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午后

定心寺废墟中。

“送走了？”伤痕累累的冯玉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已经变得虚幻的宣天君问道。

“走了，祝他好运吧。”宣天君微微叹息一声，自从他和同伴们出去过几次之后，其实就已经完全知道自己世界的结局了。

世界与世界之间其实是没有距离的，时空对于虚空来说没有意义，只是去往不同世界需要的难度不同被转化为了距离，当一个世界开始破败、即将消亡的时候，就已经沦为最容易进入的世界行列，从而进入苦海。

也就是与那些同样容易进入的世界极近，无穷无尽的即将消亡的世界互相贴近，从而组成的世界序列，就名为苦海。

当整个世界破裂开来，任由其他来往之时，就等于彻底坠入幽冥，世界破裂的结果就是无法再汲取虚空中无穷无尽的能量，从而彻底寂灭，没有光、没有热、供应不了任何能量存在，哪怕是小宇宙抵达第七感的黄金圣斗士都无法在里面存活。

如果是宇宙类型的世界，在坠入幽冥后，就会收缩，恒星熄灭，一切天体活动静止，最终化作原始的一个点。

相比较起来，倒是其他类型的世界还吃香一点，虽然无论是文明上限，还是个体实力上限，能够无限扩张的宇宙都算是最高的世界，但就世界而言，最稳定反而是这种如同鸡子的世界。

稳定的结构意味着，哪怕坠入幽冥也能保证里面大部分生命的存活，防止外面侵害。

要知道，幽冥最危险的只有两个点，一个是恶劣的环境，还有一个就是无数徘徊在幽冥之中无法脱离的那些游荡者。

幽冥是最低的世界序列，太过于容易进入，所以很难进入其他还没彻底毁灭的世界，更别说正常的世界了，实力不足的人只能不断的穿梭在虚空中，寻找世界坠落产生的遗产，试图慢慢变强，直到能够有足够的实力进入到正常的世界中。

因此即便是宣天君将贺山送走，而且还献祭自身，爆发出最巅峰时期的实力把他往上游推，却也不一定能够让他离开漫无边际的苦海。

苦海作为无数即将毁灭的世界，但凡强一些的都在不断的四处徘徊等待机会离开苦海，幽冥里面的游荡者大部分穷凶极恶，哪怕善良侧的游荡者，也都比较冷漠，苦海里的游荡者相对来说要友善一些，毕竟都还有希望，就算这个世界不行，还可以去下一个世界。

无论是幽冥还是苦海，都是无限大的，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没办法离开，百分之九十九的游荡者，都是在无限的时间里，不断游荡在各个世界，直到寿命耗尽死去，或者绝望之下自杀，亦或者干脆躺平，反正能不断更换世界，一个快毁灭了，那就去另一个，都无所谓的。

而丁字7492世界作为已经快要完全毁灭的世界，在苦海之中都处于绝对的下游，因此贺山脱离丁字7492世界，也不过是去往另一个即将毁灭，或者正在毁灭的世界而已。

“真好啊。”冯玉扯了扯嘴角，还没有挤出笑容，哪怕他内心已经有了欣慰的情绪，却也因为多年来面瘫，让他在宣天君最后的时间里无法给予一个微笑。

“哈哈哈哈哈哈”宣天君仰天大笑，他才不在乎生或者死。

当年第一次离开世界时，他们是充满了信心想要拯救世界的，与一群游荡者挣扎、奋斗、努力，最终明悟一切绝望的时候，他便已经死了。

作为祂的玩具，宣天君想要在生命最后的时间段，让那该死的家伙感受一下，自己反抗的意志。

哪怕……

这也毫无意义。

他们就好像人类养在瓶子里的蚂蚁，哪怕是让他们爬出去，也只是人类想看到这一幕，当一只外来蚂蚁在瓶子蚂蚁的帮助下咬破瓶子逃离时，祂也只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为此高兴，开心，甚至就连蚂蚁的反抗，都是人家的愉悦。

“这种无力感啊……”宣天君喃喃地说着，真正的圆正和尚为了保住他最后一缕意识而做的防护措施失效，这个残破的躯壳已经无法在保护他，当年强行剥离阴气所付出的代价终于到了偿还的时候。

空气翻滚着，他露出一抹不甘的愤怒，伴随着无声的咆哮化作一连串气泡，彻底湮灭。

“呵”冯玉嗤笑一声，槐山神大人说得对，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徒劳的牺牲了一切，只是让祂看的更赏心悦目。

“你潇洒的死去了，我还要回去守护好槐山神大人啊。”

他艰难的爬起身，残缺的下半身在一片模糊之后，重新恢复，然后撕裂胸膛，在那深邃的黑暗中将保存在里面的根根白骨取出。

取出来的白骨在空中拼凑起来，血肉铺满，满脸哀伤的广明对着那已经只剩下一颗苍白舍利的空地深深一鞠躬。

“宣天君这颗柱已经断了，你要负责顶上去。”冯玉毫不客气道。

“是，我会与圆正师叔、槐山神大人一样，永生永世的成为柱，守护着一切。”广明跌坐在地上，将那颗苍白的舍利合在掌心，密密麻麻的诵经声响起。

整个定心寺的废墟在短暂的模糊之后，重新恢复原样，只是那牌匾上不再是定心寺，而是慈英寺。

一个又一个光头僧人缓慢的在空气中浮现。

净闻、净严、净嗔……

冯玉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步履蹒跚的沿着山路下山。

“玉哥！”上山礼佛的陶芊芊惊喜的打着招呼，冯玉冷漠的没有回应，只是瞥了她一样，将目光放向那开始热闹起来的应县，与伫立在高楼之上的尹舒对视着。

恍惚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那个安静而又祥和的午后。

冯玉低垂眼眉，将自己眼中的情绪遮掩，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属于人类的抗争，想要拯救世界的那一批人，已经彻底失败，还存在的，自然要尽可能的接受。

哪怕坠入幽冥，他也要守护住力所能及的一切，直到合上双眼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