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个铜钱,丢进筐里。
士兵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筐里,他斜眼看了下,确保刚刚他扔进去的不是劣钱也不是假钱,便收回目光来,看向下一个人。
对于方长这种面貌英俊衣着普通,还扛着些竹竿的人,守城门的士兵见的多了,毫无多余的兴趣,只要确保收到足够的城门税,便正常放行即可。方长这幅打扮,在进城的人们中间并不显眼,像他这样带着些杂物进城的人并不少,也没人理会他进城要做什么。
毕竟现在已经天下太平了,整日间无甚大事。
方长扛着几根大竹,悠闲地在宁河府城里溜达着。这里没有经历过什么战火,所以市面上的经济并未受到多大影响,百姓们的面貌明显比之前途经过的那些,曾经被战火荼毒过地方的百姓要好很多。
两面百业兴盛,虽然比不上周边几个府,但放在天下范围内,也算不错。
有的街道上摊位众多,人声鼎沸,有的地方僻静幽远,人迹罕至。方长来回看了看,选了个僻静地方,将背上的竹竿放下来,倚靠在一边。
他从背包里掏出那条旧床单,铺在地上,而后将从崖上搜罗的杂物挨个摆在上面。
方长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堆东西的过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这里并不热闹,人也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冷清。方长选的这个位置,有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挡住了正午的阳光。所以倒是偶尔会有人在这里乘凉。
这种地方也已经有人看上,方长旁边是个卖瓷盆的,懒洋洋的靠在那里。
见方长过来,瓷盆摊摊主看了两眼,便没有再理会,接着看向街巷尽头等待顾客,直到方长将摊子摆好,他似乎才意识到应该打个招呼,于是扭了下头,对方长说道:
“我说老弟啊,这里人不多的,我这是常年在这里卖瓷盆,有了口碑,才常常有人慕名而来,不挑地方。看着架势,你这是新摊子吧?卖这些杂货小心会蚀本啊。”
见对方语气诚恳,方长笑笑说道:
“多谢老哥指点,我这都是搜罗来用不上的东西,也放不坏,趁着田里没活儿过来卖下。有人买,就赚个零花钱换酒喝,没人买也不怕,就当来城里散心耍子。”
“那便好。”瓷盆摊主不住地点头,“不靠这个养家,何苦去那集市上晒着。这个破天气,我告诉你诶,这附近就数这颗大树底下最凉快,还是个风口,在这里摆摊除了人少之外,最是舒服不过。”
两人交谈了几句,说了些没有营养的话,便各自照看摊子。
方长没有吆喝,两边都是民宅,行人又少,吆喝既扰民也不合适,所以干脆随缘。反正他来这里摆摊其实没什么目的,就是兴致来了,过来体验下生活。
眼前来往经过的人不少,但是愿意过来问问的人许久都没碰到一个。
倒是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两个人目的明确的走到旁边摊子,连番砍价后递钱选了瓷盆走。
“您这竹竿怎么卖?”
有人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方长身边那几根大竹,过来询价。
“十五一根,这两根小一些的十一根。”
方长看到顾客上门,很有兴致地说道。
听到方长的报价,这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竹竿前面,伸手将几根竹竿依次检查了下,嘟囔道:
“太新鲜了,没烤没晾,还得回家自己处理后才能用,费事啊。”
知道对方是想砍价,方长暗自笑了下,饶有兴致地争辩道:“这可是从山里采的,我一路扛过来,光脚力就废了不少,都是值的。”他拍了拍一根竹子,笑着说:“你看,周围上哪里去找这么粗这么直的竹子去?只有山里才有。”
又沉默了下,对方明显是接受了方长的说法,他继续检视这几根竹子,明显犹豫不决。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对方长说道:
“再便宜点儿吧,十五都能买半笸箩饼了,比市价贵太多。”
“老话说得好,宁买不值,不买吃食,半笸箩饼几顿就吃完了,但这竹竿无论在哪里用,只要不是填进灶膛烧掉,都能用很久很久的。”方长回应道。
“再便宜点儿吧,再便宜点儿我就买。”似乎有些词穷,对面人明显不太擅长砍价,于是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
没奈何,方长减了三钱,十二卖了两根竹竿与他。
对方十分高兴,仔细挑选了最粗大的两根,缴纳二十四钱会了账后,小心扛着慢慢回家去了,也不知道准备用它们来做甚么。
看起来是个实诚人,换个伶俐的来,说不定能砍价到十,还得让方长饶上两个笋。
终于开了张,不过方长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那副悠闲地表情。
倒是旁边卖瓷盆的摊主,出声祝贺了下方长。就在刚刚那人买竹竿的时间里,旁边摊子又卖出去一大一小两个瓷盆。
方长的摊子上杂物挺多,除了几个笋头之外,还有几件自己做了用不上的工具,一匹旧蓑衣、四五个泛着青色的山果子、两块石头、四五件形状不规则的玻璃器、几个旧板凳、十来本旧书、两叠纸、一个玩具风车、四五个自己编的竹篮、一套准星有些磨损的手提秤,还有两套方长自制的,带火石火绒包的火镰。
由于这里东西丰富,渐渐地,有人会过来看上两眼。
到了中午时分,卖盆子的摊主从怀里取了夹咸菜的饼,就着水壶里的白开水来吃,而方长只是将摊子上面,本来作为商品的几个果子吃掉了,毕竟他下山之前,已经吃了顿早午餐统合在一起的饭食,便是普通人也不会饿。
中午天热人少,连周围的小孩子们回家吃饭后,都不再出来玩耍。但是有路过的壮汉,看到方长这里笋子新鲜诱人,犹豫了下包圆买走,并买了个竹篮装着买到的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