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方尚书匍匐着身子,在大殿上为自己殿前失仪大喊饶命。
方尚书一辈子顺风顺水,志气不足,被人轻轻一诈便露出马脚。在场之人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虚,料想当年之事绝和他脱不了干系。
“启禀陛下,温大学士请求上殿。”
承德帝眼睛瞬间凌厉起来,声音带着刺骨的寒冰:“宣。”
“宣温大学士进殿。”
温晁被关在皇宫多日,看着也憔悴了许多。刚一上殿,他便看着云宛央,只一瞬便偏开了眼。
“回禀陛下,微臣认罪……”
仿佛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一瞬间激起沉沉涟漪。
“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苏相只差一点就要冲上前质问他了。
他这分明就是要鱼死网破。
“苏大人,事到如今,本官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年一事是下官受你们蛊惑,以为云家倒台才是对温家最好的上升方式。可是如今这么多年一直在悲哀和悔恨中度过,云家出事,下官一点都没感到喜悦。”
他抬起眼,他已过半百,什么权势地位早已比不上家族和睦儿女平安了。
“回陛下,微臣有罪!当年与南楚私通的密信,是微臣模仿云首辅的字迹伪造的,那印章也确实是常大人所为。至于苏大人……联合方尚书放在云府密道中的兵械也确实是南楚之战中补给前线的。”
常太傅也坐不住了,这可是欺君重罪,温晁自己想死却还要拉几个垫背的,简直可恨。
“胡言乱语,死到临头了还想拉我们几人下水,你居心何在。”
“够了!”承德帝怒道,“都给朕闭嘴。”
云宛央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回禀陛下,还有一事,苏大人可脱不了干系。”
苏相双目赤红恶狠狠道:“妖女,给本宫闭嘴。”
“怎么苏大人这是狗急跳墙了?那你当日将北燕王夫妇逼至死路,为何没想到有这一日。”
若方才温晁所言,是一个小石头,如今云宛央的话则是一块巨石,激起层层水花。
“你什么意思,北燕王之死与苏相有关?”徐尚书背地里与君家交好,北燕王死的蹊跷他也痛心了几日。
云宛央点点头:“没错。”
苏相气极反笑:“你这是什么脏水都要往本官身上泼。”
“苏大人,北燕王出事当日,有人亲眼见过皇麟军的人出现在智安山附近,慧如大师也可作证,那日是皇麟军的人闯入智安寺内挟持了她。这北燕王世子信任你才将兵权交于你,没想到却是将杀死父母的利刃亲手交到你手中,午夜梦回不知道苏大人能否心安。”
“若真是如此,还望陛下彻查此事,还北燕王一个交代。”
承德帝不说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无意之中,他与云宛央目光相对。这是大不敬之罪,可承德帝却在她眼中读到另一个意思。
我知道此事与苏相无关,可是与您身边的人有关,若是想撇清干系,将这个罪名推到他身上是最合适的。
承德帝眼神转移到一旁的晋王身上,当他听到君扬失足而亡时心中是不相信的。他派人调查一番,作为当朝皇帝,若是被人知道是他宠爱的妃子逼死了忠臣,他这个儿子也绝对会被牵连。
是的,他已经想废太子改立晋王为储了。太子昏庸无能,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而他却一心攀附常家,要知道他是太子该是旁人攀附他才是。
苏家虽然也是晋王的岳家,可晋王心中有数,对苏家只是利用。不然你以为宸贵妃是如何调动皇麟军的,承德帝再一次为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机感到可怕。
若是东窗事发,他可以把责任全部推给苏家,若是没有,则也是借了旁人的手除掉了君家。
不管这个旁人是他的岳丈,还是他的母妃。
常苏两家正如当年君云两家,势大震主,迟早也是要处理的。
如此,什么威胁便再也没有了,大周朝在三儿子的手上他大可以另外培养有才能之士,如此最好了……
“妖女,妖女!”苏相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沉默已久的云菘竹站出来道:“陛下,草民还有一事要说。”
秦大人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隐隐有些激动。他为何会选择答应带云氏兄妹进宫面圣,就是因为云菘竹答应他,会在殿上澄清广庆王被冤枉一事。
“说。”
“当年云家出事,广庆王刚好在云府被捕,不是他与云家有密谋,而是被人陷害。”
事情关乎广庆王,承德帝倒是不敢小瞧了他们。
“当年,是常大人以广庆王心爱女子的性命为要挟,骗他那女子被云府的人关押,广庆王才会匆忙赶至云府。”
事实是,木清毁了云家的气运,常大人以此为由告诉广庆王。东窗事发,云家的人将木清绑了起来,木清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不可能置之不顾。
只不过他刚到云府,便被人当做同党一并关押起来。
深陷牢狱他还一直担心木清的安慰,只不过没等到心上人,却等到皇兄的赐死。
广庆王才知道,一切都是阴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木清为了他一夜白头。
常太傅慌了神,他知道陛下厌恶这个弟弟,于是想到顺水推舟,可若是被人当众揭发,可就是污蔑皇亲陷害亲王之罪。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被当众揭发,百官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么多,那几个罪人如今也是无力辩驳了。
“苏氏联合方氏伪造账本弃边疆百姓与不顾,更是谋害北燕王,欺君罔上,苏氏革去所有职位,九族之内流放边疆,三族内秋后问斩。”
“方氏欺君罔上,毫不悔改流放边疆。”
“常氏一族,借着职位贪污腐败至关驹道一事久不能了,常氏革去所有职务,秋后问斩。男子流放女子为娼,世代为奴。”
“温氏……”
“陛下。”云宛央道,“温大人知错能改,亲自上殿指认罪人,还望陛下对温大人从宽处理。”
承德帝咬着牙道:“依你所言,温氏温晁革去大学士之位,其子罚俸一年。”
这比前面几人的处罚,确实轻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来温晁不构成威胁,二来怎么说也是欠云家一个人情,她这个请求承德帝不能拒绝。
“云氏之女,削去奴籍,封北燕王君氏为神武北燕亲王。”
死后才给人追封,又有何用不过一个虚名罢了。
听到承德帝的命令,几人纷纷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当年之事明明是照陛下的心意去办,卸磨杀驴,狡兔死,走狗烹。
帝王之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