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酒后吐真言

宋子昂坐在院子当中的椅子上，看着对面窗子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只有姐姐子玥的房间还亮着橘光。

盈盈皓月悬挂在半空，似絮如绢的浮云漂浮在周围。深沉的夜色，像一道轻幔滤去白天的浮躁，沉淀在心中的是挥之不去的思念。柔和的月光碎满了庭院，给静谧的夜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也勾起了他对叶子佩的无限思念。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墙角处一朵白花正悄无声息地绽放。开始是几片最外层的花瓣慢慢舒展开，紧接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花瓣就迫不及待地向外涌来，顷刻间花苞完全打开，一枝洁白如玉的花朵呈现在眼前，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子昂被这朵静静开放的白花吸引了，他想起这是昙花，是几年前奶奶栽植的。他默默走到花前凝望眼前的昙花一现，不由地想起了奶奶讲的那个令人唏嘘的爱情神话。只为韦陀一现的昙花痴痴苦等上千年，每次的娇美绽放都只是为了韦陀的一次垂青凝望，可最后还是黯然神伤。

又一朵昙花张开了花蕾，也许是感觉到了旁边有人，她突然停止了绽放，含苞欲放的样子定格在子昂的眼前。夜幕中子昂轻轻托起花萼，你是子佩派来的花神？是召唤我快去寻她还是责怪我迟迟没有行动？内心的一阵悸动眼泪就不争气地充盈了眼眶，模糊了视线，无限的牵挂与相思蓦地涌上心头。对不起子佩，再给我一些时间，过了眼前的危机，山高水远也要把你找到。子昂心中正默念着，却见掌上的昙花像银白色的精灵缓缓地绽放在了手心，素装淡雅，芬芳四溢。

正在这时，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响，子昂回头看，是姐姐子玥身穿长长的丝缎睡衣踏进庭院。月光照射在长袍上随着身体的移动折射出一轮光环包裹着子玥，也照射出她步履蹒跚踉跄摇晃的身影。

“姐。”子昂急忙跑过去扶住了子玥。

“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院子里？小心着凉。”子玥嘴里含糊地说。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长这么大子昂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姐姐喝酒会醉成这个样子。

“没……喝多少……只一杯，小酌了一杯。”子玥冲着子昂傻笑。

“姐，院子里凉，我们回屋吧。”子昂想把子玥搀扶回客厅里。

“不……回去，屋里太热。我快要被烧死了。”子玥执意不肯，执拗着挣开了子昂，深一脚浅一脚向院子当中的椅子奔去。可没走几步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子昂连忙上前扶起子玥，把姐姐搀扶到椅子上坐稳，然后脱下外套给子玥披在了肩上。

“姐，你怎么了，什么愁事喝成这样？”子昂紧皱双眉满脸心疼。

“姐姐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也没有百转回身的机会了。”子玥忽然把头靠向子昂的肩头掩面痛哭起来。

子玥的失态让子昂惊慌失色。从小长到大他没有看见子玥在自己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姐姐好似向日葵一样的女生，乐观，健康，阳光，没有什么困难能压倒她。自己不论是挨别人欺负了还是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姐姐永远是第一时间气宇轩昂精神抖擞地挡在自己身前，怒喝一声，就能御敌千里。甚至儿时有一段时间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身高永远不会超过姐姐，因为子玥的强大在子昂幼小的心理是不可撼动无法超越的标杆，他甘愿在这标杆下快乐地生活。直到初三那年的暑假，全家人的一次野外郊游，子昂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不用翘脚就能轻松地看到姐姐头顶清晰的马尾辫的分界线，原来姐姐也是个需要男生保护的小女生。

“姐，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是姐夫的那件事吗？都说了他已经遭到惩罚了，你还念念不忘。归根到底都是自家的事情，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哪有什么不能百转回身那么严重。”子昂拍拍姐姐的肩膀安慰道。

“是你老姐我……看走了眼，以为你姐夫相貌平平又不是天赋异禀，也许是个可以托付之人。可是……可是……”

“姐，什么意思呀？”子昂惊觉子玥话里有话。

“他……虽然没有风流倜傥的外貌，却有风流成性的内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子玥梨花带雨双眼红肿。

“……”子昂忽然意思到姐姐话里的含义，没想到这种事情竟会发生在姐姐身上。看着子玥痛彻心扉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愣住。忽然想起晚饭时没有看见姐夫吴凯的身影，于是下意识地问子玥姐夫回来了吗？

子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转头对子昂断断续续地说：“听说过这句话么……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你姐夫他很忙……很忙的。”

月光下，子昂看见子玥的脸上竟然莫名其妙地挂着笑意，可双眸却泪水连连不停地荡漾流淌。

内心多么大的委屈才能让她呈现出如此令人心痛的扭曲表情！子昂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紧紧握着拳头恨不得姐夫吴凯现在就站在眼前，他会不顾一切地砸向他。

楼上的灯光忽然亮起，那是父母的房间，也许刚刚说话的声音太大吵醒了他们。子昂连忙俯下身，背起子玥向二楼姐姐住的套房奔去。子昂推开北侧的房门，两个外甥正恬然地睡着。再推开姐姐的卧室门，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子昂险些被掀到。

子昂轻轻把子玥放倒在床上，又取来温水毛巾擦拭一把子玥的脸，再收起酒瓶杯盏，整理一番凌乱的屋子。一切收拾妥当，回头望向窗外时，正看到启明星熠熠放光嵌在天幕上。子昂内心一颤，忽然想起了启明星下对子佩的承诺，不觉黯然神伤，心理充满了自责。

子昂叹口气回到子玥的床前，他想离开前再看看子玥。此时，经过刚才的折腾子玥已昏昏入睡，借着昏暗的灯光，子昂发现子玥刚刚擦拭过的脸上又有泪水流淌。

她睡梦中都在哭！子昂情不自禁地又握紧了拳头，心潮起伏暗下决心，这一拳是非打出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