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精神污染

然而这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

就在眼镜男仓惶后撤之际，或者说当赵平好不容远离车尾重回车头的那一刻，透过眼角余光，他看到一幕场景，一幕哪怕他想破脑袋都永远找不到答案的诡异画面：

身后，那双刚刚还因子弹射击而被迫回缩的黑色手臂停止了动作，目前正停滞于车厢正中旋空凝固着，但停止动作不算重点，悬空凝固同样并非关键，关键是手臂现已恢复如初，原本被子弹射断的左右手腕重新长出了手掌，以完全难以理解的方式恢复如初！

没有原因，没有逻辑，仅仅只是转身爬了几米，刚一回头，断掉手掌就这重新长回手腕。

枪伤消失意味着什么？手掌复原又代表着什么？

很简单，意味着人手恢复了攻击能力，再次有可能用当初快如闪电的速度猛然延长攻击自己！

目睹此景，赵平不敢动了，不敢在试图转身停止汽车了，因为他刚刚见识过人手速度，那种快到仅用一秒便可横穿车厢抓住自己的速度实在过于恐怖，可以预料，以目前情况，别说他转身停车了，哪怕他稍有异动，人手就一定会再次延伸抓向自己！

且更为可怕的是……

手枪只能保护他一时！

不错，众所周知，但凡枪械就需要子弹供应，而无论哪种枪械其子弹永远是有限的，诚然他可以暂时用手里这把五四式手枪自保，可也请不要忘了黑色人手有复原能力，无论何种伤势，只需几秒便可恢复，面对如此恐怖的复原能力，一旦子弹耗尽，届时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所以，当亲眼目睹人手复原的画面后，赵平绝望了，他的额头汗如雨下，他的嘴角抽搐频繁，整个人被绝望包裹，俨然陷入一种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的必死绝境当中。

（逃不掉了，已经没有任何逃生机会了，我会死，极有可能死在这，只是，那只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只显露出一双手臂？它的本体又是什么样子？）

此刻，车厢前排，赵平就这样边持枪戒备边胡思乱想，盯着对面那相距不远的细长人手惊骇颤抖，他认为自己命不久矣，断定自己今晚必死，可，哪怕生机渺茫死路遍地，绝望中，赵平还是心有不甘，不甘心就这样死，更不甘心到死都只能看到螝物的一双手！

然……

许是听到了男人内心所想，又或是男人的激烈反抗引起了螝物在意，就在赵平满心绝望的持枪同对面人手互相僵持之际，忽然间，他听到了声音。

“额……啊……呜啊……”

一串好似因承受过多痛苦而本能发出的绵延叹息传入耳膜，径直在空荡死寂的车厢中悠然回荡。

听到声音，赵平身体猛然一抖，除身体抖动外，他那凝视前方的眼睛竟也不受控制越睁越大！

因为，就在刚刚，他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在声音浮现的下一秒目睹了黑色。

是的，黑色，极其浓郁的黑色，车尾第八排，那张赵平早先曾坐过的客椅下方升起了黑色，一团遍布发丝的圆状事物正自上而下缓缓上升着，像一枚气球般逐渐升高，越来越高。

……………

如果有一只螝认准了要杀你，那么螝定然会手段频出，无所不用其极，同时对方亦不在乎你是否会看到或发现它，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注定会死，而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在一辆正前进移动的封闭巴士里，在整个车厢也只有自己的悲观绝境下，赵平突然发现后排冒出了东西，一团黑乎乎圆形事物。

由于距离原因加之视角关系，受前方客椅遮挡，赵平只看到车厢后排有东西缓缓上升，一个发丝浓密极似乎人头的东西，伴随着一声渗人叹息，目前人头正自下而上徐徐上升着……

人头越升越高，越来越高，最终，赵平看清了，除目睹了人头完整展现映入眼帘外，还进一步发现那仅仅只是颗人头！

因为，对方没有身体，只有条长到惊人的脖子连接头颅！

脖子很长很长，虽然前排客椅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但那未受遮挡的客椅下方却仍然清晰显示着脖颈！没有双腿，没有身躯，有的只是条蜿蜒细长的脖子正连接底部，同那双最先伸出的细长手臂一样统统来自客椅下方，来自于漆黑阴暗的车厢夹角！

在一张平平无奇的巴士客椅下伸出了双细长手臂和一颗仅有脖子脑袋，没有逻辑，没有理由，描述诚然无错，可这既无逻辑又无理由的恐怖画面却真实出现了，就这么被赵平完整目睹，乃至目睹了整个过程。

这是赵平的幸运，同样也是赵平的不幸。

幸运是指眼镜男的心中疑惑如今获得了解答，螝物就好像能看出他心中所想那样，男人刚一心生不甘，对方便钻出阴影显露身形，至于不幸……

不幸是指赵平是聪明人，他太聪明了，以他那盖过常人的智商和理解能力，事实上打从目睹人头浮现眼帘的那一刻起，男人就已经明白了，明白了一件事，即，随着螝物显露身形，早先还九死一生的自己这下是彻底没了活路，至此不在有半分侥幸存活的可能，他，看到了那只隐藏螝物，他，死定了！

滴答，滴答，滴答。

豆大汗珠沿额前不停滑落，在人头冒出的那一刻起始终流淌循环不休，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双腿甚至连持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在过于浓烈的死亡气息笼罩下不受控制抖动不休。

然后……

呼啦，呼啦啦。

现场刮起凉风，一阵阵不知从哪冒出的透骨阴风开始在门窗紧闭的车厢中吹拂席卷，为本就死寂压抑的现场增添了更多绝望气息。

可，饶是阴风阵阵绝望浓烈，实则仅仅只是开始，因为，更加恐怖乃至更加绝望的还在后面……

接下来，赵平再次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阴风吹拂下，对面，人头密集的发丝四散飞舞，像一条条冬眠复苏的毒蛇般起伏上扬，令原本因头发覆盖而看不见五官面门的人头脑袋开始显露真容。

缓慢的真相显露被赵平尽收眼底，同样被何飞尽收眼底，或者说被所有遭受攻击的巴士乘客尽收眼底。

同一时间，同一车厢，几近相同的处境位置。

此刻，置身于车厢前排的何飞正脑门流汗身体颤抖着，而导致他如此恐惧的根源则恰恰在于车厢发生了异变，是的，半分钟前，继那双细长扭曲的人手之后，他那原本所坐的客椅底端再次冒出了东西，这次出现的已非双手，而是人头，赫然是一颗既无身体又无四肢的人头，一颗由细长脖颈所链接延伸的黑色脑袋，之所以用黑色形容，原因在于人头发丝密集，密集到完全遮蔽面门盖住五官，不过，伴随着车厢阴风乍起突兀席卷，渐渐的，人头发丝开始扩散，开始飘舞，纷纷在阴风席卷下自行上扬，然后……

他看到了眼睛。

透过随风扩散的密集发丝，首先映入何飞眼帘的是眼睛，一颗和正常人类一般无二的眼睛，乍看之下很是寻常，只是，随着发丝继续扩散不断上扬，接下来，何飞不淡定了，不，不是不淡定，而是被随后场景硬生生吓成半死，吓得他头皮发炸通体冰凉，几乎每一根头发都仿若直立，除此以外，他的全身皮肤亦赫然泛起了成片鸡皮疙瘩，俨然一副极度恐惧模样，至于原因？很简单……

原因在于继第一颗眼睛后，他再度看到眼睛。

在头颅发丝的连番扩散下，失去遮蔽的人头逐渐显露真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眼睛，其后还是眼睛，然后又是眼睛，接下来依旧是眼睛，眼睛，眼睛，眼睛，赫然是数百颗密密麻麻的眼睛！！！

“啊！！！”

噗通。

当亲眼目睹乃至发现整颗人头竟尽数长满眼睛后，何飞倒了下去，被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硬生生吓了双腿发软四肢无力，旋即在猛然发出声凄厉尖叫后身体倒地，一屁股瘫坐地面。

噗通。

同样的，在另一处相同地点的车厢里，目睹此景，赵平亦在目睹了人头真相后身体不觉瘫软，当场摔倒在地。

说实话，其实无论是何飞还是赵平，二人都不简单，他俩个个是经验丰富的资深者，不单头脑聪明善于分析且机敏过人理智镇定，对恐怖事物的免疫程度也早已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问题是如此骇人的画面却从未见过啊！注意，恐怖虽大多时候代表死亡，但有些时候恐怖却有必要和死亡区分开来，就好比现在，看着对面那颗长满眼睛的骇人头颅，二人产生了不适，涌现出极其浓烈的不适感，这种极似精神污染的画面也刚好打在人类最为薄弱的心理防线上，继而瞬间攻破防线蜂拥而入。

结果可想而知，随着心理防线被击溃冲垮，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何飞，赵平，这两个往日既理智又镇定甚至面对地缚灵都不曾瘫软倒地的资深者就这样被吓倒了，被一只未知螝物吓了个肝胆俱裂双双瘫倒！

表面上看二人表现非常不堪，实则并非如此，关键在于这只未知螝物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太过另类，已然大幅超出心理预知，于是，就这样，猝不及防之下，何飞被始料未及的画面吓瘫，赵平同样被闻所未闻的场景吓倒，至此罕见般双双倒地，在明明同处一辆巴士但又互相看不到对方的诡异状况中先后跌倒。

可以想象，连心智坚韧的何飞赵平都被吓成这样，那么同样被列入死亡名单而导致其独处车厢的陆成冰又将是何反应？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样的巴士车厢，相似的孤独处境。

“啊！哇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目睹着对面人头真容，凝视着数百密集眼睛，陆成冰忘记了一切，他的大脑尽数空白，他的声音尖锐凄厉，目前正抱头尖叫着，一边紧抱脑袋瘫坐车厢一边表情惊惧疯狂呐喊。

不错，因螝物每次攻击人数总比上一次多，这次除何飞与赵平双双中招外，陆成冰也一样被不幸选中，至此陷入地狱，过程也相对简单，由于曾多次旁听过团队会议，诚然陆成冰只是个经验为零的新人，可他依旧从资深者的几番对话中大体听懂了具体意思，简单来讲可理解为他们被困住了，被任务规则死死限制在这辆虽一直移动但又不得离开的狭小巴士里，而巴士内部则隐藏着一只螝，那只螝很神秘，除从始至终不曾露面外，杀人手段更加诡异，螝利用某种手段一次次催眠众人，然后趁多数人昏睡期间大肆屠戮被其选中目标猎物，每当人群醒来，首先看到的永远是血液尽失的凄惨尸体，且尸体一次比一次多，而同为新人杨志斌就是以这种方式死在了几小时前！

如果说死的一直只是那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或许还无法给陆成冰造成多大恐慌，毕竟在他眼里那些人他不认识，无非就是群类似npc的剧情人物而已，不过，随着杨志斌也命丧黄泉遇害惨死后，陆成冰慌了，在某股名为兔死狐悲的心态促使下猛然意识到真实，恍然发现这并非游戏，而是真正意义的杀戮现场，在这里不单剧情人物会死，执行者一样会死！自己也同样会像杨志斌那样不知何时被螝攻击！

所以打那时起，陆成冰真正陷入了恐惧之中，他一直在心惊胆寒，一直在求神拜佛，内心不断哀求着那些他当明星时从不相信的满天神佛，除祈求神佛保佑外，陆大明星还把资深者当做了救星，把这群他早先当明星时铁定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的所谓下等人视为保命希望，不怪他当初自视甚高，毕竟他是陆成冰，是一名在现实中拥有上亿粉丝的国民明星，他的流量远超同行，他的人气堪称火爆，无数人视他为偶像，只要他愿意，单单登台唱首歌就能收获普通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海量金钱，当然，有喜欢就有讨厌，不否认网上也有人骂他演技拙劣歌声寻常，除了流量啥都没有，可那又能怎么样？无非只是群眼红自己的穷逼在没事找事发泄不满而已，谁让当今社会就是这样一个戏子当道的畸形社会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质疑，他的海量粉丝依旧能心甘情愿主动帮忙，主动替他在网上洗地，直到把他洗的仿若莲花，白白净净。

只可惜，上面这些现已成为过去，当他踏进这处名为诅咒空间的地方开始，他陆大明星的处境变了，变得不在受万人瞩目，反而成为了一名时刻为生存而提心吊胆的执行者，然后他进入了任务世界，再然后，他崩溃了，他发现困住自己的巴士里竟然有螝在不断杀人，用诡异手法频繁屠杀巴士乘客，得知真相后，陆成冰被吓破了胆，同时终于发现自己在脱离现实世界后竟然啥都不是！他是那么的脆弱胆小，那么的意志软弱，别说比不上资深者了，他甚至连那名和自己同为新人的女医生都比不上，原来流量并非万能，至少在这里流量救不了自己，于是，他开始祈求，首次放下明星身段祈求众人，他既希望何飞能尽快找出生路同时还希望相邻座位的程樱能保护自己，结果……

结果何飞找不出生路，那名叫程樱的女性资深者更是里连理都不理自己，完全把模样帅气的他当成了空气，为什么？明明自己样貌帅气，现实中无数女生喜欢自己，可为何在这里只要是个女的就不搭理自己？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还隐隐夹杂些许鄙夷？

具体是什么原因陆成冰不会知道也没机会知道了，因为，就在三分钟前，当他和其他人一样静坐车厢苦熬时间时，眨眼间，他发现了异状，发现坐在身边的程樱不见了！除程樱不见外，相距不远的其他执行者也统统不见，或者说整车人消失不见，最后只剩自己，仅剩自己在空荡死寂的车厢里！！！

目睹此景，陆成冰想到了什么，和当初的杨志斌一样猛然意识到自己十有八九被螝视作了袭杀目标，彻底成为一只等待宰杀的受缚猪样！

接着……

陆成冰尿了，在确信螝即将屠杀自己的刹那间裤裆精湿，大量尿液如开闸洪水般喷涌而出，先是沾湿裤裆，继而浸湿客椅，接着沿裤管流淌地面，再然后，陆成冰跌落地面开始爬行，爬出座位赶往车头，对，是爬，完完全全的手脚并用抽搐攀爬，诚然他双腿无伤行走正常，可他却双腿发软站不起来，根本就没有力气维持行走，虽说无力行走，但他又不想死，不想被即将出现的螝物杀死，所以很自然的，在求生本能促使下，还算不笨的陆成冰打算停车，试图停下巴士逃出车厢，只是……

才刚刚爬出一半距离，他听到了声音，听到了一串仿佛来自深渊地狱的悠然叹息。

听到声音，陆成冰身体狂抖，狂抖期间寻声回头，接下来，他目睹了一幕画面：

几米开外，车厢后方，也就是那张他早先所坐的客椅中不知何时伸出了脑袋。

一颗由细长脖颈托至顶端的人头正透过客椅默默窥视自己，目前正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盯着正颤抖爬行的自己。

之所以敢肯定那是颗人头，理由在于头颅长满密集发丝，过于密集的头发则盖住了大半面门，仅有一颗还算清晰的眼睛正透过发丝盯着自己。

见状，陆成冰凝固了，在发现身后竟有一颗脑袋正窥视自己后瞬间停住爬行，如触电般身体僵直仿若雕塑。.

但，事情并未结束，真正的恐怖还在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许是确认猎物现已发现自己，就在陆成冰回头凝固呆若木鸡的那一刻，现场开始刮风，一阵阵不知来由的阴风莫名席卷车厢，不过也正是由于阴风剧烈幅度过高，对面，人头发丝被风吹散，令原本遮挡面门的脑袋显露真容，在陆成冰那越睁越大的眼睛中展露出真实样貌。

眼睛，除了眼睛就是眼睛，数百颗遍布头颅的密集眼睛！！！

凝视着那颗目前正发丝四散遍布眼睛的人头脑袋，陆成冰眼球突出，抖动加剧，好似正在被大量电流传导身体般疯狂抖动，其幅度之大堪称惊人，抖动之余裤裆传来臭味，一股黄色粘稠物开始沿裤管顺流而下，和一直肆意喷涌的尿液一起铺满地面。

至于陆成冰本人……

“啊！哇啊啊啊啊！”

愣了大概五六秒，抖了大概五六秒，下一刻，陆成冰发出尖叫，当场手抱脑袋凄厉尖叫，用比女人还响亮数倍的声音抱着脑袋惊骇叫喊，其叫声之高甚至震得车厢玻璃隐隐晃动！

极端画面带来了极致惊恐，然而让陆成冰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哪怕眼前场景已达恐怖顶点，可这依旧只算开始，仅仅只是极致恐惧的最初开端。

尖叫中，陆成冰再度发现了眼睛，不过这次的眼睛已非来自对面脑袋，而是来自车厢现场。

他看到目光所及的所有位置统统出现了眼睛，或者说整辆巴士车厢统统被眼睛覆盖填充，车身、地面、客椅甚至是车窗乃至自身周围就这样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浮现出海量人类眼睛，它们只是眼睛，单单以眼睛的方式在车厢各处突兀睁开，就好像那些眼睛本就长在车厢里那样早先只是闭着眼皮，直到此刻才缓缓睁开显露身形。

这一幕被陆成冰看在眼里，同样被处境类似的何飞与赵平看在眼里！

此刻，盯着后排那长满眼睛的人头，又扫视着周围那一样遍布眼睛的巴士车厢，何飞站不起来，彻底站不起来了，有相同遭遇的赵平也以通体颤四肢无力，被眼前这过于剧烈的精神污染刺激到崩溃边缘，继而原地等待，等待着未知，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最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