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回坳北吧

叶子佩万万没想到电话是坳北的王校长打来的。

因为窗外的鬼天气，通话断断续续。子佩努力倾听着王校长那带着浓郁乡土口音的每一句话，在多次重复确认对方的话后，终于弄明白了王校长大概的意思。

原来，去年分配到坳北小学那个接替子佩的师范生，受不了偏远山区学校的寂寞和艰辛，辞职不干了。而另一位老师因为生孩子休产假也上不了课，王校长俨然成为了光杆司令，虽然他也能教课，实际上他本身也带着五、六年级的课，可分身乏术兼顾不了整个学校的教学。眼看新学期就要开学了，王校长心急火燎，多次向教委反映，可是得到的回复永远是教委比你还急，可没有多余的教师分给坳北小学，再等等，再等等。

焦急无奈中王校长想起了叶子佩，在他的心目中子佩是所有来坳北小学执教的年轻老师中最爱山区孩子最有责任心最靠普的老师，也是最受孩子们喜爱的老师，所以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她。

子佩犹豫了，坳北的古朴民风，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还有山区美丽宜人的景色牵动着她的心令她向往。可是那里交通不便远离城区，自己去的话子昂势必也要跟去，那他的康复治疗怎么办，岂不要中断？！

“我……”子佩不知怎样回答。

“不用马上回答我，你可以考虑考虑，不急不急的，我等你的好消息！”王校长嘴上说不急，可是从他急促的口吻中子佩明显感到他一定迫不及待希望自己能回去坳北教书。

挂断电话，子佩陷入沉思，封闭许久的记忆蓦然飞朔回到一年前：绿油油蜿蜒起伏的山岗，百花摇曳姹紫嫣红的山谷；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在操场上嬉笑玩耍的身影，还有自己离开时孩子们那一张张黝黑淳朴的脸庞上写满的不舍与爱……

热带风暴似乎要把海水一股脑倾入到滨海市中，雨急如箭连续狂下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放晴。

“太阳出来了！”耀眼的阳光让子昂喜出望外，他推开窗户仰头望向云端抑制不住满脸兴奋。

叶子佩却没有像子昂那么开心，眉间的郁结没有因为阳光照射进屋里而消除。三天来她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王校长的话，去还是留令她纠结困惑。留下来，势必又要面临带着子昂很难找工作的窘境，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仅靠清晨赶海的收入很难维持两人的生活。更何况冬天来临时这点儿微薄的收入也将是奢望，而且还要租房子，又是一大笔的开支，还有子昂的医疗费……想起这些子佩头就像要炸开一样的难受。

如果回坳北，离开这喧闹的城市本是她心之向往。这三天子佩的眼前总是闪现坳北小学门前漫山遍野的野花，风中摇曳，还有记忆中的芬芳。也许是压抑太久的原因，她太想在花丛中一路奔跑，忘却眼前的苟且，忘却生活的无奈，忘却扯不清理还乱的烦恼。可是子昂怎么办，他毕竟是在城市中长大，看惯了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宽敞街道，会适应山区闭塞的环境单调的生活吗？况且还有子昂后续的治疗问题……这些同样让子佩犹豫不决。

不如让子昂决定？叶子佩脑海中忽然闪现这个奇怪的想法。进退维谷时也许心无旁骛又懵懂单纯的人给出的判断才是最正确的。

子佩走到子昂的身边，此刻的子昂微闭双眼正用力呼吸着窗外刚被雨水洗过的充满阳光味道的空气。

“我们去坳北村……好吗？”子佩轻轻对子昂说，与其说是征求对方的意见，不如说是对自己迷茫犹豫的疑问。

“哦。”子昂敷衍着回答，眼神直视着前方，有些飘忽不定，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

子佩以为他没有听清自己的话，连忙重复：“我们去坳北……”

“嘘——”子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子昂的食指拦住了，“小姐姐，你看那儿——”

“……？”子佩一头雾水顺着子昂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片碧波涌动的宽广海域上，一群海鸥振翅盘旋，它们飞翔的速度很快却并不飞远，似在寻觅着什么。再往下看细细的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仰起头蔚蓝的天空悠悠悬浮着大朵的白云。

疾风暴雨后大自然竟回馈了人间如此秀美绮丽的画卷，子佩内心禁不住啧啧感叹，怅然了几天的愁闷心情随之豁然开朗。

“好美！”子佩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冲着窗外大喊，忘记了刚才提及的要去坳北村的事情。

看着看着，也许是紧张了多日的心境忽然得到放松的原因，亦或是久违暖阳的照耀，叶子佩倚在窗前竟有了一丝困倦。于是她没再打扰子昂，悄悄伏在桌子上睡去。

而此刻的子昂，面对美的让人窒息的画面却异常淡定，眼神一动不动定格在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叶子佩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之间却见宋子昂穿戴整齐背着双肩包端坐在自己的身旁，膝前立着他的那个蓝色行李箱。

子佩吓了一跳猛地坐起。“你……这是干什么？”她惊奇地问。

“我们不是要去……要去坳北村的吗？”子昂瞪大眼睛望着子佩认真回答。

“坳北村？你还记得那里？！”子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重复子昂的话。恍惚中想起下午雨过天晴时，自己向他提起过此事，可是当时子昂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不记得坳北村了呢。

“跟我来。”子昂伸出手拽起子佩向阁楼上走。

子佩不知何意，惴惴不安紧跟其后。

“你看，坳北村就在这里！”子昂边说边从床上拿起一幅油画举到子佩的眼前。

子佩定睛一看——

满眼的油菜花，漫山遍野，一丛丛一簇簇，生机盎然。她仿佛看到了它们像麦浪般摇曳涌动的身姿，仿佛听到了微风吹过的沙沙声，仿佛味到了精致的花瓣间散发出的阵阵幽香。

回眸间，霎时热泪盈眶。

依稀间，时光仿佛倒流。嫁给我吧！这句话穿过山谷悠悠而至，流淌到了子佩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