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罗大师谢幕

斯蒂芬·莫索斯的这栋乡间除了多一些原始古朴的气息外，在外部造型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内部却有着和普通别墅较大的差别。

进入别墅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下沿贴着古朴的木板，上半部分刷着雪白的墙漆，上面悬挂着十幅以上的油画，可以让经过走廊的人充分欣赏两侧的油画。

但墙壁上展览的油画却不是斯蒂芬最擅长的风景油画,左侧墙壁上是一张张自画像，自画像的主人公自然都是斯蒂芬自己；右侧墙壁上则是一张张线条图形组成、大面积使用鲜明色彩、极具冲击力的抽象画。

自画像中的斯蒂芬动作神情各不相同，或亢奋大笑，或冷静思考，或忧郁悲伤，或冷淡疏离，而这些神情又能和对面那些颜色丰富鲜明的抽象画一一相对,冷静的斯蒂芬对面是蓝色调,冷淡的斯蒂芬对面是紫色调……

看着罗尔斯停下脚步欣赏着走廊两侧的油画,斯蒂芬微微整理了下胸前的那条深蓝色领带，右手划出一道弧线：

“在宴会开始前，还请欣赏我最近的作品。”

没有理会斯蒂芬的话，罗尔斯站在一张自画像前，画中斯蒂芬坐在书桌前，左臂自然放在桌面上，右肘支在桌面，手中握着羽毛笔仿佛陷入思考状态。自画像前的罗尔斯突然模仿起了画中斯蒂芬的动作，左臂横在胸腹间，右肘支在左手上，然后转身看向对面那张主色调为蓝色的抽象画上。

食指关节微微蹭着下巴，罗尔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向一旁的斯蒂芬：

“色彩和心理？”

斯蒂芬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红润,两掌交击发出声音，兴奋地道：

“你果然能看出来，那些人只认可自画像，这些单纯线条和图形组成的画作才能表达一个人的心理。”

他一把拉住罗尔斯的左臂，兴奋地沿着走廊向餐厅走去。罗尔斯回头看着丹尼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而丹尼尔只是低着头向前走。

走廊的尽头拐角处挂着一面半身镜，想来应该是斯蒂芬画自画像时的得力助手，罗尔斯在斯蒂芬的拉扯下只是匆匆一瞥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又消失不见。

……

斯蒂芬准备的晚宴相当丰富，一张长长的实木餐桌上摆着十几道各色美食，燃烧着四只淡黄蜡烛、造型华丽的烛台摆放在两人面前不远处，整张长桌因为主人的热情好客已经堆的满满的。

罗尔斯拿着刀叉，轻轻将面前一份奶油浓汤向前推了推，又将一份烤子鸡右前方移了移，看着对面越加兴奋的斯蒂芬，他此刻正在批判那些守旧的画家，认为那些历史画所表达东西太过呆板，根本不能表达真正的内心情感……

脸蛋俊美的丹尼尔·艾略特站在斯蒂芬身后，手中拿着一只托盘，托盘内则是一瓶已经打开的红酒。显然没有管家的晚宴中，身为主人的斯蒂芬又不能亲自起身到餐桌另一侧给罗尔斯倒酒，只有丹尼尔这位弟子临时担当为客人倒酒了。

斯蒂芬放下手中几乎没有什么战绩的刀叉，他刚刚一直在批判历史画、肖像画，甚至连自己最擅长的风景画都没有放过，只是出于礼仪习惯和罗尔斯喝了几杯红酒。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镜，跳跃的烛火通过镜片折射在他湛蓝的瞳孔中，让其中蕴藏的兴奋多了几丝疯狂：

“罗尔斯，你有兴趣学习绘画吗？”

端着酒杯，也没怎么进食的罗尔斯一愣，微微摇了摇头：

“斯蒂芬，事务所的事情太多了，不允许我分心。”

“那真是太可惜了。”斯蒂芬低下头，重新拿起刀叉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你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但你对绘画和心理之间的联系十分敏锐。”

“如果没有你的画作，你没有指出来，我恐怕也不知道绘画和心理会有如此紧密的关系。”罗尔斯呡了一口红酒，微微摇头，“你是怎么发现的？”

斯蒂芬将一块切割好的牛肉塞进嘴巴，边无声咀嚼边看着对面的罗尔斯，带着一丝回忆道：

“大概十年前，我在绘画上没有什么进步，又受伤住进了贝克兰德医学院附属医院，除了治理外伤外，还要看心理医生。很幸运见到了当时贝克兰德医学院的院长，鲍利·德尔劳先生，他为我治疗心理问题，我教他绘画。在他的提点下意外发现了心理学和绘画之间的关系，后来也找回了自信……

可惜的是，等我借助风景画成名后，德尔劳先生已经去世。为了怀念他，我开始尝试将心理学融入画中，直到几年前才开始有进步。”

又是鲍利·德尔劳！他是心理炼金会会长，也是贝克兰德医学院前任院长，是‘黑座之王’巴洛斯.霍普金斯，也是中苏尼亚海知名隐士埃里克.德雷克，是序列3的“织梦人”！

罗尔斯低下头切割盘内的烤子鸡，他在看到斯蒂芬相关档案后，发现他曾经在贝克兰德医学院附属医院住过一段时间后就有这个怀疑。他还记得尼根公爵在卡尔顿俱乐部的办公室内，就有鲍利·德尔劳的绘画！

至于和斯蒂芬学习绘画？作为“观众”途径的半神，仅凭他的观察力，就超过所有的画家！

“你知道德尔劳先生？”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罗尔斯一愣，抬起头笑着看向斯蒂芬：

“我在尼根公爵的办公室内看到过德尔劳先生的绘画。”

“画的是什么？”斯蒂芬猛地起身，身后的椅子向后滑动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面孔有些扭曲，金丝边眼镜都掉落在餐盘中。

一旁站着的丹尼尔被惊吓到，手中的托盘没有拿稳。虽然酒瓶没有摔到地上，可也翻到在托盘里，猩红的酒液洒落。他俊美的脸上瞬间变得苍白，惶恐地看向了斯蒂芬。可斯蒂芬没有看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丹尼尔松了一口气，离开了餐厅。

斯蒂芬低头扯了扯自己那条深蓝领带，原本有些扭曲的面孔变得平静，他拿起自己的金丝边眼镜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低头拿着餐布细细地擦拭起了镜片：

“你刚刚见到我时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罗尔斯也拿起了餐布，擦拭着嘴边的淡淡油渍。

“呵呵。”斯蒂芬将松垮的深蓝领带一把拽下，将它举起，深蓝的领带质量不错，但在烛光下几点淡淡的紫色极为明显。

谷鳔/span他将领带丢在一只烤鸡上，重新将金丝边眼镜戴上，湛蓝的眸子打量着罗尔斯：

“你是梅里诺的学生，你的‘配方’是从他那里拿到？可‘律师’口才你没有表现出来？你身上有能影响情绪的非凡物品？可你觉得在一位‘心理医生’面前有用吗？”

在挪动餐盘的过程中，罗尔斯已经悄然发动了“贿赂”，就是担心作为“心理医生”的斯蒂芬感受到心情的变化。所以，在罗尔斯表现出他是斯蒂芬“知己”后，才使用了“贿赂—狂妄”和“贿赂—削弱”，可前者还是被斯蒂芬察觉了。

他将餐布往前一丢，刚好丢在了烛台上，橘黄的火舌舔舐着白色的餐布，发出刺鼻的气味：

“蜡烛里的香薰味道不错，挺适合入睡的。”

“心理医生”还无法做到战斗催眠，必须借助烛火、纯露等媒介，才能让目标处于半催眠状态，直接与他的心智体交流。

斯蒂芬瘦削的脸上带着笑意，甚至为罗尔斯鼓了鼓掌，他伸手解开了自己衬衫的口子：

“你对‘心理医生’很了解，不知道你对‘暴怒之民’了解吗？”他的脖颈处露出一条海蓝色的项链，“它原先的主人脾气太暴躁了，我只是稍稍暗示一下，就让他永远的安静了。”

罗尔斯的嘴巴呡成一条线，双臂撑着餐桌站起来，有些色厉内荏：

“我要是回不去的话，值夜者和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在说谎，可我也不在乎你有没有通知警察，只要你‘安全’回去，我想你一定能说服他们。”

斯蒂芬也站了起来，将面前烛台上燃烧着烛台的蜡烛一一拔掉，锋利的四根尖叉上布满暗红，他握住烛台的右手手背浮现出片片虚幻的鱼鳞，朝着罗尔斯走来。

“等我拥有了你，‘律师’的口才肯定可以帮我驯服更多的宠物！”

“像丹尼尔那样？”

“不，他算不上，连当作品的资格都不够！”

罗尔斯看着越来越近的斯蒂芬，将面前的餐盘扔向他，快速掏出了一把左轮对准了他突然变得惊恐的面孔，“砰砰砰砰砰砰”连开六枪。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没有防备的斯蒂芬即使脸上也浮现了幻鳞，也难逃六枚子弹的攒射，连呼喊声都没有发出来，一张面孔就被打烂了，仰天栽倒。

罗尔斯吹了吹枪口的烟，将打完子弹的左轮丢在餐桌上，还没有上前捜尸，就听见“叮当”一声，顺着声音看去，面容俊美的丹尼尔将手背在身后，一柄餐刀在他脚下。他看了看仰面倒地的斯蒂芬，两腿一软倒在地上。

叹了口气，罗尔斯朝着丹尼尔走去，没有拉起他，也没有安慰他，将他脚下的餐刀踢飞，低头看着涕泪横流的丹尼尔：

“斯蒂芬已经死了，你自由了。”

丹尼尔茫然地看了一眼罗尔斯，又看了一眼斯蒂芬的尸体，猛地爬起来拿起餐刀对准斯蒂芬的尸体一顿乱刺，鲜红还未凝固的血液将他俊美的脸蛋染红，边哭边笑着朝着外面跑去。

看了一眼斯蒂芬几乎被戳烂的尸体，罗尔斯又叹了口气，弯腰朝着他脖颈间的海蓝色项链摸去，可刚刚摸到项链，他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致命的威胁感涌上心头。

猛地起身，也不顾餐桌上的碟碟碗碗，双手按住桌面从上面翻滚过去，利用“野蛮人”的力量将这张实木餐桌瞬间翻过来躲在后面，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轰”的一声，爆炸声响起，躲在实木餐桌后面的罗尔斯只感觉左肩一麻，然后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动着餐桌和自己向后飞去……

噗噗噗，雨点般的血与肉被加持了极大的力量与速度，以斯蒂芬尸体为中心，向四周攒射，将原本充斥着古朴气息的餐厅染上血色。

挡在罗尔斯面前的实木餐桌桌面已经千疮百孔，巨大的力道传到他身上，让他整个人被抛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一侧墙壁上。

“咳咳”

罗尔斯一手撑地，一手按住胸膛，看着宛若屠宰厂的餐厅，靠着墙壁缓缓起身。他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向前翻滚，一柄血肉长剑猛然刺穿了他身后的墙壁，险些刺进了他的身体。

他半蹲着，褐色的眸子盯着那柄血肉长剑，看着它仿佛活着一样收缩了回去，留下一个巨大的孔洞。下一秒，无数细长的血肉之刺刺穿了那处墙壁，随着血肉之刺缓缓收缩，灰白的烟尘随着无数碎石的掉落升腾而起。

烟尘散去，一道人形的大洞出现在墙壁上，一道人影缓缓从孔洞出走了出来，俊美的脸蛋上布满血污，身上的衣服已经是破破烂烂，右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血肉巨剑。

罗尔斯缓缓站了起来，看着丹尼尔的化成血肉之剑的右臂，目光闪烁：

“咳咳，你走了不好吗？非要再回来！”

丹尼尔布满血污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能从露出的牙齿上知道他在笑：

“阿德里安先生，又看出来了吗？还是说作为一个‘律师’，终于要使用你的武器了？”

“咳咳，丹尼尔·艾略特，26岁，一位在恩马特港小有名气的作家，和多位贵族小姐、夫人有暧昧关系，年收入至少在500镑，还不算那些隐形收入，比如那些贵族夫人和小姐的赠礼。”

罗尔斯身子渐渐挺直，如果不看他身上的那些油污的话，那他现在的表现就是站在法庭上的大律师。仿佛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拿出了胸前的手帕擦了擦，但发现没有用处后又丢在了地上。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周一，本来要和恩马特港莱尔子爵夫人秘密幽会的你没有赴约，反而找到了没有任何交集的斯蒂芬·莫索斯。他虽然是有名的画家，但是他的徒弟却失踪的失踪，发疯的发疯，这一点别人不知道，身为作家的你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