:“不可能,我现在这是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能量体,实体怎么可能进入精神识海?”
这些事情,实在太过震撼,他很难去接受,他很少去以绝对去描述一件事,但是这一切都太难以接受。
这会让人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若是深渊也只是某个人精神识海的创生之物,那他们所存在的位面呢?
难不成也是某个人精神识海之内?
那自己到底算什么?
“应该也不算进入了别人的精神识海……”玉谎仙想了想,道:“应该说,是某人的精神识海,跟整个世界……融合了。”
玉鳞之楞楞地听着这一切。
一个人的精神识海,跟世界融合在了一起,联通在了一起。
那是要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精神力?
“那个人的精神识海,与大千世界黏连在了一起,融合在了一起,其实换一种说法,那应该就是融道,或者是说,化生了世界一切的规则,化生天道。”
“那人……是谁?”玉鳞之看着面前光团,心中好像有了答案。
玉谎仙也看向光团,深红色的光团延伸出去无数光带,如一张饕餮大口。
他忽然笑了笑。
“那人啊,其实只是个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那脑子里当然也会阴暗一面,所以这深红之母,是那人阴暗一面的具现。”
“她的一切,跟天地相融,只有这顽疾一般的阴暗一面,始终孤立在大千之外,一直意图吞灭这片由她精神间接创造出来的大千世界。”
斗罗位面,也只是大千世界的其中一个。
玉鳞之眼神透过光团,他在那里感受到一股无比熟悉的亲近之感。
跟他同宗同源。
明明是那般邪恶,却又如此温暖。
玉鳞之靠了过去,透过光团,看到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
那些画面,应该就是那个与天地相融之人的记忆。
本来应该消失的记忆,却因为这个阴暗之面化作深红之母,得以保存了下来。
……
“嗯?我不是从学校楼顶跳下去了吗?这里是阴曹地府?”
“这里是哪里啊?”
“怎么什么都没有?”
“有人吗?来个人啊?出来唠嗑啊,唠个五毛的也好啊。”
“话说我现在是什么玩意?我手我脚呢?卧槽我手脚没了!”
一片漆黑虚无之地,一个意识体忽然出现,但是这处空间之内除了这个意识体,连最基本的物质都没有。
祂诞生在虚无之中,且一直在虚无之中漂泊,不知过去了多少万年,多少亿年,本来应该永远保持虚无世界,因为祂的出现,因为祂散发出来的思思维,无时无刻在出现改变。
因为祂认为,这里不应该什么都没有,位面这个概念出现了。
位面将整个虚无分割成无数块,这是一切的开始。
随后,基于祂的散发的各种思想,物质诞生,生命诞生……
无数位面,出现无数生灵,大千世界诞生,大千世界其一的斗罗位面诞生……
祂并不是创世之神,但是这一切的一切,确实是由祂引导出来。
祂,就是玉鳞之看到,那个站在命运长河之中的人。
不对,什么站在命运长河,对方就是一手将命运长河划出来的存在!
世界以祂思维作模具,创造了这世间一切规则,祂的思想,引导一切物质的诞生,祂最后融入了这片因为祂而创造出来的大千世界之中。
玉鳞之一眼万年,逐渐接触到世界的真相。
一直到最后,又是一段记忆碎片出现。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关于这一处世界的记忆。
一个女生在哭泣。
她好像抑制不住般,只知道哭泣。
她缩在角落里,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她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忽然,黑暗边缘不断有水冒出来,水位不断上升,一直到掩到女生的膝盖,淹没了女生的脖子。
她还在蹲在那里哭泣,上升的水位彻底淹没过她的头顶。
玉鳞之只是看着这一幕,他是伪神实力,但是此时却好像普通人一样,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
窒息感淹没了一切,那个少女张开嘴,吐出一串泡泡。
抬头看去水面之上,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黑暗。
画面的最后,是女生躺在干裂的水泥地面,附近有造型古怪的高楼和奇装异服的少年少女,周围是杂乱且慌张的喊声,她一动不动躺在地面上,血水将周围染成血红一片。
玉鳞之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有种抽离感,让他抓不住身边的一切。
忽然,他感觉自己额头被人弹了一下,画面破碎了。
玉鳞之从记忆之中回来,他刚刚差点被对方感同身受而失血过多而死。
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他看到面前之人,才发现自己居然离那个光团这么近。
“哎呀,被儿子看到这种东西,总感觉有些难为情……”
霍灵儿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叉着腰对着身后玉谎仙道:“你带他来看这个干什么?”
“娘,娘亲?”
玉鳞之看着这出现的人,脸上却没有多少震惊了。
因为他刚刚便看到,那个记忆之中的人到底是谁。
玉谎仙只是挠挠头,看着面前少女,脸居然红了红。
“屁都蹦不出来一个,刚刚那些话,是阿依教你的说吧?她也意识到一切的根源了啊。”
霍灵儿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然后拉着玉鳞之的手,笑着道:
“不要怪娘亲哦,其实娘亲也是刚记起来这些事情,还得多亏你成神,突破了大千位面的最高境界,让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才重新唤回了那些记忆。”
原来,她穿越过来之时,不是几十年前。
而是无数亿万年前。
她穿越到一片虚无的此界,随后因为她的意识,不断影响着这一切,她的出现像是宇宙大爆炸,又或是一个推动一切的奇点。
无数位面,应运而生。
其实一切都是她意识在作祟,像是她前世看过的斗罗大陆,导致有一个位面长成了斗罗大陆的样子。
而在一百三十七亿年前,她的灵魂重新凝聚,重新投入漂泊之中,并于三十年前第一次转生。
她以为,自己也是那时候穿越过来。
事实上,她早已在虚无之中注视着所有位面无数年月。
而面前这个深红之母,正是她穿越前关于抑郁症那一处记忆碎片所化。
那些痛苦的记忆,痛苦的精神源头,化作了大千世界的深渊源头。
“娘亲也不是故意的啦,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出了那么大毛病,嘿嘿。”她歉然道。
玉鳞之愣神,在他观念里,娘亲就是娘亲,就是霍灵儿,而不是什么引导创世,万物启始的一。
她飘身,去到玉谎仙身边,拉过他的手,那个跟他三分相似的中年人有些扭捏,被霍灵儿瞪了一眼,然后才牵了过去。
“难怪你那么坚决要阻拦这个深渊,原来闷不吭声的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我,嗯。”男人不太会说话,只得低着头。
“算了,你要陪我一起吗?”
“嗯,不然你下次醒来,身边熟悉的人都不在,怕你难过。”他笑着对身边女子道。
霍灵儿无奈叹了口气,又重新看向玉鳞之。
“一切错误,娘亲来修正就好了,就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给鳞儿和阿恋带孩子,看样子是没机会咯。”
身后那团巨大光球,开始剧烈不安起来,无数光带鼓动着,像是从无数个深渊之中抽回力量。
那两人站在玉鳞之面前。
这里是精神与物质的交界,作为半步一级神祇的玉鳞之感觉已经感觉到异常吃力,精神和肉体像是放在磨盘上研磨,随时都要分解一般。
他想说等等。
他看着面前两人,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霍灵儿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光团:“待着别动!”
光团归于平静,霍灵儿再次看向自己儿子,笑了笑道:“因为我的过错,已经给数不尽的位面,产生太多的痛苦。”
“娘亲打算重练风火水土,重推命运长河……好吧其实是假的,娘亲没那么大能耐,不过修补这些过错,我还是办得到的。”
霍灵儿抬手一点,一滴光团自玉鳞之额头飘了出去。
他那关于梦境权能的种子!
“命运这种东西,其实真的很神奇的,草蛇灰线一般的发展,原来都为了最后的结果。”
她看着玉鳞之,微微一笑,玉鳞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精神处在恍惚之中,居然在她身上看到母爱这种东西。
“鳞儿啊,娘亲爱你,你父亲也很爱你,但是他嘴笨,娘亲就替他说了。”
“剩下一切都交给我吧,毕竟你娘才是穿越者呢。”
霍灵儿尴尬地挠挠头:“也是第一次当妈,现在该说点啥也不太清楚,就先这样吧,啊,那个,做个好梦。”
玉谎仙朝精神恍惚的玉鳞之点点头,两人朝身后那个巨大光团走去,走到一半,霍灵儿又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玉鳞之的脸道:
“掉眼泪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