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席间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舒想着她眼下是以丫环身份住在李府,那么陆大人喊她布菜也是正常的。稍顿了一下,忙弯腰拿起他手边的公筷,以眼神示问,“大人,您想吃什么呢?”
陆元丞眼神往李家大姑娘面前的素炒白菘瞅了一眼,舒会意,忙欠着身子给他夹了一块。
接着陆元丞又接连示意了好几次,舒都一一给他夾了。
李家大老爷见状不由笑道:“这丫头瞧着有些眼生啊,是新买的,怎么昨儿个也不见晚儿带来瞧瞧。”
未等陆星晚开口,陆元丞已道:“这不是晚儿的丫环,是我的。昨儿个我有事出去了,就让她先去晚儿那待着了。”
闻方,陆星晚顿了一下,但见哥哥望着大舅舅那朝她使了个眼色,便会意过来。
她这位大舅舅可是个风流人物,这凭白无故的突然问一个丫头,怕是瞧上了小娘子的容貌,想要了过去呢。
如今哥哥明说了是他的丫环,大舅舅就不好再开口了。
“哦,是这样,我说嘛,瞧着眼红。”李大老爷笑容有些暧昧:“也是,大郎都这个年纪了,也是该有个丫环在身边了。”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是陆大姑娘的丫环还是陆大人的丫环,区别不大,不都是丫环。
可看着李大老爷那奇怪神色,舒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侯,李家大郎李柏朝陆元丞笑道:“表弟总算是开窍了,这些年就知道忙事业,如今都官至大理寺少卿了,还孑然一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郭大姑娘情根深种,以至于她过身三年,你还念念不忘。”
李家二老爷也连连点头:“柏哥儿说的是,你那位继母就没想着给你张罗张罗人选?她要是不管这档子事,还有我们这些做舅舅的呢,让她写封请托书来,这保媒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舅舅多虑了。”陆元丞笑道:“继母确给我提过几个,只是眼下朝事繁忙,实在无暇分身,待哪时闲下来了,再议不迟。”
李大老爷满不赞同道:“话不能这么说,自古言先成家后立业,你朝事忙,自忙你的去,娶了娘子往家里一放,又不妨碍你什么。”
旁边的李大夫人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多少也是会分心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闻言,李大老爷瞄了眼舒,意味不明的笑道:“也是,反正如今身边已有了丫头伺候,早两年晚两年也就无所谓的。”
听了这半晌,舒终是反应过来李大老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和他那奇奇怪怪的表情了。
李大老爷不会是把她当成陆大人的那个....了吧。
大户人家的通房丫环!
想到此,她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狠狠的剜了一眼正低头吃菜的陆元丞。
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好在这是沧州,这话要是说在东京城,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才抑制住,想冲上去抓着他领子一顿咆哮的冲动。呆呆站在原地,面观鼻,鼻观心。
陆元丞吃完碗里的菜,眼神又频频望了几回,也不见身后的人动作,不由转头望了她一眼。
舒眼角余光其实瞟到了他的动作,但此时此刻的心情下,她完全不想理会。就那么呆呆站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陆元丞无奈,却也没在喊她,只能满不情愿的夾着面前不爱吃的拨丝红薯。
稍吃了几块,他便落了筷子,朝上首道:“京中事务繁忙,此次也是抽空过来瞧瞧外祖母如今人也瞧了,我就想明日回程,舅舅舅母好自珍重。”
“老远来一趟,就不能多待两天,我原还想着后日拉着你参加储家牵头的马球会呢,依表弟你的骑术,再加上我的球术,定能将储培那厮打个神坛。”
陆元丞眼下哪还有心情玩,自重生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扭转乾坤,力换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救家国于危难。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盘根错杂,光是栽撤冗员一项便已是艰难万分。
先帝时期的王公,曾力主变法,可他以宰执之权推行新法,都遭到诸多阻拦,最终功败垂成。
他眼下不过区区四品大理寺少卿,又要如何搅弄风云。
如今回想,若是王相的新法能顺利的推行下去,大宋必不能走到“君王蹈海赴死,十万军民相随”的地步。
所以改革的第一步,他要做的就是往上爬,爬到那个举足轻重,一言可蔽万人的位置,宰执!
只有权力越大,话语权才越多,才可能改变国情,改变国运。
“马球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此次出来前,大理寺还积压了许多案件等着审批,实在耽搁不得。”
舒听了却是身形一滞,不会吧,明日就要走,这么急!
她原还想着明天去收网把那些果子卖出去呢,如今岂不是全泡了汤。
“那晚儿?”
“外祖母病痛欲重,晚儿心中挂念,就让她留下多陪陪外祖母吧,我那头若不是实在脱不开身,也该多留几日的,眼下只能让晚儿替我多尽尽孝了。”
大姑娘不走,那她怎么办?
舒心里开始纠结,是早些跟着陆大人一起回京,还是等大姑娘一起回,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既如此,我们也就不强留了,朝延公务重要,你自己路上小心。”
“会的,舅舅舅母也要珍重。”
又吃了一会饭,寒暄了几句,晚宴便散了。
李府的主子们回自己的院子,银红和绿柳也扶着陆星晚回景院。
舒望望厅中未走,似得在等什么的陆元丞,犹豫了片刻上前道:“陆大人,契约上约定的半月之期已过,您看?”
陆元丞侧首看了她一眼,“欠条是吧,我没带在身上,在陆喜那呢,等回了汴京,你找他要吧。”
“那我这个事算.....完成了吧?”舒有些忐忑。
契约上写的是毫发无伤,包括名声,可如今陆大姑娘身体是毫发无伤了,可这名声.........
陆元丞睨了她一眼,“原本晚儿被掳上山,你就算保护失败。”
“我...”
舒正欲辩驳,又听得他道,“不过,由于事发突然,护卫们集体中毒,并未尽到保护之责。对方又人多势众,此事倒也不能全怪你。且看你后头表现良好,一直护着晚儿未受磨难,也算尽心尽责,功过相抵吧。”
“那.五十贯.......”
“抵了,不过.....“说到这,陆元丞忽的转过身,盯着她冷冷道:“山匪的事你最好给我烂在心里,若敢在外面多说一句....“
“不敢,不敢。”舒忙举手表态,“我又不傻,这种事说出去,我名声也不好听的。”
见她还算明白,陆元丞满意的点点头:“那你晚上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和我一起回京。”
“啊,明天就走啊...”舒有些犹豫,她的果子还没卖出去呢。
“怎么,舍不得走?”
“是啊,和大姑娘相处这么久了,当然会有些舍不得。”
“既如此,那你就留下陪晚儿,她什么时侯走,你什么时侯走吧。”
“啊,不是。”舒喊住转身要走的人:“那个.....大人能不能容我考虑一下。”
陆元丞稍顿,随即道:给你一晚的时间,明日一早,寅时初刻,你若不能按实到达府门外,就当作你留下。”
“好,好,谢谢大人,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