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神医灰狐

对于“熵值”改变的本质，图灵目前依然无法得到真理性的结果，但其功效却大致了然。

“逆熵”的发动足以让个体系统的混乱状态得以逆转。一次是在对阵王蛇之尾的那场战斗中，图灵使用幻肢勉强发动过一次。第二次则是在刚才得到这只手臂后小小地试验了一番。

前一次他并没有任何对熵值操控的直观感受，所以他也不清楚发动的程度，但后一次却异常清晰，这明显是卢恩符文，或者说卢恩肿瘤的作用。

其效果的直观体现便是大幅度增强躯体素质，大脑算力，器官作用等，但这只是“逆熵”最初级的应用，因为其本质是改变“混乱”这一意象的存在，而非只是单纯的“增强”。

如果要用详细的测定对其进行形容，用“熵值”这个词是最合适的。

就像现在眼前的这个患者，他的人体熵值正在高速增加，这代表他的混乱度随着伤势加重而变高，随着图灵逆熵发动，熵值高速归零，他的状态也就以极快的速度平稳了下去。

“但是熵值还在不断回弹……因为这并不能直接治愈他的伤势，只是将他的肉体混乱度归零。无论如何，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

看着刚才还是重伤濒死的猎魔人此刻气息已经彻底平缓了下来，哪怕他的腹部还割着惊心动魄的大口子。

“直观体现在出血量高度减少，破损的内脏功能恢复，异常状态几乎全部消失……只要我将熵值持续下压。”

按照估算，他现在发动能力已经过去了二十多秒，虽然能够感觉到明显的体力流失状况，但按照这个势头，他还能维持五分钟的样子。

“目前他的肉体熵值被我持续不断地归零，也就是说消除了他身体内的所有负面状态，这和我之前不一样。之前的两次对逆熵的运用，是实实在在让我的机能增强。也就是说……熵值是可以为负的。”

如果直接将熵值的多少代表混乱度的多少，那么熵值归零就是混乱度归零，消除一切负面效果。如果不止归零，还能持续为负的话，那不就是增益么？

就像图灵前两次的使用那样。

于是图灵加快了逆熵的发动，这名猎人浑身上下猛地一颤，内脏，肌肉，骨骼宛如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一般高速蠕动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自我愈合！

“直接将细胞进行了强化，让生理系统也得到了强化，于是拥有了高速愈合的手段，但……”

噗！

猎人一侧的伤口骤然崩裂，涌出大量的鲜血，图灵立刻让熵值从负数回到了零点，随即他便发现，他需要更大的出力才能将现在变动的熵值归零。

“通过逆熵的发动将熵值为负，能够提供巨大的增益，但这实质是一种超载，超载过后会对整个生理系统造成更大的损伤。表现在熵值上，就是以更快的速度回弹‘增熵’，混乱度扩大，伤势急剧加重……”

图灵这才明白在和王蛇之尾一战后为何后遗症会如此巨大，乃至和异化萨克斯交战时他都难以动弹——

持续负值逆熵。

在当时的危急情况下，幻肢对他持续进行逆熵。熵值为负的情况下回弹将会更加猛烈，在回弹更加猛烈的情况下就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来施加逆熵。于是幻肢并将熵值一次次为负，每一次逆熵的释放都在对他的身体和大脑造成了成倍增量的严重损伤。

用直观的比喻描述，那就是贷款中的“以贷养贷”。

贷到最后换不了款，于是以贷养贷，利息成倍增长的同时欠款也在成倍增长，最终利息远远超过本金，将其变成无法承受的巨额负担。

此刻的一番实验，图灵算是大致搞明白了“熵值”的一些特性。就此为自己的肿瘤起了个名：

【混乱之治】

实验归实验，救人的活儿他也没落下。副脑编译器强大的算力并没有被他浪费。此刻这名猎魔人身上大多数伤势都已经被图灵处理完毕，只剩下几处最危险的地方。

暂时留下这些危及人命的伤势，一个原因是因为图灵可以持续让熵值归零，将患者维持在安全状态。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他要探一探“卢恩符文”的底，还有这个猎魔人的伤口异化状态和吸血鬼直接挂钩。

首先是这些伤口，有利爪撕破的，还有被尖锐物直接洞穿的，其腹腔里的部分内脏甚至都被撕烂了一些。但除却这些物理伤势外，这里头还有些“化学攻击”。

他的伤口大部分溃烂，很明显打伤他的“开膛手杰克”能够分泌一种毒素。在刚才熵值为负的状态下这些毒素大多被强化的免疫系统直接干掉，但仍有一些溃烂的部分和残余的毒素。图灵将其切除，并保存在病床柜子里找到的小玻璃瓶中。

“没有发现太过离奇的伤势，所有的伤口都能被分析并推断出受伤的原因，哪怕是毒素侵蚀。这些只能证明‘开膛手杰克’身体素质极强，没有超自然的东西存在。”

接着图灵便开始摸索他体内的“卢恩符文”。

这名猎魔人的卢恩符文在右臂，其体内的肿瘤扩散程度简直堪称一绝，已经从手臂内部一路直通胸口，甚至已经在部分肺部浸润，同时不断传来放射物的刺痛感。

这代表这些扩大的肿瘤已经拥有了卢恩银的放射特性，但这家伙的人体却一切运转正常，实在是古怪。

现场设备简陋，幻肢因为气息不能随意动用，图灵便切除其体内的部分肿瘤组织放进了小瓶中，随后适当操控逆熵，并将其体内的坏死组织彻底切除。其中包括半个肝，小半个胃，还有一些小肠。

像是切除缝合接合之类的手术对图灵来说并不困难，随手就是精准的切割和整齐排布的缝线，唯一的问题其实是感染。

在这种卫生条件下患者的伤势非常容易感染，就算手术成功也会死于感染的内脏炎症，不过在能消除一切负面状态的逆熵面前也迎刃而解。

最终，图灵完成了一切实验与治疗，并完成了最后的缝合。这名倒霉的好心猎人此刻已经全身布满缝线，看上去宛如肉体拼凑出的科学怪人。

确认气息一切正常后，图灵收起自己提取的样本，拉开了病床帘布，发现旁边的重伤患者也已经成功救治，一些护工正在角落中窃窃私语。在看到自己出来后，便立刻停嘴，目光游离不定。

按照正常情况，应该马上就有医生和护士对病患接手，但这些护工慑于图灵的样貌不敢靠近。

不过图灵没在意这些，摘下手套后便寻找着刚才那名女医师的踪迹，他有一些疑问需要解答。

“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后面就交给你们进行护理了。刚才那位女士到哪里去了？”说罢图灵一边摘下手套一边询问着，但几名护工齐齐一愣：

“他没死？”

图灵眉头一皱：“他为什么要死？”

见他不悦，一名护工结巴地道歉：

“抱……抱歉，刚才他被送进来的样子……我们觉得他死定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觉得您的长相是不详的征兆，不应该出现在病房，更别提是作为医生了。”

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几个护工顿时低头作鸵鸟状。之前那名女医师迎面走来，身边还跟着推着手推车的护工。

“你好，我是格蕾丝·卡罗尔。很高兴见到你，灰狐先生。请让我为这些孩子的不礼貌道歉……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有些困难，但他挺过来了。”图灵点了点头，“我是灰狐，正好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向您了解……”

“等等，灰狐先生。”格蕾丝·卡罗尔挥手示意图灵别着急，随后来到了那名图灵医治的猎魔人的床边，略微掀开一点绷带，猛然一愣。

虽然从奎茵的伤口上对这名黑发男人的医术有所耳闻，但看到这么一个随处可见缝合线的手术结果，依然让她不免惊叹。

在又是一番手测后，她这才终于确认这名患者脱离了危险，并且状态非常稳定，比她刚才医治的重伤者还要好。

“真是难以置信……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格蕾丝·卡罗尔惊叹着，“那些带有病毒的伤口您也切除了么？哦……抱歉，对于一个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来说，这实在是不礼貌，但也的确惊人。”

“是的，这的确有些困难。”图灵也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逆熵的效果，就算他给这个病人完成了所有的治疗，他可能也难逃一死，因为卫生条件实在是过于糟糕。

卡罗尔女士向护工们吩咐了几句后，又亲自查看了一番两个患者的情况，便带着图灵朝诊所外部走去。她看出图灵有事儿想要问她，她同样也对图灵很是好奇，而且这里是个很缺医生的地方。

但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你知道，每一次有人死亡，他们的朋友和亲人都会为此而悲伤。”卡罗尔女士解释着，随后笑了笑，“但好在今晚的结果很完美，没有任何人死亡。我想您也应该接受这些来自病人亲人和朋友的赞美，这是您应得的……”

话音刚落，诊所的大门被猛然地撞开，一个光头猎魔人在几人的阻拦中挣扎着：

“该死的！拉森你他妈的放开我！你们怎么能让一个不祥之子动我的弟弟！我一定要杀了他……”

卡罗尔女士的表情僵在了原地，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威尔士先生，请问你他妈的在做什么？！”

图灵抖了抖嘴角，这个文质彬彬的老医师爆粗口倒是一点都不含糊。似乎刚进来的时候也听到她在骂人来着……

“卡罗尔女士？！”

激动的光头威尔士趁机一把推开了旁边的人直奔她而去，途中顺手就把图灵推开到一边：

“抱歉卡罗尔夫人……但是我的弟弟……我的弟弟他怎么样了？！”

格蕾丝·卡罗尔皱着眉头：“这里是诊所，威尔士先生，除非你想让小威尔士被你吵死，不然现在就给我闭嘴！”

光头唯唯诺诺地小声了下来，但全程都没有看图灵。

“你的弟弟已经被救回来了，他没事。”

“真的么？！太感谢您了！可是我听说他……”

“不是我！是灰狐医生做的！你应该去感谢他！”

“什么？”光头愣愣地转过头来。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小威尔士更惨的患者了，我想就算是皇家医学院的人也只能放弃对他的救治，你得感谢灰狐医生，今天如果不是他随着奎茵他们一起来到这里，你的弟弟就死定了！到时候你只能把他烧成灰，而不是现在这样，还能让你在病床旁边看着他！而你仅仅是因为对方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就把他当做是不详，真是愚昧至极！”

格蕾丝·卡罗尔似乎在这群猎魔人中极有威信，一番话怼的老光头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地看向图灵：

“抱……抱歉，灰狐先生，我向您道歉……是我的错。感谢您救了小威尔士一命……我，额……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报答您的！”

“那你最好要付出实际行动。现在你可以进去了。”格蕾丝·卡罗尔说着，便将图灵领向一边的房门。而站在门口的猎魔人也松了口气，一阵窃窃私语起来。

……

“真是抱歉，灰狐先生。这些小伙子们真的很缺乏管教。”

一杯茶放在了图灵身前，这里是格蕾丝·卡罗尔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也就是个小小的房间，让她能看看到诊所门口和窗外的景象。整个约瑟夫诊所都是在破邪同盟分会的建筑中的。

“为什么叫约瑟夫诊所？这有什么来历么？”

“当然，那是我的丈夫，他是分会长朱尔斯的老朋友，以前我们还在外面开诊所的时候，经常帮助他们。后来他去世了，我索性就把诊所搬到了这里。呵呵，以前我还很埋怨他帮助这些猎魔人，直到后来……”格蕾丝·卡罗尔摇了摇头，“这些吸血鬼统治着我们的国家，不断摧毁着一个又一个的家庭。不说这些了，您应该有事想要问我，对么？”

图灵表示缅怀后，便切入了正题：

“你们有对渴血者做过研究么？”

“研究？外面那些大老粗每天都在研究怎么更高效地干掉它们。但如果您说的是研究它们的身体……还真没有。”格蕾丝·卡罗尔摇了摇头，“那些吸血渣滓在被卢恩猎具干掉后就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渣滓，那些东西怎么做研究呢？”

图灵这才回过神来，猎魔人杀死吸血鬼的最佳方式是使用卢恩猎具，被猎具杀死的吸血鬼只会变成一堆残渣。也只有图灵这种经过多次强化的身体，才能无视吸血鬼的各种特性直接将其砍成两半。

图灵低头看着左爪，轻微抓握了一番，那些卢恩银外壳的缝隙中亮起斑斓的紫色光彩。

在植入卢恩符文和猎具一气呵成的流程下，他自然也可以使用这种力量。经他的感知，其本质是将肿瘤中的放射性物质作为媒介，引导并放大卢恩猎具的强放射性。

“你们没有用显微镜分析过它们的细胞成分么？”

“细胞成分？”格蕾丝·卡罗尔一愣，“这可是异端科学……无论是那些吃人皇室还是教会都严令禁止这样的行为……至于显微镜，也许在博物馆和皇家医学院能看到那种东西吧。我必须要提醒您，灰狐先生。千万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提起异端科学中的任何术语，否则您可能会被举报，然后绑在火刑架上烧死的。哪怕您的医学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此。”

科学行为被称为“异端科学”，并严令禁止……

图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格蕾丝·卡罗尔似乎认为他的医疗手段是来自“异端科学”，倒也省得他去解释。

“破邪同盟追猎渴血者这么多年，莫非就从没有研究过他们？”

“事实上……有的。”

卡罗尔起身，从桌子的抽屉中摸出了一个皮具包，打开后里面是一瓶瓶红色的液体：

“这是我们将血核与吸血鬼灰烬调制后做出的药剂，它能够赋予猎人们各种神奇的能力。但最主要的还是其中一种……我听说您刚才去接受了卢恩银的移植，现在又进行了一番手术，应该非常疲惫了吧？”

格蕾丝·卡罗尔说的没错，他的确有些疲惫，主要是因为使用【混乱之治】的原因。操控熵值这样的行为非常消耗体力，他没舍得让那东西用幻肢的能量，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电力，在自己建造一些后勤补给之前，给幻肢充能会有些麻烦。

“喝了这个。”

图灵接过那枚红色的药剂一饮而尽，但那东西并未进入他的胃部，而是直通幻肢进行成分分析。

这东西里面富含各种大同小异的微量元素，同时也具有某种放射性。

他心有所感，直接让幻肢将这东西输送到了混乱之治中，疲惫的感觉略微减轻，但更多的却是感觉到肿瘤似乎又扩散了一些……

图灵顿时反应过来。

卢恩符文的使用恐怕不只是消耗了体力，同样也消耗了这些肿瘤，使他们面积减小……只是癌细胞是会成倍增殖的，图灵刚才在做手术的时候才没有发现自己的肿瘤会因为卢恩符文使用而被消耗这一点。

“这是用于补充卢恩符文的？”

“没错。”卡罗尔女士点了点头，“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就先拿去用吧。还有这本书……”

她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这是猎魔手记的一部分，他会告诉你关于那些渴血者的大部分知识。”

“谢谢您。”图灵接过书籍，大致翻了几页后抬起头来，“我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想要捕获一只吸血鬼，您有什么建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