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在两人的努力下,土地祠方圆六尺内的杂草全部除尽。
将拨下来的草搬至太阳能照的到的地方晒干,二人这才带着狗蛋净了手,转回了茶棚。
时值近午,官道上往来的人似乎多了些,三三两两挑担拉货的人从前头经过,赵娘子早前得了舒吩咐,此刻也不急着出去拉人。
小东家说了,茶棚这么大一座立在这,有需要的自然会停下脚步进来坐坐,没有需要的招呼了也白搭。
她一想甚是有理,只是见少有客人进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忧虑。
舒却甚是看得开,她开茶棚原也没想赚多少钱,因为自出城后,这一路三里地,路边大棚小肆没有七八座,也有三四座。
她目前卖的又只是寻常馒头和茶汤,没什么特别的,想让人记住并专找过来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碰运气似捡几个过路的客商。
而之所以选在此处开茶棚,一则是无事可做,既入私塾学了厨艺总得发挥出来,开茶棚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一个月下来,三四贯还是能赚到的。
二来嘛,却是为了进铁盒子方便一些。
建了茶棚后,她便有借口整日留在外头,这样不管是进铁盒子还是偷偷卖铁盒子里的东西,都不用次次找借口遮遮掩掩。
至于第三,自然是为了遮掩铁盒子里的那里神异东西,对她爹可以说是后山上找的,对客人则可以隐晦的将事情推到土地公头上去。
越神秘越好。
接待了两位路过歇脚的客人,卖出馒头八个,茶汤两碗后,舒便张罗着做午食。
下晌私塾没有课,她便不打算回城了,茶棚后头就是山,吃过午饭后,她想借着寻花草的名义,进山练会箭。
铁盒子她一时半会的还不想进去。虽然已经知道上次遇见的是“神“不是“怪”,但那次的经历带给她的冲击依旧很大。
午食只她们三人,因茶棚新开,里头的菜蔬还不齐,舒一翻清点后,最后拿出早上在路边采的蕨菜和春笋,打算包个笋蕨馄饨。
蕨菜冲净绒毛和泥沙,切下较嫩的上半段使用,入沸水锅里焯一会捞起,再投入凉水中浸泡一会儿。
笋剥壳,只取上半段嫩笋尖,切成薄片入沸水锅稍焯一下,然后捞起,与蕨菜一起切成小粒。
炒锅烧热,入少量荤油,待油热后,将切好的蕨菜粒和笋粒倒入,翻炒出香味,然后加黄酒,盐,胡椒粉少许炒匀,盛出放凉。
她这边炒好馅,那边赵娘子已经手脚利落的擀好了馄饨皮,狗蛋自个搬了个小矮凳坐到茶棚外的门边,不哭也不闹,手里不知从哪捡了根树枝,正搁地上乱画。
阳光从树梢洒落,官道旁的茶肆里,一妇人一小娘子正洗手作羹汤,门外一童子低头作画。
画面唯美而惬意。
官道斜对面,一着士衫的书生,将一这幕看到眼里,记在心里,并在回到家后,付诸于笔端。
茶棚这边惬意悠闲,却说晌午离开的三辆马车,此时已经进了城,并且驶进了城东一家两进的宅院。
宅子的主人是年前刚升任门下省给事中王大人的宅邸。
此时前院大厅,年过三旬的王大人,正脸色发青的看着,堂中给刚足月的小儿看脉的大夫,凌厉的眼风不时的扫向一旁双手揣袖,眼带泪意的妇人。
他深吸了几口气,终是没在外人面前失态,只憋着一股气,等大夫诊断的结果。
半晌后,老大夫收回手,叹气道:“确是小儿黄疸。”
“可有的治?”王大人紧张的问。
大夫叹息的摇了摇头:“若是症状轻时,服几剂茵陈饮,成能愈,如今嘛邪气已入肺腑,治好的机率不足一成,且还有可能损伤聪慧。”
闻言,旁边的妇人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旁边的嬷嬷忙去搀她。
得知确切诊断的王大人,再也忍不住胸中怒意,不待大夫走远,便已出声骂道:“不准扶,无知蠢妇,好好的儿子,就这样被你误了性命,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孩子面色不对,偏这个蠢的,若是我儿好转不了,你也给我滚回毫州去。”
滚回毫州,夫人的娘家就是毫州,老爷说这话,岂不是要休妻!
嬷嬷吓了一跳,忙求情道:“老爷息怒,夫人自生下小郎君后,精神一直不济,这才一时失察”
“一时失察。”未待她说完,王大人已是怒喝:“大夫都说四哥儿此病发了足有半月,一时失察,能迁延至今!都说虎毒不食之子,我看这你蠢妇简直比老虎还毒。”
妇人听得这话,闷了许久的情绪爆发开来,一哭,一边嚎道:“老爷事事只知道怪罪妾身,我是四哥儿的亲娘,能不盼他好!老爷在汴京有美妾相伴,何时想过妾身在家操持庶务的难处。”
听她话里的怨怪之意,王大人气极反笑,“你盼四哥儿好,你盼四哥儿好能多次枉顾身边人的提醒,熊嬷嬷说进城前她还曾出言提醒过。可你到那个时侯,依旧固执已见,驳斥人家信口胡言,连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爹,都能一眼看出来四哥儿脸色不对,你身为她亲娘,日日在他身边看顾,竟然一丝察觉都没,说你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熊嬷嬷,又是熊嬷嬷,老爷惦记前头夫人,又宠爱顾姨娘,只我在中间碍眼,既如此,当初又何必聘了我做继室。”
“你!,你蠢妇,蠢妇!”气极之下的王大人,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拂落在地,口中张罗着要休妻。
陈嬷嬷作为夫人的乳娘,忙跪下求情,气极之下的王大人根本不理会她,只叫门外侯的丫头去取笔墨,竟是要当场休妻。
闻言,地上的妇人眼泪簌簌而落,身子不住的发颤,脸上却呈癫狂之色,话气一如即往的强横:“好啊,你休啊!老爷早存了此心,当我不知,如今不过借题发挥,这是要我给顾姨娘腾位呢,反正四哥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休啊,你休啊。”
“夫人,夫人少说两句吧!”旁边的陈嬷嬷急的跟什么似的,直扯她衣袖。
时下国朝虽然不反对再嫁,但被休为娘家的,名声上总不好听,再嫁的余地便小了。
老爷再不好,也是官身,夫人就是官太太,这要是被休回娘家去,再嫁顶多只能嫁作商人妻,而且此事确实是夫人之错。
四哥儿的病,一早她也提过,可夫人不知为何就是听不进去,如今事情闹到这地步,不仅四哥儿的命留不住,连自己的夫人身份都要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