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伯峰的管家是个面善的中年男子,一路上隔着帘子给姜瑟介绍着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铺,哪家的饭馆味道好,哪家首饰铺子的珠宝头面样式新水头足,都一一介绍着。
姜瑟前世作为京城第一花魁,她的穿着打扮有的是人争相模仿。
虽然她听的不甚有兴趣,但以葵第一次来京城倒是新奇得很,一搭又一搭的回应着管家。
“呀,照您这么说,那广福斋的如意桂花酥真有那么好吃吗?”
“可不是吗,府中小姐们都爱吃,老奴常常派人去买,一排就要大半天呢。”
以葵笑的格外灿烂,不过隔着帘子,管家看不到:“那我有机会可一定要去尝尝。”
姜瑟盘算了一番,忽然扬声道:“我有些乏了,前面的戏馆停一停吧。”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姜瑟下了马,管家面色有些难看:“这,表小姐,戏馆里面鱼龙混杂,要不咱们还是去别的饭馆里坐坐吧。”
姜瑟道:“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当不得小姐这般,小的姓章单名一个贵字。”
姜瑟谦和有理,将脑袋都藏在大大的斗篷下面,斗篷上缝制着一圈厚厚的绒毛,挡住了姜瑟大部分的脸:“贵叔您放心吧,我带着丫鬟寻一间雅间,就在里面听会戏文,喝点茶,不会怎么样的。”
“这……”贵叔还是有些为难。
“我保证不乱跑,进去就到雅间坐着。我听说要了解一个地方就是要到这个地方的戏馆里看看,听听这里的风土人情。而且我身上也没有别的银子,您总不能让我去逛首饰铺子成衣铺子吧。”
贵叔明白老爷虽然说姜瑟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可毕竟初来乍到又怎么会真的大手大脚的花钱呢,加上看到小姑娘如此诚恳的表情,贵叔一时也心软了。
“那成吧,表小姐您就做靠近窗户这间,有什么事随时叫丫鬟出来招呼一声,我们都能听见。”
姜瑟点点头:“多谢贵叔了。”
姜瑟一身月牙白斗篷一尘不染,径直走进戏馆。戏台上名角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转动听,以葵倒是十分感兴趣,可姜瑟走的脚步飞快,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来听戏的。
“小姐?”
以葵见姜瑟脱下身上的斗篷,露出里面天青对襟羽纱襦裙:“以葵你换上我的衣服在这里等着。”
以葵抱着衣服进退两难:“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对于姜瑟这种行为以葵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怕她太晚回来贵叔那里没法交代。
“很快,你放心。”
姜瑟带上面纱加紧脚步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从戏馆侧门出去了。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戏馆就是因为这里和梨芳园仅一院之隔,这个院子还是两家共同拥有的地盘,前世还因为这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差点都要报官了。
现在是白天,梨芳园还没开业,倒是安静许多,这里是做皮肉生意的,夜晚忙白日都是睡大觉的,后门有人把守,姜瑟强装淡定的进入。守门的还醉着,见她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醉晕过去了。
这人她认识,守门的大顺哥,嗜酒如命今日她运气不错,遇上他就好办了许多,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醉着的。
姜瑟轻松的进入了梨芳园,故地重游仿若隔世,不过她是真的隔了一世。
朝她当年住的屋子走去,整个梨芳园静悄悄的,她走路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你是谁?”一阵熟悉的女声传来,姜瑟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了。
活生生的华桐,她还是如同当年一般,性子泼辣,眼睛一瞪就让人害怕。
“我……”姜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的到来,“我是你家小姐的故交,前来探望她。”
华桐闻言不可闻是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我家姑娘如今……”
“我知道,但是我有事一定要见你家姑娘一面。”
华桐手里端着托盘,应当是为云宛央准备的膳食:“你走吧,我家姑娘不见任何人。”
姜瑟顿了顿,是不见而不是不能?若是痴傻了自然是不能相见,可若,是她不想,那又如何会痴傻?
姜瑟思及此颇有些激动,她想到的那个可能说不定是真的:“你家姑娘是不是根本没有疯。”
华桐被质问的后退半步,颇有些心虚:“你,你胡说什么。”
姜瑟不自觉的拉着华桐的胳膊:“你让我见她,我真的有重要的事。”
华桐见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蒙着面,但眼里的焦急和迫不及待居然还有些熟悉。
“我,我去问问我家姑娘。”不自觉说出这句话时,华桐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她这样说不就不打自招了么。
“好,我在这里等你。”
华桐端着膳食走远了,她家姑娘不用接客,应当是整个梨芳园最闲的人,一大早也只有她们俩会用膳了。
华桐轻手轻脚的走入房中,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一女子坐在桌前,双手托腮,满面愁容,一头青丝顺其放下,圆圆的眼睛透出几分单纯。
华桐叹了口气:“姑娘,外头有人要见你。”
云宛央闭上眼:“不见。”毅然决然的说道。
华桐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她将菜布好:“说是您的故交,很着急的模样。”
云宛央没有睁开眼,她哪还有什么故交,睁眼醒来在这个鬼地方快三年了,见到的人要么是自负风流的酸腐臭书生,要么就是一见到她就两眼放光的恶心官员。
“不见,我这种情况能见什么人。”
华桐没有说话,安静的退了下去。
姜瑟百无聊赖的原地踱步,华桐见到她这个动作却感到十分熟悉,她家姑娘无聊时也喜欢这样。
许是见到她与自家姑娘那么一点相似之处,华桐的语气莫名的也好了许多:“我家姑娘说不见,您请回吧。”
果然,云宛央根本没有疯更没有傻。
至少确定了这一点,姜瑟莫名的放下心来:“你有没有纸笔,我写封信给她,她看了自会见我。”
华桐将信将疑,拿来纸笔。
姜瑟犹豫了一会,才提笔写下。
华桐对这些不甚了解,但只觉得这字看上去也十分熟悉,她也许真的和自家姑娘是故交。
华桐将她写的信送到云宛央面前,云宛央看了看随口道:“你念吧。”她原本也识得字也不多,粗略识得几个罢了。
“歌者不来今几时,姜影无词,张影无词,不歌不醉不成诗,琴瑟迟迟,雪也迟迟。”
又是诗,自己又听不懂,云宛央烦躁的甩甩手:“好了,不见。”
华桐收起了那首诗,小声喃喃道:“看着挺有才气的姑娘,怎么抄别人的诗都能抄错了。”
“姑娘?”云宛央有些疑惑,居然会有姑娘来寻她。
“是啊,是位姑娘。”
“这诗哪里做错了?”
华桐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张口便道:“这诗中最后一句应当是,歌也迟迟,雪也迟迟,被写成了琴瑟迟迟,雪也迟迟,两者都不搭了。”
云宛央神情凝住了:“拿来我看看。”言毕就接过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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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选自刘辰翁的《一剪梅·和人催雪》的下半阙,不是我写的,渣文笔写不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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