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伊人伤悲
“吱呀”房门开启关闭,待曾叔公睡下易岚枫与高管事一同退到门外。
“高管事,这府上为何连个丫鬟侍女都无?”易岚枫压低声音询问。
高管事摇头叹息道:“原本还有一些良田租子可维持平日生计,可如今收成不好这日子越发不济,只好遣散下人独留老奴夫妇二人。”
易岚枫无意瞥见高管事衣衫上有几处补丁,从随身的荷包内取出一张银票递与高管事。
“这些你拿着,够过一阵子。”
高管事却推搡硬是不肯收,急声说道:“这些年承蒙易大少爷接济,只是前日我家公子归来刚交与老奴一笔银两。”
易岚枫闻后望着掌中青蓝荷包神色微怔,他该如何面对她的姌姌。不禁握紧青蓝荷包,漠然言道:“告辞了。”
“易大少爷……”高管事凝了一眼,径直离去的青蓝背影,转而向后院行去。
“吱”院门开启,易岚枫开门而出地面随之落下几片黑漆脱皮。纵然身躯挺拔,却难掩眸中黯然。步履略沉已无轻盈潇洒,心道:“我该如何面对你……”
“阿金……”背靠马车仍然酣睡的阿金,闻见有人唤他猛然惊醒,急忙擦拭唇边口水。
“少爷可曾见到堂少爷,堂少爷可曾说些什么?”阿金见易岚枫神色凝重,不禁有些焦急。
“莫再问了,回府吧,不,还是去钱庄吧。”
“哦……”阿金不敢再言,待易岚枫上了马车,挥鞭赶马。
“公子,易大少爷回府了。”高管事奔到后院,在门外告知易凌骞。
“嗯,您下去忙吧。”
易凌骞背靠床柱之上脸色稍缓,易岚枫终究未下死手,不然他早已剩半条命。门外春若水打来水,为易凌骞擦拭。
春若水濡湿手帕轻轻拈过,易凌骞红肿的下颚惹得易凌骞吸气忍痛。春若水叹息道:“骞郎,改日你我登门向易少爷赔罪如何?”
易凌骞推开春若水,轻蔑说道:“他家财万贯作享齐人之福,我有何错?”
“可终究是你我设计于易少爷……”
“够了,你回房去吧,让我独自静静。”
酒醒之后的易凌骞,每每望见春若水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便不由自主想起春若水与他叔父易老爷之事。
昨夜软言哭求她莫要离他而去,转眼酒醒却是冷若冰霜。春若水满心委屈,那双桃花眼噙满泪水,紧咬朱红起身奔出房门。易凌骞望着离去桃红身影,左手握拳重重打在床柱之上。心道:易凌骞你这伪君子,明知她是不得已为之,为何要这般待她。
赵府偏堂,鸡鸭鱼肉佳肴满桌。难得赵媛玉回府,赵夫人命厨房做了赵媛玉喜爱的菜色。
一家三口围桌而坐,赵夫人为赵媛玉不停夹菜。
“玉儿,今日你夫君为何仍未伴你左右?”每每赵媛玉回赵府,皆未见易岚枫随行,赵夫人心中不满已久。
不待赵媛玉开口,赵东胜已然开口开脱道:“岚枫事情繁多,定是脱不开身。”
赵媛玉抬眸见父亲赵东胜挤眉弄眼,即刻会意笑道:“母亲女儿难得回来,夫君不在倒也自在。”
“话虽如此,可是……”
“好了,母亲若再说,女儿这便回去。”
“好好好,母亲不说便是。你们父母且吃着,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两道菜。”赵夫人深知爱女向来说一不二,便不再言语。
待赵夫人离去,赵媛玉放下筷子咬唇不语。赵东胜见赵媛玉面色为难,出声问道:“玉儿,此番回府可是有何事?”
“哎……”赵媛玉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女儿与易岚枫关系向来不好,只是有些烦恼罢了。”
“玉儿,和离之事你可曾考虑?”
“父亲当真不在乎颜面,情愿女儿和离?”
“为父这张老脸有何要紧,只是不怨你如你母亲这般,苦了半辈子……”赵东胜心中对赵夫人愧疚,唉声叹气自行斟酒饮尽一杯。
“女儿明白……”
“明白什么?”赵夫人不知何时归来,领着阿香端进一盘菜肴。
赵东胜父女二人,神色一转皆是笑容满面。赵媛玉起身将赵夫人拉入座,笑道:“明白母亲方才也是一番好意。”
赵夫人只道赵媛玉指方才之事,举手握住肩上赵媛玉白皙葇荑,宽慰道:“玉儿,你能明白母亲心意甚好。”
“母亲,女儿明白。”赵媛玉见赵夫人鬓角白发,心头一酸侧目不敢再看。
午膳过后,赵东胜命下人备好马车,送赵媛玉主仆回去。
赵媛玉撩开帷裳望了一眼父母双亲,低声说道:“走吧……”阿香朗声冲车夫喊道:“出发。”
马车晃动,车内赵媛玉眼角忽然滑下泪珠。阿香略有惊慌掏出手帕,为赵媛玉拭去,急声问道:“小姐,您为何如此?”
赵媛玉沉默不语无声落泪,阿香焦急唤道:“车夫返回赵府……”
“阿香,你作什么?”赵媛玉闻后有些慌乱,大声喊道:“回易府……”
马车骤停,车夫朗声问道:“小姐,是回赵府还是易府?”
“回易府。”赵媛玉瞪了一眼阿香,言语有些恼怒。
“是,小姐。”片刻,马车再次晃动徐行。
“阿香,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赵媛玉压低嗓子训斥。
阿香垂首言道:“小姐,阿香只是担心您,阿香错了……”
“今日你可在夫人面前胡言乱语?”
“阿香不敢,夫人询问,奴婢只说如常。”
赵媛玉不由松气道:“罢了,念在你衷心一片。”
“小姐,您究竟有何心事?”
“不该问得别问。”赵媛玉嗔目冷言,阿香噤声不敢再问。
转眼夜色浓郁,别院东厢房门口。舒姌姌身披绯色斗篷,内里只着白色寝衣立在廊下。亥时过半,舒姌姌已让汤小池回房歇下。未见易岚枫回府,她心中不安立在廊下等待心爱男子。
半柱香的功夫,仍未等待易岚枫的身影。舒姌姌眼眸落寞,转身回房关上房门。
躺在床榻之上的舒姌姌,辗转难眠喃喃自语道:“易郎,是否已知……”
“吱呀”房门开启随即关闭,舒姌姌闻见脚步之声渐近合眼装睡。易岚枫脱去衣衫,只着寝衣坐至床沿。易岚枫凝视背对于他熟睡的女子,轻叹一声满眸愧疚之色。舒姌姌闻见叹息声,睁目闪过一抹复杂眼光,随即合眼继续装睡。
“姌姌……”易岚枫喃喃轻唤,却不敢再言语。心道:以你的性子若知晓,纵然心中难受仍然会顾及我的感受假装若无其事。
房中烛火跳跃忽明忽暗,易岚枫回眸瞥见即将燃尽的蜡烛,俊颜半阴半郁缓缓起身换上新烛上床就寝。
舒姌姌只觉腰肢一暖,熟悉的大掌触碰环抱。耳畔温热呼气燎热,舒姌姌忽而心尖一软轻声唤道:“易郎……”“可是我扰你清梦?”耳畔易岚枫声音低哑迷醉,温热大掌游走不安分磨蹭。舒姌姌翻身与易岚枫正面而对,正色道:“易郎,近来有件事藏在我心中已久。”
原本不安分的大掌骤然停滞,剑眉微蹙大掌转而轻抚顺滑青丝,温和言道:“何事不妨与我说说?”
舒姌姌咬唇略有犹豫,易岚枫指缝穿过柔滑青丝俯首轻嗅淡香,言语迷醉道:“为何不言语,良宵苦短……”脖间温湿,易岚枫埋首亲吻舒姌姌白嫩的细脖。熟悉的撩痒袭来,舒姌姌艰难言道:“有关赵媛玉之事……”脖间温热骤然停止,二人侧躺四目凝重相对。
良久,易岚枫打破沉寂轻声言道:“我已知晓。”
舒姌姌瞠目惊愕道:“你,你何时知晓?”
“便在今日。”
“想来易郎迟迟未归,便是因为知晓一切?”
眼前心爱女子满眸黯然,令易岚枫心头骤紧。他如今惭愧不堪如何面对心爱女子,一直到夜深方才回府。
“事已既此,我亦是失望至极,为何要这般算计于我?”
“此事我并不是有意隐瞒易郎,只是我……”
“你的心思我懂,可我无法原谅……”易岚枫望着眼前女子,心中愧疚自责。
“无法原谅”四字在舒姌姌耳畔回荡,心口绞痛双目通红眼角滑下泪珠。
“姌姌,你莫哭……”心爱女子伤心流泪更让易岚枫心如刀割,举手慌忙为舒姌姌拭去泪痕。
泪眼模糊隐约望见墨色眼眸中尽是疼惜,舒姌姌忽然举臂遮面,剧烈抽泣委屈得像个丢了珍宝的孩子。
“姌姌,你哭你可知我心如刀绞,姌姌你看着我,姌姌……”易岚枫试图拨开舒姌姌脸前白皙纤瘦的胳臂,哪知舒姌姌摇头哭喊道:“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易郎……”
原本握在舒姌姌胳臂上的大掌轻颤心口猛然剧痛,易岚枫如鲠在喉难以难语。望着呜咽不止的心爱女子,易岚枫想要抱住哭泣抖动的柔弱香肩,却生生被舒姌姌推开。易岚枫凝着掩面哭泣的舒姌姌,眼眉抽动一颗泪珠滚落,他起身下床极力克制嘶哑说了句:“我睡书房……”
片刻,传来房门开合之声。舒姌姌放下手臂,侧躺在床泪眼朦胧痴痴望向门口。
书房之内的易岚枫踱来踱去,烦躁不已却无处发泄。事到如今,终究伤人伤己。即便他与赵媛玉有了夫妻之实,他的态度亦不会改变什么,他的心中只有他的姌姌一人。
无意瞥见书架搁置已久那幅画轴,易岚枫将画轴取下平摊桌面。白纱遮面如梦如幻,眼眸清澈魅惑。
易岚枫扶额头痛,脑海回想那夜之事。若不是迷情香,他岂会将怀抱琵琶的赵媛玉看作是舒姌姌。
“姌姌,是我易岚枫对不住你……”喃喃自语声,满是惆怅愧疚。
长夜漫漫愁绪之人,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