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说说

师范学院果真是个女儿国，子昂坐在正对食堂大门的饭桌旁紧张而焦急地盯着三五成群进进出出的女生们。从人声鼎沸潮水般涌入到空旷寂寥，渐渐的只有走出的学生，不再有进来的人影。子昂的心慢慢地往下沉有些沮丧。走出食堂大门，夜幕已降临，对面的宿舍楼群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女孩们的嬉笑声。初秋的晚风有些凉，独自走在校园小路上，时不时掠过身边的对对情侣让子昂失望的心情又附加了些许的落寞。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子昂在心理默念着给自己鼓劲，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子昂着魔一样在师范学院里转悠，宿舍楼，教学楼，图书馆，操场，甚至开水间，没有丝毫线索的寻找焦灼着子昂的内心。不能再这样找下去了，要想个办法，晚一天也许就是不同的结果。这里可是聚居着数万怀揣悸动心情的同类，说不定某时某刻哪个小子近水楼台捷足先登岂不是截胡坏了自己的好事？！子昂直挺挺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房顶发呆。

“怎么这么难？！”子昂叹口气自言自语，明明像空气一样存在却始终寻觅不见。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肝胆俱全那看来还是功夫不到喽！想到这儿他一跃而起跳到地上，险些踩到蹲在床边打包小食品的汪志伟。

“嘿嘿，往哪儿跳，我个子虽矮，可那也是活的呀。”

“怎么了，踩到你了？”子昂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你印堂发暗，眼窝深陷，恍恍惚惚的，你的伊人还没找到？”汪志伟探过头，“小女生都爱吃零食，要不要我去那边拓展下业务顺便帮你找一找，你给我出点儿活动经费就行。”汪志伟狡黠地笑。

“这是给你的经费。”话音未落枕头飞来砸中汪志伟的头。

“你别砸我的头，毁了我的智商。”汪志伟走到子昂跟前，“追女孩图有帅气的外表是不行滴，要用心和头脑，最重要的是脸皮要厚。任重道远呀，兄弟。”

那边老二安卓梁依旧捧着电脑，身体随着游戏里的电光火雷左右摇摆。“女朋友这个物种我可不想这么早去招惹，太消耗时间。”

“我道是想招惹，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老三参与进来打诨。

“你是到处落花到处挨打！”一阵轰然大笑。

子昂没心情听这些午后时光的寝室贫嘴，心想着接下来怎么办。不过脸皮要厚提醒了他，子昂凝视着挂在床头上画像，画中的她微微侧头仿佛也在注视自己。也许是午后光线的昏暗，画中娴静的她让子昂脑际中瞬间闪过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情不自禁的，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庞，嘴唇和浸漫忧郁的眼睛……

不能再等了，一个计划在心中升起，子昂伸手取下了画像。

周日上午。太阳已高高升起，窗帘遮住了阳光也屏蔽了外面的喧杂。寝室内鼾声阵阵，子昂睡眼惺忪地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精神想起床，可身体不答应。

子昂使劲揉搓着脸，然后打开手机，点进师范学院的表白墙。点进，点进，点进，翻出昨天拜托师范学院的同乡发的说说——

首贴是她的油画画像，旁边是手扶画框的自己，身后碧翠的草坪连接着蔚蓝的天空。下面一行小字：众里寻你千百度，踪影难觅。唯剩相思苦，余生谁渡？

虽然有点肉麻，可最能表达自己的心声。子昂蛮欣赏自己的创意，心理祈祷她能看到。

再往下看回帖——

哇，surprise!这么多！子昂差点惊掉下巴，一夜之间后面竟然冒出三百多条回复，而且有的回帖还附着女生的美颜自拍：

“小哥哥，找的是我吗？我是一五英语二班的。”

“帅哥，我的侧颜不错吧，余生我渡你，12号宿舍252。”

“男神配女神，废话少说，这是我的QQ，加我哈。”

“速加微信，微信名太阳花。画重点敲黑板，本尊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才女一枚！”

“人约黄昏后，坐等私聊。

“……。”

子昂有点懵，本是很煽情的一条说说，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集体排队恶搞？！子昂快速地刷屏，一张张女生自拍美照向上滚动。

“我已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一阵哄堂大笑，子昂闻声猛抬头，室友们不知何时已站在床边，眼睛齐涮涮地盯着子昂的手机，汪志伟翻着兰花指扭捏地说，腰间还系着床单。

“老幺，你怎么红杏出墙了？！咱美院的妹子不够妖娆吗？”

“他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又是一阵爆笑。群魔乱舞的室友们，子昂可没心思理他们，继续滑动手机屏幕，各种颜色的表情符号满屏跳跃挑战着子昂内心的焦虑。

突然，子昂滑动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赎回项链，今晚七点东门见。

她终于出现了！抑制不住的狂喜让子昂光着脚从床上跳到了地上，忘记穿鞋径直向大门跑去。

“你的鞋，老么。”汪志伟举着鞋追出大门，“赤足大仙除暴安良，可追不到妹子！”

“看来他真的恋爱了！这个世界又多了个俗人，可是多了一对幸福的人！”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师范学院东门。夕阳的余辉从拱形大门里投射到门前的地面，印下一弯泛着金色光芒的曲线。大门的两侧是摇曳晃动的枫树，晚风送爽红叶抖动沙沙作响。

子昂以前也经常在此路过，却重没发现这个校门可以这样美。他在门前来回踱着步子，紧张中夹着期待，眼神不时地瞟向大门。门里的警卫室一个年长的保安也一直盯着自己，自己在这儿溜达了小半天了，也难怪人家警惕自己。子昂抬起手整理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心想也许她就在不远的暗处窥视自己，此刻的形象可不能坍塌，要帅气加潇洒。

就在这时，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微胖女生径直走到子昂眼前。

“喂，等人吗？”她问。

“是。”子昂停下踱动的脚步。

“是她吧？！”女生利落地举起手机。

子昂俯身仔细看，手机里一张女生的照片，果然是她！怦然心动，强压内心的亢奋，疑惑地盯着眼前这个戴着大大的厚重眼镜的女生，“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女孩上下打量子昂，不紧不慢地说：“快把项链拿给我，我转钱给你！”同时用手推了推快要滑落到鼻尖的眼镜，眼睛一直盯着子昂颈上的项链。

“见不到本人，我不能给你。”子昂抬手下意识地握住了项链，坚定地说。心理想着这个女孩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怎么知道项链的事情？看容貌不像是姐妹，不过知道这件事说明她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吧，闺蜜？子昂脑海中迅速地猜测着各种可能。

“那你随便喽。”女生很随意地耸肩转身欲离开，根本无视他的焦急心情。

“等等。”子昂情急中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臂，已尽在眼前的希望可不能再溜走，“请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喂喂喂，放手放手，有话好好说，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女生奋力甩开了子昂的手。

她微胖的身材蛮有力气，子昂竟被闪了个趔趄，脚跟不稳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就这样被撂倒，子昂有些尴尬，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感觉旁边进进出出的师生都在笑自己。女生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双手抱在胸前张大嘴巴不知所终，显然也被自己的力气咳了一跳。

“你是体育系学跆拳道的吧，力气好大。”子昂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自嘲道。

“对、对不起”女孩面对子昂注视自己的目光，一时有些惊慌。不过子昂的调侃让她稍微放松一些，没被责怪，让她对眼前这个大男孩有了好感，心想这么俊朗的面庞应该不是坏人吧！

“对不起，也许我们该认识一下，”子昂重新伸出手臂，“我叫宋子昂，隔壁美院的。”在他的心理对胖女生的认知始终都是善良，简单，好脾气的存在，希望眼前这位也是吧。况且要想找到她，必须把眼前的她妥妥地稳住，至少要给对方充分的好感。

“我叫柳思煦，是子佩的室友，我们上下铺。”女生伸出肉肉的胖手捏了一下子昂，再仔细端详一下容貌，心想这张脸长在男生身上简直就是浪费，心中啧啧慨叹。

“子佩？她的名字叫子佩？！”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信息来得太突然，令他触不及防，子昂兴奋的不知如何宣泄原地跳起好高。“她在哪里，快告诉我。”

“奇怪，你连她的名字叫什么，在哪里都不知道，就去告白墙表白？”

“现在知道了。如果你愿意说，我可能会知道的更多。”子昂微笑着回答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

“哦，我说了什么？”女生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突然的紧张使她的脸颊绯红。

“子佩她姓什么？我想你一定是她在这座城市里最好的朋友。”子昂试探着追问。

“别再问了，我不会再告诉你任何信息，我可是向子佩承诺过的。”女生撅着嘴，后退一步，好像还在为自己的疏忽而自责。因为出汗，厚重的眼镜一直顺着鼻梁往下滑。她使劲地筋了下鼻子，试图阻止眼镜下滑，可是没有奏效，她又使劲地推了推眼镜，然后继续捂住自己的嘴巴。

子昂被她这一连贯的动作逗乐了。看来这是个用手管住嘴巴而不是用头脑管住嘴巴的姑娘！

“这很愚蠢吗？”

“不，很可爱。”

被大帅哥近在咫尺地夸奖，女孩喜不自胜，增添了几份对子昂的好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好奇起子昂和子佩之间的秘密。

“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昨天晚上在学校的表白墙上看到你的说说，我们寝室都炸窝了，都认为那幅画画的是子佩。我给她看你发的图片，可子佩死活不承认，说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那后来呢？”

“晚上我起夜时，就看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摇头不语，可是我看她好像是在抹眼泪。今天早晨天刚亮她就把我推醒了，拽着我去学校里的ATM取了一千元钱交给了我，让我在表白墙上回复你，今天下午务必把钱给你赎回项链。我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自己去，她说不是所有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能够无愧的面对，况且下午要去离学校很远的一户人家做家教，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你要知道，子佩在我们寝室可是最能赚钱的，她除了上课的时间，都是在去打工或是去打工的路上，所以在寝室一天到晚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柳思煦顿了一下，望着子昂一眨不眨的眼睛，“我和她的关系最近了，可也只有晚上睡觉铺被时才能说上几句话。要知道子佩她……哎呦，我好像又说多了。”她长吁一口气缓过神来。

柳思煦的喋喋不休给了子昂更多的信息，他一边聆听，一边脑海中时时闪现出偌大的城市中她羸弱娇小的身躯整日奔波劳碌的情景，心中涌起一丝的心痛怜惜。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孩。

“哎，言归正传，这是子佩给你的一千元钱，项链给我吧。”柳思煦打断了子昂的沉思。

“对不起，我还不能收你的钱，也不能给你项链！”

“为什么？”柳思煦惊愕地问。

“因为我无法确定你是她的代理人，也就是说我无法认定你作为受托人的合法性及真实性。因为这个不确定性的存在，所以我现在没有必要履行交给你项链的义务。因为你的委托人并没有给我出具材料证明你是受托人来找我处理这件事情。假如我把这个标的物给了你，倘若日后她再来向我索要，我岂不是尴尬被动，而且还会滋生出一些罗乱。”

子昂侃侃而谈，同时暗中观察女生的反应。她果然有些慌乱了，用手挠着头，眉毛紧蹙。

“你到底是学法律的还是学画画的？重点大学的学霸？很跩呀，你以为我听不懂，我好歹也是一本学生，合同法我还是多少懂点的。”柳思煦好像想起了什么，“我有照片呀，照片还不能证明吗？你看清楚，这是不是她？！”子佩的照片，这可是有力的证据。

“还有，这是我和她的合影，”女生上下滑动手机屏幕。

“照片？”子昂轻轻耸肩笑了，“这能说明什么，能证明什么，也许你们是同学室友，也许不是，这些证据无法证明明你是她派来的呀，也许她还不知道我在这里等她，也许你是见财起意，来冒领项链，这条项链可是很值钱呢！”子昂得意地狡辩，看她跺脚着急的样子沾沾自喜。

“你血口喷人呀，跟我走！当面去对质子佩！”柳思煦拽起子昂的胳膊向旁边的一条小巷奔去。

子昂窃窃自喜对方中计，胖女孩果真都是憨直简单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