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反馈与锚

“邓恩不在这里？”

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接待厅内，“女神之剑”克雷斯泰·塞西玛坐在沙发上，脚边放着那只银白色金属箱子，他下巴藏在风衣和衬衫的领口后，一双墨绿的双眼宛如月下的湖水般澄净。

他面前只有两个人，一个黑发绿眸，头发略长，衬衣下摆一如既往没有扎起，有诗人般气质的伦纳德·米切尔，另一个头发花白，戴着一顶古典的黑色软帽，皱纹深重的老尼尔。

而罗珊在将伦纳德和老尼尔叫上来，又送上了三杯茶水后，就惴惴不安的坐在接待桌后面假装在看报纸，而注意力全在这位“女神之剑”身上。

伦纳德并不认识这位教会九大高级执事之一，有“女神之剑”之称的克雷斯泰·塞西玛，他双手环抱于胸前，绿色的眼眸不停打量着克雷斯泰脚边的银白色金属箱子。

见伦纳德没有回答的意思，人老成精的老尼尔呵呵笑道：

“莫尔斯镇出了点小问题，队长和一个刚刚加入没有多久的新成员一起去看一看，估计晚上会回来的。”

廷根市本身就不大，在这里的值夜者正式成员只有七位，今天有两位休假，值守查尼斯门需要两位成员，加上前往莫尔斯镇的邓恩和克莱恩，还有大厅内的伦纳德刚刚好。

老尼尔虽然是非凡者，可年老体弱，现在是文职人员。

“看来我见不到邓恩了。”克雷斯泰语气平和，他和邓恩见过几次，可在廷根市也算是唯一的熟识了，另一个很有可能成为大主教或高级执事的名为戴莉·西蒙妮的女士已经被调往贝克兰德教区了。

“这么着急吗？”伦纳德在一旁问了一句，他对值夜者的精英红手套其实一直比较向往，可他随意的性子又不太适合加入，所以想从这位红手套三巨头口中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我是单独前来的，今天必须返回贝克兰德。”

因为前任大主教因斯·赞格威尔的叛逃，使得剩余的大主教和高级执事的行动都受到了一定限制，特别像克雷斯泰这样本身持有圣物的高级执事。如果不是他身为红手套，有一定的自主权限，像这样单独外出是要向圣堂打报告的。

这次他也是向贝克兰德教区大主教圣安东尼告知后，才独自来到廷根的，他所领导的那支红手套还在贝克兰德追寻灵知会“女巫”的踪迹呢！

不过这次似乎另有收获啊！

克雷斯泰在解释的时候没有看向伦纳德，而是紧盯着老尼尔那双暗红色有些混浊的眸子，他的脚开始慢慢向那只银白色金属箱子移动，里面是圣物“女神之剑”。

伦纳德点了点头，他再次将视线投向了那只箱子，立刻就注意到了克雷斯泰的动作，眼睛眯起，刚要开口问话，就仿佛听到什么似的，作出倾听状，随即将眼神投向了老尼尔。

头戴古典黑色软帽的老尼尔本来还在笑呵呵的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可“窥秘人”的灵感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嘴角的笑容收起，眼角和嘴边的皱纹显露出来。

“老尼尔，你最近还好吗？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四年前吧？”克雷斯泰看似随意的找着话题，他墨绿色的眼眸突然变得更加深沉，目光幽邃得似乎能看穿肉体，看到灵魂。

老尼尔嘴角的皱纹堆垒，一抹苦涩从那里蔓延，他苍老的手臂伸手将头上那顶古典黑色软帽摘了下来，露出了花白的头发，上午的阳光透过接待厅的窗户打在上面，仿佛有无数的尘埃飘在他的头顶。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让阳光洒在满是皱纹的脸上，他有些干裂的嘴唇有些颤抖，嘶哑的声音从其中传出来：

“你忘了我是‘窥秘人’了吗？对你的眼神可是很敏感的。”

伦纳德大步向后退去，在背后对着一直关注这边的罗珊飞快摆手，压低声音说道：

“离开这里，去地下，不要通知守在查尼斯门后的洛耀和弗莱，一切交给我们。”

罗珊先是一愣，然后呆呆的立起来，愕然的张开嘴巴，低下头离开接待台，向地下走去。

伦纳德并不担心自己和克雷斯泰压制不住老尼尔，可罗珊一个普通人终究不适合参与其中。他嘴唇微动，随即又仿佛侧耳倾听着什么，松了一口气，缓步走向沙发区域。

“是祂吗？”克雷斯泰的咧开嘴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一张张面容扭曲的半虚幻半透明脸孔在其中浮现。他的右手已经放在了银白色金属箱子上，随时可以从其中取出圣物“女神之剑”。

以他可以媲美半神的实力，即使老尼尔当场失控他也可以轻松解决，可那不是敌人，是他的同事，至少现在还是。

老尼尔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保持那个动作，直至克雷斯泰取出“女神之剑”，将那柄不到一米的骨剑压在了老尼尔的肩膀上，短剑上静静散发着纯白的、润泽的辉芒。

……

“老尼尔被带走了？”

克莱恩满脸惊愕，他一旁身穿及膝风衣，发际线后移的邓恩也有些迷茫，他不确定现在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还是一场噩梦。

伦纳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是‘隐匿贤者’吗？”邓恩灰色的眼眸看着伦纳德点了点头，无奈闭上了双眼，“为什么会被带去贝克兰德？圣赛琳娜教堂地下的忏悔室不行吗？”

查尼斯门之所以要放在每个城市的中央教堂底下，就是要借助每天前来的信众维持，他们虔诚的祈祷会让部分灵性进入法阵，而每个教堂地下的忏悔室也有类似的法阵，是专门针对有失控前兆的值夜者的。

“克雷斯泰说，最近廷根的事情有些诡异，而且这里人手不足，所以选择将老尼尔带到贝克兰德，那里的条件比廷根好得多。”

克莱恩听着伦纳德的解释，想到了他在刚刚成为非凡者后在老尼尔背后看到的那双没长睫毛，趋于透明的眼睛，难道那个时候老尼尔就已经被“隐匿贤者”影响了？“皇帝”先生也说过这一点，我怎么会忘了呢！

克莱恩有些懊恼，他最近因为队长的事情，将老尼尔可能遭受“隐匿贤者”影响的事情抛之脑后，他看着一旁的队长，带着些许悔意问道：

“队长，老尼尔他没有事情吧？”

“应该没有。”邓恩走到沙发旁坐下，拿出自己的烟斗点燃，青烟袅袅升起，遮蔽了他的面容，“贝克兰德是教会除了凛冬郡最重要的教区，那里有大主教圣安东尼坐镇。他还没有失控，在那里不会有问题的。”凛冬郡是黑夜女神教会总部宁静教堂所在的地方。

虽然话这么说，可“隐匿贤者”毕竟是一位邪神，被祂所影响，老尼尔想要获得自由恐怕是很难了。

“他们是怎么离开的？克雷斯泰不可能是坐火车走的吧？”即使克雷斯泰再喜欢平民的交通工具，也不可能带着一位即将失控的非凡者一起乘坐。

“是军方的飞艇，恰好在廷根停留。”

……

贝克兰德，码头区，银镜长街，铁锚酒吧仓库。

普通水手打扮的“恐惧子爵”伯德·马斯坦虽然只坐在仓库一侧的一只酒桶上面，但仿佛是坐在王座上的君王，他的位置也仿佛成为了整个仓库的中心。

“你什么时候成为‘野蛮人’的？配方又是从哪里来的？”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诡异的回响在密封的仓库内。

罗尔斯有些无奈的看了一旁已经大汗淋漓的肯恩，他知道凭借自己身上“不定之雾”的遮掩，“恐惧子爵”不可能看出他的序列，肯定是从肯恩的汇报中看出了端倪，现在只是在诈他。

这是“律师”的一贯招数。

但罗尔斯也没有否认，干脆的承认了：

“前一段时间，我从一个非凡者聚会那里得到了配方和材料，成为了‘野蛮人’。”他确实没有撒谎，这是事实。

“为什么不找我？”伯德·马斯坦看着罗尔斯，他并不是担心失控的问题，毕竟罗尔斯成为“律师”也有两年了，又懂得扮演法，消化完成是迟早的事情。

可他担心的是配方和材料的来源问题，这里是贝克兰德，“律师”途径的配方和材料几乎都和官方势力有关。只有顺着线索查，以罗尔斯的实力，没见过血的经历，被抓是迟早的事情。

罗尔斯没有说话，“畏惧”地看了一眼正在散发出“导师”威严的伯德·马斯坦，“怯懦”地低下了头。

伯德叹了口气，将自身的威严收了回来，看来罗尔斯还是怀疑自己的用心，或者是不想和“海盗”关系扯得太近，他看着年轻的罗尔斯，放缓自己的语气，颇有些和善道：

“你之后想要后续的配方和材料可以找我，我不会害你的。”

看着罗尔斯乖巧地点了点头，“恐惧子爵”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肯恩，略带严厉地问道：

“你说走私军火的事情可能被官方知道了？”

肯恩看着眼睛余光中的一副“乖宝宝”样的罗尔斯，内心有些感慨，你也有今天啊！听到伯德的问话，有些埋怨地看向了罗尔斯，解释道：

“只是可能，最近那边的出货量确实在减少，又出现了那样的事情，我有些担心军情九处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唉！马斯坦大人来到这里以后，根本不关心走私的事情，只是让他汇报了关于罗尔斯的一切事情。现在处理完了罗尔斯的事情，才开始关心军火的问题。

“我知道了。”伯德·马斯坦看向罗尔斯，“这里恐怕暴露了，你的身份恐怕也保不住了，我把你带到因蒂斯去生活怎么样？或者是伦堡，费内波特也行。”

他并不想让罗尔斯和他一样上船，即使是“黑皇帝号”也不是没有人员损失的，他更想让罗尔斯安全的活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肯恩会泄露我的身份？罗尔斯悄然瞥了仿佛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肯恩一眼，抬起头又低下：

“应该不会被发现，我都是易容来这里的，而且那边不一定会发现走私的事情。”

“哼！那边早就知道了。”

罗尔斯和肯恩惊讶地看向了伯德·马斯坦，早就知道了？

“鲁恩的海军早就烂了，每次他们想要获取更多的资金，就会从各大兵工厂流出许多武器，通过黑市流到我们手上。海盗的力量强了，鲁恩为了保证自己在殖民地上的利益，就必须加大海军的拨款。

可自从新航路开辟后，伯爵大人就和他们打交道，对他们的手段想法也清楚得很，只不过看在对我们也有利的情况下，才默认了和他们的交易。

这次大规模的军火交易是在两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为了加强我们的力量，鲁恩海军的某些人不仅敢卖连发步枪和六管机枪，甚至他们都敢把几千磅重的火炮从老式战舰上拆下来卖掉。

结果对于他们来说很满意，鲁恩的铁甲舰被设计出来，并在去年年初开始制造，从那时候起，火炮就不会外流了，可连发步枪还是能贩卖。直到‘普利兹号’被制造出来，所有的军火走私才逐渐停了下来。”

肯恩光滑的头上已经全是汗珠，他原先以为自己能力很大，能弄到火炮，结果是这两年了自己一直在悬崖边跳舞，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

罗尔斯也张大了嘴巴，他对这些是有怀疑的，可也最多是怀疑鲁恩内部有只大老虎，结果没想到是海军在玩养寇自重的把戏。不过随即就冷静下来，以乔治三世的谋划，说不定就是在暗中推动，到时候把某些人推出去当替罪羊，顺便完成改革。

看着惊讶的罗尔斯，“恐惧子爵”对于自己的恫吓有些满意，他说的话有些是真，有些纯粹是夸大。不这样，怎么能把人带走？

“行了，这一次我来，除了将剩余的军火带走，你们也跟我走，换个地方继续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