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第二乐章

托斯卡特岛东南五千多海里，这片海域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船只的航行范围，几乎已经到达了苏尼亚海的边缘。苏尼亚海虽然不像迷雾海那样常年弥漫着雾气，但现在已经进入暮秋，每天清晨时不时会弥漫起不算稀薄的大雾。

但在这片海域弥漫着的雾气却有所不同，不同于团雾，它们彷佛有人控制一样，分割线异常明显，且以缓慢的速度朝着南面移动。

半空中一扇紧闭着的、上面有神秘符号的虚幻大门无声打开，四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脚下如同有一层透明玻璃一样，凭空而立。

唯一的女性戴着面具兜帽，身披斗篷，看不清真实模样。她身后由一块块不同大小的青灰色岩石组成的巨大石像投下阴影，它头部有三个成年人脑袋那么大，面部只有两小一大三个孔洞，充当着眼睛和嘴巴。

石像前是一个十四五岁颧骨较高的男孩，灰蓝色的眸子好奇地观察着海面上漂浮的雾气。他右手边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上下戴着框架眼镜的男人，头发较长几乎垂到了肩膀，他眉头紧皱，投向雾气的目光中透露出警惕和迷茫。

这是来自马锡的新晋宝藏猎人“阅读者”杰米尔组建的寻宝队伍，来这里寻找失踪千年、承载着第四纪特伦索斯特帝国最后遗产的“幽灵帝国”。

雅莉希亚深灰色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伸出右手随意一挥打破了灵界和现实世界的间隔，企图再次进入灵界。

可灵界的力量刚一降临，周围的灵界生物也尝试借助这股力量进入现实世界，可这些难以描述形态的透明生物全部染上了铁与血混杂的颜色，周围弥漫的是浓浓的硝烟，一道道不同颜色、蕴藏着无穷无尽知识的明净光华也被遮掩。

已经打开“灵视”的杰米尔和罗尔斯皱起了眉头，将目光投向雅莉希亚，她声音中也透露出明显的惊讶：

“是‘天气术士’，她们作为‘猎人’途径的天使，能够大范围的更改天气，利用天气变化为致命一击提供遮掩。漂浮在海上的这些雾气是她们最大的依仗，可以遮蔽非凡者的‘灵视’、‘直感’，‘占卜’、‘语言’，也能防止进入她们狩猎领域的非凡者通过灵界传送离开这里。

第四纪，特伦索斯特帝国的艾因霍恩和索伦家族掌握着这条途径，他们经常利用‘战争迷雾’来暗中偷袭所罗门帝国的查拉图家族和索罗亚斯德家族，让他们损失惨重。”

杰米尔眼前一亮，第四纪的历史他了解很多，涉及到的非凡者家族他也知道，但这种高序列特别是涉及到天使层次的非凡知识，即使他有一位半神母亲都不是那么容易轻松获取的。

感受到雾气中传来的隐隐呼唤，罗尔斯并没有感受到身体有什么异常出现。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结合着自己所知道的第四纪相关情况，从雅莉希亚透露出的些许细节拼凑出一些历史。

那个时候，亚利斯塔·图铎已经成为了‘猎人’途径的真神，艾因霍恩家族和索伦家族绝对是不敢面对自身途径的真神，特别是自己的先祖已经被一锅炖了的情况下，所以偷袭缺失了梅迪奇的所罗门第二帝国是最佳选择。

“猎人”途径其实相当克制“占卜家”，他们的阴谋完全是利用智商的优势，只有在细微处才有非凡力量的体现，很难获得灵界的提醒。更何况“占卜家”都是一群脆皮，面对高攻高防的“猎人”，再用“战场迷雾”进行分割，想要逃走都很难。

但这样的话，就可以让杰米尔向他母亲多萝西女士写信了……罗尔斯拍了拍杰米尔的肩膀：

“杰米尔，你要给你母亲多萝西女士写一封信，告诉她你要去探索‘幽灵帝国’了。”

“为什么？”杰米尔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罗尔斯，“如果我妈妈知道了，肯定会抓我回去的。”

“那是在拜亚姆，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到‘幽灵帝国’边缘了，即使你写信给她，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到这里。进入‘战争迷雾’后，即使是你母亲也很难预言到你的位置。虽然我们有登船凭证，但谁也不能确定里面是否有危险。

刚刚那位半神也说了，‘战争迷雾’是‘天气术士’的能力，那对应的可是一位天使，无论里面的是一位活着的天使，还是封印物的力量，小心一点总不会有错的。如果我们陷落在里面，你母亲到这里后也救不出我们，那还可以动用知识教会的力量。

面对特伦索斯特帝国的遗产‘幽灵帝国’，面对那份天使层次的非凡特性，知识教会的宗座，大导师阿尔伯特·门多萨殿下甚至会亲自降临。”

“那好吧……”

听了罗尔斯的解释，杰米尔突然觉得自己和罗米特冒然来寻找“幽灵帝国”是一个错误，那可是天使啊！即使是教会内部也仅有两位！可十几岁少年的性格让他放弃探索，又有些不甘。

面具下的雅莉希亚脸色突变，一伸手按住了罗尔斯的肩膀，彷佛有一根绳索系在她腰间且被人拉动了一样，身形极速上升，拖拽着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罗尔斯飞到高空。

而支撑着石魔像罗米特和杰米尔的无形屏障也消失不见，重重地掉落向海面，还在纠结的杰米尔张大嘴巴，尖锐的彷佛能震碎玻璃的叫喊声从嗓子中迸发出来，可随即就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他停滞在海面一两米处，巨大而沉重的石魔像同样如此。

“怎么了？”高空中罗尔斯不解地看向雅莉希亚，他还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看来，这位女士发现我了。”

一道极为理性甚至可以说冰冷的女声在海面上响起，心脏砰砰直跳的杰米尔眼睛瞪到了最大，眼中的惊讶和迷茫彷佛要溢出来一样，不敢相信地看向漂浮在身边的石魔像罗米特，结结巴巴地说道：

“妈……妈妈？”

杰米尔的声音很大，罗尔斯也瞪大了眼睛，低着头看向那具石魔像，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具石像，可那不是罗米特，也就是杰米尔的保姆吗？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杰米尔的母亲？

“两位，我没有恶意，只是要带我的孩子回家……另外，你们可以下来吗？罗米特发挥不了我太多的力量，她的身躯又太沉重了。”

罗尔斯犹豫了一会儿，朝雅莉希亚点了点头，缓缓落了下来，平视着有着石魔像外表，但实际上是序列4“预言家”的多萝西·洛夫来斯女伯爵，而一旁漂浮着的杰米尔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此刻的石魔像外表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变化，青灰色岩石身躯表面一层层水银般的符文浮现，如同闪着光芒的眼睛。这些符文既有古赫密斯语，也有精灵语、巨人语等更为古老的语言。

代表眼睛的两个孔洞里再也不是漆黑一片，两枚灰蓝色和杰米尔有几分相似的虚幻眼睛在里面沉浮着，彷佛在上下打量着罗尔斯。她的目光在罗尔斯身上停留了很久，才开口道：

“你们应该从杰米尔的口中知道了我的名字，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多萝西·洛夫来斯，马锡王国的女伯爵，序列4的‘预言家’。”

罗尔斯微微行了一礼：

“您好，洛夫来斯夫人。”

“洛夫来斯是我的姓氏。”

好吧，这一点杰米尔没和我说过，可你好歹是一个女伯爵，该有的礼貌总该有吧？怪不得作为‘预言家’却能制造出石魔像，还能有让石魔像给自己的儿子当保姆的奇怪操作……罗尔斯暗自吐槽，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很抱歉，多萝西女士。”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

石魔像没有脖子，但居然在多萝西的控制下做出类似点头的动作，她将目光移向戴着面具和兜帽的雅莉希亚：

“你好，‘律令法师’女士。”

杰米尔惊讶地抬起头，他一直以为这位半神应该是“学徒”途径的半神，没想到是“仲裁人”途径的半神。可想到自己探索“幽灵帝国”的计划失败了，又要回到马锡，心情又低落下来。

“你好，多萝西女士。”雅莉希亚也不以为意，作为支持图铎帝国的塔玛拉家族一员，她很清楚“阅读者”途径的能力和作风。

可多萝西女士并没有继续和雅莉希亚交谈，虚幻的眸子转了转看向一旁的罗尔斯，感谢道：

“很感谢你对杰米尔的照顾，如果你没有带他来这里就更好了。”

如果你的语气没有那么冰冷就好了……可罗尔斯也只能心里想一想，毕竟要是没有自己，杰米尔不太可能这么快找到“幽灵帝国”。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他租一艘渔船去荒岛都遭遇抢劫，更别说找一条能载他来到这里的船了。

只是这位“预言家”竟然能直接借用这具石魔像说话并施展一定的非凡能力，那应该早就出现带着杰米尔回去了。

“我虽然可以通过‘降灵仪式’附身在石魔像上，但需要一定条件，在到达‘幽灵帝国’附近后才会触发。”

“妈妈？你怎么……”

“那本航海日志是我搜集的，包括登船凭证，也是我一枚枚找到的，否则这么明显的东西我会随手丢在书房内吗？”

杰米尔低下头，不再说话，他感觉自己就是马戏团的小丑，不，是驯兽师鞭子下愚蠢的黑熊！

对于母亲教育儿子，罗尔斯也不好多说，只好转移话题：

“‘降灵仪式’？我记得这应该有距离限制吧？这里可是离马锡至少有上万千米……”他话还没有说完，就从那双虚幻的眼珠中看出了惊讶，可似乎是学霸看到学渣突然做出了一道不可能做出来题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我的‘降灵仪式’和其他人有所不同，我在炼制这具石魔像时，除了研究了‘古代炼金师’的能力外，‘炼金术士’的机械人偶也是参考对象。除了精神穿梭灵界所需要消耗的时间外，并不会有其他问题，只是罗米特更偏向于‘耕种者’途径，无法发挥出我太多的力量。

如果蒸汽教会愿意将他们的经验和知识分享给我，或者把他们手中的罗塞尔遗留的设计图纸给我，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可惜他们并不愿意这么做。”

女士，我对于你的设计思路以及和蒸汽教会的恩怨没有兴趣，我只想保留一点杰米尔的面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是非凡者，您真不怕他一时想不开直接失控吗？

罗尔斯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再次转移话题：

“既然您已经知道‘幽灵帝国’，又找到了登船凭证，那为什么不登船呢？”

更重要的是还把这些东西暗中透露给自己的孩子，又在关键时刻出现阻拦，这种行为真的好吗？

“那艘船不是谁都能登上去的，即使有登船凭证也一样。那本航海日记的主人应该有索伦家族的一点血脉，所以才能活着出来。而且那艘船对七神教会的非凡者非常排斥，即使教会动用‘0’级封印物或者出动天使，那只会产生更大的危险。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杰米尔这个时间应该还在海上漂泊，根本不可能到达这里。至于为什么会把航海日记和登船凭证给他，是因为我在预言中看到了较好的变化。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变化对我的影响不大，但对你来说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果然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要是有登船凭证就能登船的话，那知识教会早就把“幽灵帝国”搬空了。看来是白跑一趟了，虽然里面的呼唤一直还在，但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异常变化，那返回贝克兰德应该问题也不大。

可刚盘算着准备返回的罗尔斯突然听到这对他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惊讶中带着不解地看向那双虚幻的灰蓝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