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谈完话后。
警方获取到了不少重要的信息。
白梦快速查找,严池的个人资料被发了过来。
年龄25岁,小城市出身,大学是本科计算机系,人长得高大英俊,看起来一表人才。
这明显就是之前廖青所说的,诱惑那些“鱼”的“饵”了。
当初看到那个诡异的现场,顾言琛就觉得抛尸人的心理很难解释。
但是如果杀人,处理现场,进行抛尸的人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这样的现场就很好解释和理解了。
严池作为抛尸人,希望有人能够发现夏天恩的尸体。
找到这个严池,就成了破案的关键。
顾言琛进行工作安排:“白梦你联系刑警队还有网警那边,尽快查找严池的位置。”
白梦道:“信号是断断续续的,我们正在努力定位。”
顾言琛皱眉,他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余深最近一直在盯着十三公馆和兄弟公司名下的车辆,对方的动态如何?”
白梦道:“我问一下……”
然后她开口道:“余深说,那些人聚集在城西。”
猎人是跟着猎物的痕迹走的。
顾言琛迅速判断:“严池应该也在城西,你让陆英,余深集结刑侦队的人,随时准备出发。”
和白梦通完电话,顾言琛转头面对历仲南和沈君辞:“我马上去和队里会和,还有,如果我们可以发现谢雨娜和严池的联系,对方可能也会发现这一点,加上已经出现了有人想要带走谢雨娜的事,我认为这里可能是不安全的。”
虽然今天的对话不会记入档案,但是谢雨娜依然是他们的重要证人。
谢雨娜茫然抬头:“那我该怎么办?再换房子吗?”
沈君辞道:“那是不是把她先安置在我们那里?”
他和顾言琛住在一起,对门就空了出来。
顾言琛点了下头:“可以,目前那里是较为安全的。”
历仲南道:“那我陪着沈君辞送谢雨娜过去,回头我们再进行会和。”
两边分头行事,顾言琛上了车,一路往市局开去。
他到了以后,白梦就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定位到了严池的具体地址,是在城西的一处仓库,然后我们查了一下资料,他有位同乡在这里工作。”
顾言琛道:“应该就是这里,我们准备出发。”
此时的严池正藏身在槟城市西的一栋建筑里。
他原本想要离开槟城,逃回老家。可是还没出城,就在收费站附近看到了公馆的车,他急忙掉转头逃了回来。
随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太意气用事,准备得不够充分,他的卡被冻结了,现金取用不了。
他这次的行为彻底把公馆惹怒了。
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出城的方式,公馆都在派人搜寻。
那些原来的同事,如今都转过头来,在各处搜索着他。
形势比他想象之中还要严峻。
可是严池并不后悔做了那些事。
他先躲了起来。
这里是他的同乡辛梓宁工作的地方。
辛梓宁是个库房保安,他领着辛梓宁吃过几次饭。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如今出了事,他就来投奔辛梓宁。
辛梓宁没多问就把他安排在了这里。
这里是一片半废的老厂房,平时根本没有多少人来。
这栋楼一共四层,被改成了仓库库房,分门别类放置商品。
下午的时候,辛梓宁说要帮他出去看看情况。
可是辛梓宁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天色开始逐渐变暗。
严池缩在仓库里,心里开始有些紧张不安。
他眨动着双眼,看向茫然未知的黑暗,回想着自己的一生。
他今年25岁。
大学时,他学习的是计算机专业,各种编程语言,,线性代数,离散数学,毕业以后他就做了一名程序员,每天996,日子过得非常辛苦。
这时候,母亲忽然生病住院,胃切除了五分之四。听着电话里父亲的叹气声,他二话不说,把所有的积蓄打了过去。
手术后续还需要很多的治疗费用,父亲在陪床没法工作,生活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
每次父亲开口,他都不忍拒绝,他不断往家里打钱,花呗和信用卡上欠的钱款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变得焦虑。
那时候,一位以前大学时认识的师哥来找他,那位师哥的生活过得非常风光,每天都衣衫靓丽,还说自己知道来钱快的路子。
他动了心思,请那位师哥帮他介绍工作,或者能够借点钱应急。
可严池万万没想到,那人带着他借的钱是高利。
很快,利息滚得飞快。半年下来,他非但没有把原来的债务还清,反而还倒欠了十几万,那些人打了他,给他拍下照片,声称不还钱就切下他的手指。
随后有个男人出现了,问他说:“你愿意不愿意为我们工作?你的工资可以拿来抵债,我们会给你钱,让你给你母亲治病,会给你好房子住,给你好车让你开。”
他慌忙答应了。
那人是他后来的经理,叫做李一阳,他带着他来到了十三公馆。
那时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是他落入陷阱的开始。
那些有钱人真的很闲,他的工作竟然是替他们去追女生。
有人给他剪了头发,刮去胡茬,梳洗打扮一番,再给他穿上合身的衣服,教导他锻炼仪态,一个星期以后,他简直不认识镜中的自己了。
他本来底子就不错,被改造以后,变得越发英俊。
接下来有人教给他各种和女孩说话的方法,给他包装出一个好的家世,编了一份金融职业,他练到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随后,他开上了名车,偶尔去健身房锻炼一下,出入各种的酒吧饭店娱乐场所。
很快,他就因为长相年轻帅气受到女生们的欢迎。逐渐的,他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生活,一出手就可以刷各种的卡,口袋里放着各种职位的名片。
技术练得差不多了,他就去追老板指定的一些女生。
一杯咖啡,一些玩笑话,一句搭讪,一次偶遇。
他发现,在完美的包装下,那些女孩子也并不是那么矜持。
他的每一次恋爱,都是在公司的要求下。
他们给他目标,告诉他如何进展,还会提供给他哄女孩开心的小礼物。
原本捉襟见肘的生活终于有了转机,母亲的身体养得好了一些,生活似乎又步入了正轨。
“我也并没有伤害什么人吧,不过都是一场游戏罢了。我也是为了家里,等到挣够钱,还完债务,我就可以回乡了。”
他甚至萌生出了,好像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就在他对这种生活非常满意的时候,那些人开始让他更换女朋友。
他就把过去的女友拉黑,再去追求新的对象。蒙在鼓里的他并不知道,也没有细想过,老板究竟是靠什么来敛财的。
直到有一次,一位同事告诉了他真相。
同事指着不远处的摄像头,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出一行字:“我们和那些女孩,都在被监视着。我们是老板请来的演员。”
他遍体生寒,原来会有人喜欢花钱窥探别人的人生。
而更可怕的是,他和那些女孩们所做的一切,甚至在床上的事都被成千上万的人看了去。
之后的一天,他在会所里,看到了一位过去交往过的女孩。
女孩显然刚被打过,裙子上沾染着血迹,她从一个房间里狼狈地跑出去,刚走几步就跌倒在地上,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玩偶。
女孩抬起头就看到了他,然后认出这是自己神秘消失的前男友。
她反应了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随后她开始用一切所知的恶毒语言大声咒骂着他。
严池愣住了,整个人僵在走廊里,直到经理催他:“还不把她拉回来!”
他这才僵直着身体和一起赶过来的同事把女孩拉进了房间里。
随后他才深切体会到自己做了一些什么,以至于睡梦之中他都会被噩梦惊醒。
可是后来,那个女孩也没有报警,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再后来的一次,他从一个朋友的手机上,看到了一段偷拍的视频,虽然那个角度没有看到男人的脸,但是他认出来,那就是自己。
他感觉自己已经堕落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渣。披着人皮的恶魔。
想到自己做的事就觉得恶心。
他想要挣扎出泥泽,可是他已经陷入了圈套,如果反抗,过去的那些事会被曝光不说,他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他也曾经思考过是否要报警。
可是……报警?
带他进来的那位师哥裴正浩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对,约他吃饭,他带着他到了一处偏僻得没有信号的房间。
他告诉他,十三公馆里出入的都是权贵,官官相护。
就算是报警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甚至最后被干掉的,可能是他。
最好的方式就是装作不知道,把这一切继续进行下去。
他的其中一个目标叫做谢雨娜,那是一个单纯漂亮的女孩,一笑起来会有一个小梨涡,眼睛会弯成月牙形。
谢雨娜大学毕业一年,有着无比美好的未来,她对他很依赖。
她喜欢喝奶茶,每过几天总是要喝上一杯,一边说着怕胖,一边喝得津津有味。
她喜欢去各种地方玩,他带她去了游乐场,给她买了猫耳朵的发卡。
她还喜欢买小根的烟火棒,看着烟火点燃,直至燃灭。
她喜欢吃火锅,明明吃不了辣,还要点上辣锅,一边流泪一边哈气一边把肉往嘴巴里送。
她还喜欢看电影,看到感人之处就会擦眼泪,看到害怕的地方就会往他身后躲。
这个女孩太美好了,又是如此鲜活,美好到他不敢奢望。
有几次,他甚至话都到了嘴边上,想要把那些事透露给她一点,可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雨娜一直想要去情人树,有一次他们到了不远处,他发现了她的意图,假装生气往回走。
谢雨娜拉住他:“只要系个红绳子就好,都走到这里了,你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
他从脚底开始发凉,仿佛是只被别人看穿了画皮的妖怪。
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一只早就向恶魔出卖了灵魂的妖怪。
他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未来。
他无法回复谢雨娜,更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吵得不算激烈。
在回程路上,他对谢雨娜说:“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事先没有和我说,在我的想象里,一辈子在一起是一个郑重的诺言,等到我们到了那一步,我会再带你来到这里。我会给你带上钻戒,我们一起许下誓言。”
谢雨娜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
小女孩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们又和好如初。
好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只是一枚鱼饵,在进行一场情感游戏。
谢雨娜过生日,他给她买了个她喜欢的小熊蛋糕,明明应该是逢场作戏,他却过得很快乐。
他发现,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女孩了。
已经沦为禽兽的他,被唤醒了最后的一丝良知。
后来,谢雨娜遇到了职场骚扰,女孩坐在他的对面哭,他知道原因,却口不能言。
谢雨娜忽然说,她感觉自己被监视着。
他意识到,他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样会害了眼前的女孩,还会害了更多人。
他鼓起勇气,在手机便签上打了一行字:“现在,和我分手。”
谢雨娜明显愣住了。
他继续打字。
“你说的没错,你正在被监视着,手机里有监听。”
“我也是被那些人派来的,我的身份都是假的,那些人是为了录下来我们谈恋爱的过程。”
他违背了公司的命令,如果被人发现,他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可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说出了一句假话。
“我是骗你的,我不喜欢你。”
谢雨娜痛哭流涕,悲伤不已。
严池坐在她的对面,他这才知道,原来分手是一件这么让人痛心的事。可他伤害过那么多无辜的女孩,这是他的报应。
他看着心爱的女孩终于逃出了魔掌,有些如释重负。
从此以后,他开始和女孩不断交往,不断分手的过程。
他和同乡借了备用手机,偷偷和外界联络。
他忍不住,又给谢雨娜打了电话过去,说明一切。
他的母亲忽然病情恶化去世了,公司没有允许他离开。得知了这些消息,他的心里万念俱灰,失去了方向。
他原本是为了母亲得病才借钱的,可是现在的他变成了有钱人的工具,像是行尸走肉。
这个时候,一个叫做历仲南的男人找到了他,和他打听公馆里面的事。男人很聪明,也察觉到了很多事。
历仲南问了他一句话:“你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他不想。
从此以后,严池的内心里似乎被种下了一颗种子,他想要逃出去,他不想这样助纣为虐,过完自己的一生。
就在几天以前,公馆里出事了。
在他走过走廊的时候,一间VIP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男人擦着手上的血迹走了出去。
他往里看去,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女孩。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那个女孩他见过,是他师哥之前的女朋友,如今她被人推入了地狱,化为了一具尸体。
他被吓得浑身颤抖,可是其他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李一阳叫了人过来。
几个小时以后,尸体就被轻车熟路地处理好了,公馆里继续正常营业。
那一晚他还被指派了去埋尸体的工作,那个袋子有点沉。他摸一下放在袋子里的东西,有一部分是圆形的,那是女孩的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他和师哥裴正浩把车开到了城北的荒山,他们去山上挖坑,准备掩埋部分的尸块。
夜黑风高,一片漆黑。
陪伴他们的只有声声虫鸣。
裴正浩轻车熟路,选了个位置,他们就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根铁锹。
在挖坑的过程之中,他的手一直在抖,手心出了汗,黏黏的,他不敢低头看,感觉沾染的都是女孩的血。
裴正浩非常熟练,叼着一根烟说:“这都是今年玩死的第三个了。”
他颤声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就是演戏罢了。我对她没有什么感情。而且人又不是我杀的。”裴正浩看着地上的袋子道,“这些女的,都是活该,贪便宜租什么高档房子,想着什么天上掉下来一个多金英俊的男朋友,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便宜又好的事情?”
他咬着牙,默不作声挖着坑,那些女孩就算是有点天真好骗,这也不是她们该去死的理由。
她们从未做错什么。
就像谢雨娜,她只是租了一个房子,交往了一个男朋友。
他问:“警察不会查吗?”
裴正浩说:“你不知道公馆会给分局那边每年塞多少钱?而且会有清道夫打扫干净一切痕迹,她的死只会被当做失踪案,你知道这个城市里一年会失踪多少人吗?很快人们就会把她忘记了。”
他用手擦了一下眼睛。
裴正浩嘲讽他:“哈哈,你居然哭了?你不会怕成这个样子吧?”
他低着头,继续挖坑没有说话。
裴正浩说:“鱼饵和鱼,都是掌握在钓鱼人手里的。”
他停下了动作,看向把自己引入地狱的师哥。
他已经辨认不出他的人形,眼前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有瞬间,他甚至有冲动想要杀了他。
裴正浩转头看向他:“看什么看?挖坑啊!你要是当初不求着我给你介绍工作,让我帮你借钱,也不会到了这一步。一旦进了这个门,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不会还幻想着出去吧?”
他对师哥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还记得这位师哥过去在学校里的学生会任职,经常为了学生的事跑东跑西,他家境也不好,每天吃饭只点几块钱的素菜,他喜欢穿白衬衣,篮球打得很好,很多女孩都暗恋他。
这座公馆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裴正浩自暴自弃了,他冷笑了:“我胆子小,我怕死。像我们这样的垃圾,能够找到这样的工作,能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已经是几辈子的福分了。”
听到了这样的话。
他忽然醒悟了。
该死的不是这些女孩。
该死的是他们这些胆小懦弱而又助纣为虐的人,该死的是那些□□女孩的嫖客,该死的是利用这些女孩挣钱的背后老板,该死的是那些躲在屏幕后的偷窥者!
他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这种半人半鬼的日子,他过够了。
埋好尸体以后,他在地上做了个标记。
两天以后,一个雨夜,他趁着无人注意,翻墙而出,开走了一辆公司的车,把女孩的尸体挖了出来。
有人想要掩埋一切,他就要让这一切被所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