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好柜子,舒又猫着腰偷偷的溜出房回到院门边放车子的地方,然后抬头看了眼背对着她蹲在房顶上铺瓦的老爹,直起身特意喊了一句:“爹,我回来了。”
泰闻声转身看向下头,见她推着车子进来,笑问:“东西都卖完了?”
舒顿时跨了肩,“没有,还剩了好些。”
泰一顿,旋即又笑着安慰,“没事,剩了就剩了,咱们自家留着吃也是一样的。”
“是啊,阿宁已经很能干了。”屋顶的孙和平也笑着安慰了一句。
舒无奈的点点头,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厨房后,便着手准备午饭了。
请客吃饭对菜盘是有讲究的,菜盘不能为单数,一般是六个菜或者八个菜,舒父女俩一商量,最后决定做八个菜。
他们与孙家交好,虽说平常也没少帮孙家,但上次舒重病,孙家也是帮了大忙,特别是李娘子,自己病怏怏的还坚持守了她一夜,这个人情得记。
寻常百姓家请客并不追求菜式的如何华美好看,只要份量足,味道好就行,所以舒一番考量后,定下了她认为合适的菜单。
半个时辰后,刮人的寒风依旧吹着,却也顺带将家厨房的香气飘至更选。
屋顶上做活的三人俱为这香味所勾,泰还好些,毕竟经常吃舒做的菜,怎么也有些抵抗力了。
可一旁边的王朝和孙和平却是做活都没心思了,好奇道:“我说老弟,大侄女这是做得什么好菜啊,这香气,我闻着怎么像是鳝鱼呢?”
泰哈哈大笑:“可不就是鳝鱼,昨日经过西市的时候看见有人卖,就买了两条,恰好阿宁上个月从学里学了一道木耳鳝丝汤,我吃过一回,味道不错,待会你们也好好尝尝。”
“哎呀,那可是有口福了!”孙和平高兴道:“听说学里厨娘教的菜都是酒楼才能吃得到的,今儿个咱们可是沾光了。”
一旁的王朝,听完无不羡慕道:“还是泰子有福啊,生了个贴心又会做茶饭的闺女,不像我家独独生了三个臭小子,一个丫头都没轮着,要是谁能跟我换换就好了。“
泰听了就笑:”老兄也就这般说说,这要是真拿丫头换你家小子,你怕是又不舍得了。”
“哎,这话可说错了啊。”王朝朝他嚷道:“要不信,你拿你家阿宁给我换,你看我换不换,这臭小子哪有闺女好,偏生我家还一来就是三个,你说气不气,也是你嫂子肚子不争气,一个闺女都生不出来。”
孙和平也在旁凑趣:“可不是,我家也就得两个小子,以前也没少跟你嫂子抱怨,好在如今大郎已经成家娶了媳妇,这往后啊,我还是能盼盼生个孙女的。”
他俩这话倒也不全是恭维玩笑,其实东京城的中下层百姓,期盼生女儿的比生儿子的多,因为在东京城女儿家也能外出工作,特别是那些有一计之长的小娘子,有时候甚至比男娃赚的还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为此,东京城百姓中一度有重女轻男的风气。
就在大人们说说笑笑的时候,李娘子领着一家老小上门了,彼时舒正在厨房里手不停铲的忙活,也没个人招呼客人。
不过好在孙家与家关系很好,也没那么多礼数,小钱氏扫了一圈不见人影,便直接进了厨房。
“好香啊,妹妹做的什么好菜,可有要我帮忙的?”
“不用,不用,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厨房烟大,嫂子还是快些出去坐。”
小钱氏扫了一圈厨房,见真的没什么可帮忙的,便道:”要不我留下帮你烧火吧。“
舒转头看了她一眼,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嫂子今天穿的这般鲜亮,可别蹭上灰弄脏了,火没事,我自己能支应。”
小钱氏见她这般说,再看了看身上新穿的红袄裙,点头道:“成,那我先出去了,妹妹若是有事,只管招呼。”
“好,嫂子快去吧。”舒一边回应,一边将锅里的炒好的黄卷黄豆芽装盘。
两刻钟后,热气腾腾的六菜一汤一冷盘被舒和小钱氏端上了桌,除此之外还有一壶李记脚店沽的三黄酒。
六个热菜分别是,红酥肉,银鱼鸡蛋羹,鸳鸯烩肚,奶房签,香干黄卷和清炒白菘。
汤是木耳鳝丝汤,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冷盘卤羊蹄,并两碟南记糕饼铺买的两样糖丝线和蜜麻酥。
平民百姓家没那么多礼数,也没有女人不可坐席的规矩,是以孙家人和舒父女还有一起来帮忙做活的叔伯王朝团团围坐在八仙桌前。
只是男女分坐两侧,男人挨着男人坐,女人挨着女人坐。
看着桌上红红白白,花花绿绿,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的几道菜,众人眼里都放出光来。
舒将热好的三黄酒,给孙家父子还有她爹和王大伯满上,又招呼李娘子和小钱氏道:“伯娘和嫂嫂可要吃些?”
李娘子连连摆手,轻咳两声:“我这身子哪里能吃酒,问问你嫂子吃不吃便可?”
小钱氏低头一笑:“婆母不吃,我自也是不吃的。”
舒道:“那这样,我房里还有秋时做的两罐香梨膏,既然伯娘吃不得酒,那我便取这香梨膏调成香梨渴水,我们娘几个喝,恰好梨子也有润肝肺的功效,对伯娘的咳喘也有好处。”
李娘子听完,连连点头:““那使得。”
一旁七岁的孙二郎这时候也跳将起来,吵道:”阿宁姐姐,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喝甜甜的梨子水。“
舒笑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应道:“是,哪能少了咱们二郎。”
众人大笑,又逗了他几句。
少顷,舒便端了调好的香梨渴水过来,给李娘子,小钱氏,孙二郎各倒了一碗,宴席便开始了。
外头寒风凛冽,屋内却是一室热闹,温暖如春。
随着宴席过半,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夸赞声。
小钱氏尝了鳝丝汤后,止不住的夸赞:“妹妹做的这道鳝丝汤真真一点腥气都没有,难得的还很鲜,这鳝鱼我素日在家也做过,只是为了祛腥用了许多法子,最后腥味是没了,但鲜味也没了。“
“可不是,还有这道叫什么.....奶房签的,哎哟,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式的菜呢,又香又滑,这里头是加了羊乳吧。“李娘子点着桌中一盘汤色发白的签菜道。
舒就笑:“确实加了羊乳,这道菜是跟学里厨娘新学的,我这也是第二次做呢。“
李娘子点点头又夸了几句,却很识趣的没有问菜的具体做法,这家特意花了三十贯才学来的东西,她可张不开这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