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对簿公堂
别院中,舒姌姌手端一碗清粥亲自喂易岚枫服食。三日水米未进,舒姌姌望着易岚枫唇瓣裂痕小心喂上一口清粥。易岚枫并未起唇,双眸深沉轻皱随即取过舒姌姌手中的汤碗自行服用。
归来至今,易岚枫唯在灵堂唤过两声“姌姌”便未在与她言语。舒姌姌只道易岚枫丧父悲痛,侍奉在侧谨慎轻言。易岚枫食完清粥放下汤碗,凝了一眼舒姌姌起身径直去往灵堂。
“少爷,宗亲们请您过去议事。”易岚枫尚未出别院却见管家贵叔匆匆赶来,哈腰恭敬言道。易岚枫严肃轻嗯,随管家前往祠堂。
身后舒姌姌目光直凝远去白色身影,轻声叹息心口微疼鼻尖酸涩。
灵堂之中,赵媛玉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焚烧纸钱。依着规矩她身为正房,本就该为易老爷守灵。只是念着她有着身子,亦不想让旁人看出异样,便只在白日里做做样子随易岚枫守在灵前。
“你来了…”赵媛玉闻见身后脚步声,并未回头。舒姌姌轻嗯一声,上前跪拜敬香而后跪在赵媛玉身畔。
这两日虽与赵媛玉碰面,二人却不曾言语。如今舒姌姌忽觉赵媛玉的眼神已不似从前那般犀利,反倒是温婉平和。舒姌姌将纸钱投入铜盆之中焚烧,身畔赵媛玉忽然低声说道:“舒姌姌,我有一事困惑已久,唯有你可解惑。”
“你有何事日后再言,亡者灵前莫要妄言惊扰逝者。”
赵媛玉叹息道:“也罢,事已即此,从前那些既往不咎一笔勾销。”舒姌姌闻后困惑不解不明赵媛玉所言何意,蹙眉侧目望向赵媛玉却见赵媛玉举袖遮唇痛苦干呕几次。
舒姌姌暗自吃惊,赵媛玉这般干呕莫不是身怀有孕。舒姌姌回眸左顾右盼一番,压低声音正色言道:“你莫不是…”舒姌姌终究难以启齿,尚未言毕却见赵媛玉单手捂腹郑重颔首。
“莫非是那夜…”舒姌姌惊愕瞠目,吞吞吐吐言道。赵媛玉闻后先是摇摇头而后颔首道:“此处不便言语,你随我来。”
舒姌姌颔首起身将走,却见易岚枫踏入正堂。易岚枫眉宇轻皱微有怒色,舒姌姌疼惜不已向赵媛玉略使眼色。赵媛玉早已识趣去向易岚枫欠身行礼,随即退出灵堂。
灵堂内肃静无声,舒姌姌忐忑不安跪在易岚枫身畔。她不知易岚枫是否知晓赵媛玉身怀有孕一事,若此刻他知晓此事当真是雪上加霜。
“你若累了,便回房歇着。”舒姌姌神色有异,早已落在易岚枫眸中。
“不累,让我陪着易郎尽一尽孝道。”易岚枫主动言语,舒姌姌闻后忽有失而复得之感,心神动荡双眸微湿。她小心翼翼伸出左手想要握住昔日温情暖暖的大掌,犹豫不决中却被温热大掌猛然抓住玉手紧紧握住。舒姌姌抬眸望向易岚枫,恰巧迎上易岚枫侧目浅笑。温润笑靥此情此景如今多了份苦涩,舒姌姌微微怔住随后莞尔相对。
易岚枫回首面向灵前,单手仍然与舒姌姌紧握。方才温润笑靥早已无踪,双眸黯然深沉。思及方才宗亲在祠堂一番言论,仇恨涌向心头。
易岚枫闭门不见,春若水只得央求高管事去求易氏宗亲为易灵骞求情。易岚枫身为苦主因易老爷丧事未了,故而并未前往衙门与易灵骞对簿公堂。宗亲皆不信易灵骞毒害易老爷一事,反倒质疑红莲所言真伪。易岚枫深知此事不宜久拖,待父亲易老爷头七下葬入土为安速速解决此事。
四日后,易老爷出殡下葬。虽是丧事,却万人空巷围观议论。易灵骞谋杀同宗叔父之事,已在城中传遍。翌日,易岚枫前往衙门击鼓鸣冤。
衙役仗列两排,高喊“威武”喝堂威,手持廷杖敲击地面。“啪”惊堂木与长案桌面碰撞清脆威严,知府刘大人到任成都府未满两年,如今官衔仍是从四品。这知府刘大人与肥头大耳的徐师爷相较,身材颇瘦。只因徐师爷盘根在成都府数年,比之刘大人更像一方知府。
“堂下何人?”
易岚枫屈膝下跪拱手道:“回大人,草民易岚枫!”
“易公子,呃,易岚枫起来吧!”徐师爷早就与知府刘大人打过招呼,这城中无人不知城中首富第一公子。奈何此案公开受理,刘大爷顾忌围观百姓只是请易岚枫站立。
“易岚枫你有何冤情?”未待易岚枫答话,徐师爷已将供状递与知府刘大人。
此案本就是走走过场,知府刘大人佯装严谨阅完供状,一拍惊堂木喊道:“带嫌犯易灵骞。”
“威武”之声再起,随后只见易灵骞披枷带锁被衙役带上公堂。“叮当”易岚枫闻声望去,易灵骞双脚脚镣禁锢,脚裸已磨红隐隐渗血。
易灵骞垂首屈膝跪下,被人取了双手枷锁。
“易灵骞,本府问你,你堂兄状告你下毒毒杀同宗叔父,你可知罪?”
易灵骞仰首只见唇角红肿,怕是在牢狱之中未少受皮肉之苦。易灵骞斜目瞥了一眼易岚枫,拱手冷笑道:“草民冤枉。”
“带人证易府奴婢红莲。”
将养几日,红莲今日气色尚可。红莲跪地垂首不敢与知府直面,恭敬说道:“民女见过大人。”
“红莲,本府问你,这瓶药可是易灵骞亲手交于你。”刘大人拿起证物,轻摇红色瓷瓶。
红莲微微昂首随即垂首答道:“正是,此人亲手交与民女。”红莲伸臂略指了指,跪在她身畔的易灵骞。
“易灵骞,人证物证俱在,如实招来莫在狡辩。”
易灵骞毫不畏惧仰首狂笑两声,言道:“单凭一瓶药,与一奴婢下人所言便要定草民的罪,草民不服。”
易岚枫蹙眉冷哼道:“骞弟,堂兄定让你心服口服抵赖不得。”易岚枫回声拱手向知府刘大人说道:“大人,此案还有一人证。”
“哦,此人何在?”
只见易岚枫击掌两声,有人拨开围观人群向衙内行去。易灵骞回眸见顾佑天拎着,一个骨瘦如柴身着姜黄道袍的男子向公堂走来。那道士瞄了一眼易凌骞,二人皆是神色一震。
顾佑天将道袍男子推入公堂之内,那道士瘦弱怎受得住顾佑天的推搡。踉跄扑倒在地,狼狈爬起战战兢兢道:“大人,贫道有礼了。”
刘大人望向易岚枫问道:“这道士是何人?”
“贫道道号了清,是…是…行医驱魔的江湖术士。”那了清道人额间虚汗不断,举袖擦拭。
“大人,那瓶金丹便是此人所炼。”易岚枫阴冷扫过了清道人,拱手向知府刘大人言明。
“嘣”刘大人怒拍惊堂木,喝道:“还不快如实道来。”那了清道人闻声跪地,委屈直指易灵骞喊道:“大人,贫道冤枉。是他,去年腊月寻到贫道处,交与贫道一张炼制金丹古方,说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出钱让贫道为他炼制。贫道冤枉啊!不信大人可比对笔迹。”说话间,了清道人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双手捧举头顶。
这了清道人其实就是江湖骗子,画符驱邪也都是些假把式。虽是个草包,却也明白易灵骞交与他那张金丹古方,朱砂水银分量过大。了清道人原不肯炼制,可易灵骞信誓旦旦直说是他服食妄求永生修道成仙。那了清道人贪财,收了银两便为易灵骞炼制金丹。
“易灵骞,你可认罪。”徐师爷将了清道人从怀中掏出的那张古方,交与知府刘大人。
易灵骞闻之了清道人之言,早已无力瘫坐垂首丧气不语。
知府刘大人见易灵骞不再申辩,重拍惊堂木说道:“此案已了,易灵骞毒杀堂叔证据确凿。本府当堂宣判,依大明刑律凡谋杀人造意者—斩。本府念易府丫鬟红莲并不知情,仗刑三十大板。江湖道士炼制毒药,仗刑一百以儆效尤。易灵骞收押秋后问斩,退堂!”
“威…武…”公堂回荡威武之声,知府刘大人已先行离去,易灵骞被衙役拖拽起架出公堂。了清道士已被衙役拖去仗刑,易岚枫念在红莲小产不久恳求徐师爷一月后再行刑。
“枫儿,你父亲泉下有知定能安息。”顾佑天上前轻拍易岚枫肩膀,以示宽慰。
易岚枫恭敬向顾佑天拜道:“有劳师傅,几日奔波,徒儿感激不尽,无以回报。”
顾佑天扶起易岚枫说道:“你我师徒不必客气,哎,不想你父亲亦去得如此突然。默彦他…为师如今是孤家寡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顾佑天思及独子顾默彦,不免神色黯然。易岚枫闻之心中憋闷,低沉言道:“师傅若不嫌弃,从今往后枫儿便是您的义子。”
“好好好,为师,不,为父多了个好儿子。”顾佑天眸中泛红,连声叫好。
“今日是个好日子,你我父子定要把酒言欢一醉方休。”顾佑天相邀易岚枫回顾氏武馆喝酒,易岚枫笑道:“义父且先回去,枫儿还有一事未了。一个时辰后,枫儿必定登门与义父一醉方休。”
顾佑天含笑颔首先行离开衙门,易岚枫目送顾佑天离去,转身却行向府衙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