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人族的包容性

奇异的景象随着蒙鬼戴上面具而出现。

面具覆盖蒙鬼的面部，蒙鬼周身陡然被一片青光包裹，方才那鬼怪虚影，在青光中若隐若现。

短短时间，面具好似融化了一般，变得透明，逐渐变为液体，不断融入蒙鬼的面容中。

青光在面具完完全全消失不见时，开始暴涨，很快便凝练如同实质。

光芒萎缩，变成一层青色的肌肤，覆盖蒙鬼的躯体。

青光接触蒙鬼躯体的那一刹那，蒙鬼只感觉强烈的疼痛从身体上传来，他只觉得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血肉，所有脏腑都像是被烈火燃烧，无穷无尽的疼痛像是潮水般袭来！

他双眼怒睁，白骨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仅露的皮肉上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无边的痛苦！

承受痛苦之时，青光之中又好像长出许多奇异的触手，这些触手争相刺入蒙鬼的白骨之中，触手中似乎有东西流过，不断刺入蒙鬼血肉、白骨之中。

一旁观看的纪夏看出蒙鬼的痛苦，正要输送灵元帮他抵御痛苦，却发现蒙鬼的表情轻松下来，让他啧啧称奇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只见蒙鬼仅有的血肉缓缓褪去，其上不断有周青人特有的褐色皮肤生长而出，几个呼吸间，蒙鬼的白骨和黄色肌肤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褐色皮肤。

这并不是终结，褐色皮肤诞生之后，又有褐色毛发生长而出，密密麻麻，只有面部，手足没有被毛发覆盖。

又过了许久，毛发停止生长，他的面容扭曲、变化，最终变为方才被鬼怪虚影吃掉的周青猎人！

已经彻彻底底变成周青人的蒙鬼睁开眼睛与纪夏对视，纪夏暗暗吃惊，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一切，目睹变化的过程，只怕纪夏永远不会相信眼前的人，是蒙鬼。

这明明便是土生土长的周青人，除了浑身散发恶臭之外，与所有周青国人毫无不同！

蒙鬼看到纪夏眼中的惊异，抬手召出一道灵元，灵元晶莹剔透，倒映出他此刻的面容。

“国主的宝物真是神奇，我从未想过世界上还有这种宝物。”他语气中甚至有些雀跃：“我不是假扮周青国人，我彻彻底底变成了周青国人！”

纪夏颔首道：“我也从未想过这腐臭鬼面具的效用如此神奇。”

蒙鬼跪伏而下，向纪夏行礼：“国主，我此时的面容已经不适合再呆在太城，倘若被姬将军和珀城主发现，必然会引发骚动，到时候难免走漏风声，我今日就要离开太城，远赴赤炎山了。”

纪夏眼中有一丝感动，蒙鬼不是人族，却愿意为太苍作出此等牺牲，让他心绪难平。

“也许太苍就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够让人洒下热血在这片土地上。”

他上前将蒙鬼扶起，想了想，又嘱咐道：“人可以少杀一些，善用面具可以化为泥潭的能力，脱身之后就立刻回来。”

蒙鬼应是，犹豫一番又拿出一封书信，脸上竟然掠过一丝羞涩。

他低头说道：“国主，我离去之后的第十日，你就帮我将这封书信送到信封上写就的地址。”

纪夏疑惑道：“为何要在第十日？”

蒙鬼一笑道：”我脸皮太薄，自己不好意思送，第十日，我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免得她担心。”

纪夏听到蒙鬼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十日后，我就将信件送去，顺便看看能让蒙大司座这种万年不化的冰山融化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蒙鬼刚要拜谢纪夏，却被纪夏扶住，只见纪夏将蒙鬼扶起，退后几步，双臂打开，双掌继而交叠，向蒙鬼深深作揖。

蒙鬼连忙扶起纪夏。

纪夏道：“这次计划之于太苍，重要程度在任何事情之上，蒙司座慷慨允诺，又因为太苍舍弃太多，应当受我一拜。”

“国主哪里的话，我之前就说过几次，我虽然不是生在太苍，但我自小长在太苍，太苍之于我便如同我的家一般，现在太苍蒙难，我身为太苍国人，哪怕为国捐躯也不算什么。”

蒙鬼缓缓开口，又叹了一口气：“国主这是将我当做外人了。”

纪夏连忙摆手，蒙鬼语气低沉，继续道：“我之所以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太苍是人族的太苍，其他异族哪怕心在太苍，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太苍人。”

他面色变得愈发落寞：“比如此次计划由一位太苍人族去执行，想必国主不会如此愧疚。”

纪夏一愣，脑中不由自问：“确实如此吗？”

蒙鬼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倘若牺牲众多的是一位人族，纪夏虽然心中也不会太过好受，可是会觉得那位人族是为了自己的家国、自己的种族赴死，死得其所。

但是蒙鬼，一位半骨族人，愿意为太苍赴汤蹈火，虽死无悔，这让他面对蒙鬼时，总有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蒙鬼看到纪夏沉默，脸色愈发消沉，他重新用黑布包裹全身，行礼之后就要离开牢狱，离开太城，赶赴赤炎山。

“蒙鬼，你想知道你不被接纳的原因吗？”

当他走到牢狱门前，纪夏忽然出声。

蒙鬼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纪夏。

纪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语气中满是笃定：“那是因为人族太弱了！”

蒙鬼不解，出声询问：“太弱？”

“没错！人族在这恐怖的无垠蛮荒之中，太过于弱小，任何一个国度，都要比人族国度辽阔；任何一个种族都要比人族强大；千万年来，人族被其他种族奴役，被他们视为猪狗吞吃，被他们随喜好虐杀。”

“千万年来，人族变得愈发渺小，脆弱。当其他远远比他们强大的生灵对他们释放友谊之时，他们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接纳这种友谊，他们是在考虑：他会不会将我们吃掉！如此境况之下，人族又如何接纳其他种族？”

“可是这并不代表人族就不会接纳其他种族，倘若太苍子民知晓你为太苍作出的贡献，他们不仅会接纳你，甚至会为你建造雕像，永远供奉你，这便是人族质朴之处！所以你不要责怪太苍，不要对太苍心寒。”

蒙鬼听到纪夏的话语，若有所思，继而认真问道：“那何时人族才能轻易接纳其他种族？”

纪夏眼中露出一丝精光，神采奕奕，只听他笑道：“等到人族变强，等到人族认为自己不再是蛮荒最弱的种族，不再整日担心会被其他种族奴役、凌虐、吞吃之时！”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人族的包容性，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