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系列准备工作完毕,图灵将计划中的细节和漏洞梳理了一通,翻出手机通讯录拨通了卡恩的电话。
此刻已值傍晚,夜猫子卡恩已经起床了。
“早啊,灰狐。最近你的声音,在外面闹得可是不小呢。”
“我已经在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了。”图灵没有理会对方的打趣,接着话锋一转,“卡恩,你现在在酒吧吗?”
“暂时没有,不过快了。怎么了么?”
电话对面传来呼呼的风声,明显对方是在开车。
“最近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去酒吧了。”
“为什么……?”卡恩下意识问道,随后便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看来你知道问题所在。”
感受到对方音节明显的停顿,图灵向卡恩解释了自己对湖光动机的分析,并着重告诉对方,湖光很有可能会奔着她去。
耳边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风声大大减弱,卡恩明显是停了车,正在思索。
“基本就是这样。对于湖光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这是图灵在梳理计划时发现的一个细节问题,他将守株待兔的对象设定为卡恩时,在计划后期可能会出现一些变故。
对湖光来说,找到灰狐需要找到卡恩,而要找到卡恩,目的地自然就是大鸟酒吧了,湖光再怎么疯也不可能去冲威尔逊家族的公司,那完全就是送死。
所以,图灵守株待兔的对象设定为“大鸟酒吧”就可以了。为了保证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卡恩不能在酒吧里。
这是图灵的想法。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第一次酝酿这样一个计划,马上就在卡恩这里出了点变故,这姑娘的脑回路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帮你干掉湖光不就好咯?”
对方的语气轻微上扬,明显是在笑。
图灵愣了一秒。
“你认真的?”
“酒吧是我爷爷的产业,换句话说,也就是我家。为了躲一个疯子,我要离开我家?这样的逻辑,我不能接受。”卡恩淡淡地说着,轻轻笑了一声,“而且,我帮你干掉湖光,不好吗?”
好是好,不过……
图灵后脑微热,思维在高速运转,判断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计划所要做出的调整和利益获取,同时是否会影响自己的最终目的。
“你是想说,动用威尔逊公司的武装帮我干掉湖光?”图灵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出现在卡恩家附近的小巨人——康锤。
“当然,虽然碳变者不擅长战斗,但是资本能够豢养的武装还是很多的。不过只是一个湖光而已,我帮你干掉他,再把他身上的废铁送给你。怎么样?”卡恩笑着说道。
不怎么样……如果康锤干不过他那姑娘你这就是在自己打脸了……图灵咧了咧嘴角,但表面上还是说:
“之前提到地狱门的时候,是谁语气都变了?现在又觉得对方不足为惧,我可是已经提醒过你了。”
“哈,湖光又不是地狱门,我怕什么?而且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坐在车上的卡恩挑了挑眉毛。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条件是什么?”图灵无奈地应付下去。
“你决定加入公司了吗?”卡恩话锋一转。
“这件事情之后我会和威尔逊先生详谈。”
“那就是加入了,既然这样,你就是自己人了,欠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可以接受。但是你确定威尔逊先生会让你以身犯险?”
而且大资本家会需要他这样一个人情?
“那就说定了。”但卡恩没理会图灵后面的提问。
引擎启动的声音再度传来,卡恩又随口打趣了几句后,显得非常轻松地挂掉了电话。
“看样子,卡恩对于湖光可能采取的行动是完全不看好,认为对方不足为惧,是对康锤具有足够的信心,还是说她不够谨慎呢?这件事萨克斯不可能想不到……如果后面没有威尔逊那边的电话,这件事情估计就是默许了。真搞不懂在想什么……”
图灵揉了揉眉心,这是他第一次策划一起可能会具有一定影响的计划,这其中可能涉及到的问题可比他剧本里安排的要多多了。
“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才刚起步呢。在情报获取不足的情况下,最好安排足够多变的剧本……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能够控制住,只是如果卡恩真的帮我干掉了湖光,我所能获取的‘利益’就有所降低了,希望罗旺的渠道能够给我带来一些‘惊喜’。”
“罗旺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脑子不用太聪明就能通过罗旺和我的关系发现这其实是灰狐‘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加上了解大鸟酒吧的人估计也会猜到湖光可能采取的行动,这将导致后面进入我所安排舞台上的观众越来越多……”
思索到这里,图灵抬起头来。
“万鬼缠身在这一次行动中可能用不到,不过还是得稍微准备一下。”
……
……
……
时间推进到两天后。
这两天里,湖光又闹出了一件事儿。
第一件事情,是罪策局调回九科的部队遭遇了湖光,在正面冲击下,死掉了四名“山猫”成员。由于现场被目击的九科雇员传了出去,导致一些详细内容流出。
这让湖光的名字在一些势力干部的桌面上再度传了一阵的同时,也让一些势力上层关注到了他。
酒店,一间装潢华丽的套房中,一个眼眉低垂的老人坐在沾满金色装饰的木质书桌后,手中拿着一份份文件。而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支立着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正显示着视频会议的画面。
“地狱门的独立技术,似乎越来越可怕了。”
“然而,在将一个人的作战水平强化到泰克侵蚀者的同时,也会导致其脑组织功能紊乱。”
“但是相对于其他被拜蒙转化的人来说,这个湖光似乎有潜力可挖,他已经逃过太多次九科的追捕。如果他的目标是那个什么灰狐,想必很快冲击大鸟酒吧,跟威尔逊公司发生正面冲突……噢……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在某些人眼里,湖光即将产生的行为明显具有不一样的意义。
会议中三言两语的声音交流着,老人看了眼手中的文件,开口道:
“如果我们得到了卡恩·威尔逊,那么就能让萨克斯看清形势,选择站队。”
“老家伙,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又在动什么歪点子了?”视频中传来另一个老人的笑声,“那个小姑娘身边可是有个泰克侵蚀者。”
“如果能够利用湖光和威尔逊公司的冲突,抓住卡恩,让萨克斯·威尔逊选择加入我们,这些风险都是值得投资的。”
“我认为可行……”
“倒是那个叫灰狐的,之前白头鹰似乎也是他干掉的?”
“作为单兵来说,还有些作战能力。他还通过自己的中间人故意放出消息来吸引视线。虽然只是看似虚无的谣言信息,但还算有点脑子,效果也还行,毕竟我们的情报系统显示,有些小组织已经在黑陵区徘徊很久了。控制住卡恩·威尔逊之后,这样的人我们还能从威尔逊公司得到很多。”
“不过这个小家伙做事未免有所缺漏,让自己的中间人放出消息,这不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自己么?”视频中一个老人摇了摇头。
“黑陵区,地狱门。虽然在名词上有所遮掩,但明显是指向大鸟酒吧和湖光,他的实力不足以抗衡湖光,想用大鸟酒吧和假情报吸引来的其他势力帮他抵挡冲击,算是点小聪明。”又一人呵呵一笑。
“不提其他的了。对于这个湖光,各位应该是都有所想法了吧?”
视频会议中沉默了一阵,随后传来一阵阵低沉的笑声。
“我这边可以派出三个人,百分之五十。”
“我这边可以派出四个,百分之三十。”
“那么评估小组就由我这边来出了。”
“我可以提供无人机支援。”
一番言语后,行动谋划完毕,所与人都等着最后一人开口。
也就是办公室中的老人。
“我这边……可以派出一个。百分之九十三,泰克侵蚀者。”
“老家伙,可真够舍得的。”
“毕竟要抓住卡恩·威尔逊,还要和地狱门的湖光起冲突,这些投资都是必要的。”
老人微微一笑,而在书房的一角,一道银色的钢铁身躯缓缓站起身来。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来自九科的一笔悬赏金,又有可能是一个无稽之谈的假消息。但对于聪明人来说,这其中能够得到的利益,可比表面上要大得多。”
“而且一个湖光大概率不会引来大公司的过多注意力,这是在暗世界里的一场中下层投资博弈,而在这种层面上,我们‘克罗恩市场’就是最大的势力。”
视频会议已经结束,老人喃喃自语,直到沉重的银色人影缓步走到了书桌前。
“桑恩,这次行动以你为主导,以湖光和威尔逊公司的冲突为引子,势必要抓住卡恩·威尔逊。”
“我们能想到的事情,灰狐那种莽汉佣兵大概不可能想到,但威尔逊公司必定会有所准备,一切行动要快。如果有其他小组织的人碍手碍脚,那就全部干掉。”
……
……
……
黑陵区。
夜空中隐隐闪烁几滴某种小型工业机器飞过的灯光,漆黑的楼宇和巷子中徘徊着黑影,但却不见地头蛇“黑水帮”的踪迹。
大鸟酒吧人声鼎沸,气氛相比平时更加热烈。
一个带着皮帽的生面孔男子揣着兜走到了吧台前,进门时被一个佣兵撞到了肩膀,这让他感觉很不爽。
沉着脸坐到了吧台前,他的目光游离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想喝点什么?”
一个扎着马尾的褐发女酒保出现在吧台后方,冲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你们这平常不是有个绿色头发的酒保吗?今天她没上班?”男子看似随意地询问道。
褐发女人双眼一眯,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说的一定是卡恩小姐。你已经是今天第八个这样问的人了。”
皮帽男子心口顿时一紧。
“这样吗,我没想到她这么受欢迎。既然这样,给我一杯啤酒。”
“好的。”酒保露出一丝微笑,转头忙活去了。
三条街外的漆黑楼宇上,一身贴身战术衣装的卡恩放下了耳边收听报告的手指,轻轻移了移身边的反器材狙击步枪。
“又来一个,灰狐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每天晚上的生面孔越来越多了……看这些人遮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应该都是科技猎人。”
“卡恩小姐,第三天了,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沉重的脚步声从卡恩的身后传来,一道小巨人般的身影出现,正是康锤。
“怎么?这样的活动可是很久都没有过了。”卡恩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狙击枪。
“局势正在动荡,我不知道为什么威尔逊先生没有对此进行阻拦和过问,但是作为您的保镖,我希望您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而且,不过是一个灰狐,这其中几乎没有任何利益可得,恕我直言,这个人不值得这样的价值投资。”
闻言,卡恩收起了笑容。
“库特,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卡恩将手伸到头盔里,将一缕靓丽的冷绿色长发拨弄了出来。
“每件事情的发生,都有其背后的原因和背景,就像目前那个正在四处暴走的湖光,不就是地狱门的手笔么?”
少女眯起双眼,斜斜地瞥了眼康锤。
“所以,我之所以留在这里,你应该很明白是在做什么。”
夜风吹过,下方车流的光影闪过康锤的脸庞,后者机械面罩上的上半脸露出了一丝明显的错愕。
“您是说……”
“虽然我很少在公司里,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了解。别忘了诱变催化剂是谁研发的,而你又是怎么达到现在这个地位的。”卡恩勾起嘴角,轻轻拂过那一缕飘飞的长发。
“爷爷和公司的敌人很多,湖光的出现会是一个机会,一个将那些觊觎公司的歪瓜裂枣引出来的机会。聪明的人总是善于利用周围的一切机会,开公司的都是聪明人。而当大家都是聪明人的时候,就是看谁能够笑到最后的时候。”
康锤的目光逐渐恢复正常,略微低下头来。
“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本以为是卡恩小姐和灰狐相处的时间过长,产生了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个人情绪。
现在看来,是他看轻了自己的主子。
说到底,无论是湖光还是灰狐,在这些掌控着资本的势力面前,都不过是一场利益博弈的棋子。
当你正好出现的时候,资本就会抓住机会,将你引发的一切连锁反应转化为肉眼可见的利益,再将其抓入手中。
每一个简单的现象背后,都存在着一系列资本掌控者的操作,而他们又会将这些操作,呈现为一个简单的现象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且……”
将康锤的表情看在眼里,卡恩再度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灰狐其实也很有一套的,你不要看轻他。”
在二人身边的黑暗中,一只小小的触手缓缓流动,直至消失不见。
此时,相隔三条街的破旧旅馆中,灰狐头盔亮起了红光。
“承你吉言,卡恩。还好,我在大气层。”
而在大鸟酒吧门口,最终到达的主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宽大的皮衣下,迈着略显踉跄的步伐踏入了大鸟酒吧前的停车场中。
所有的暗流终于汇聚。
湖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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