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鲲微微一怔。
但还是听从周文郁的指令。
迅速指挥操帆手拉转风帆,水手停止踩轮,同时把船头调转方向。
柳敬亭却还不以为意,以为周文郁一惊一乍,故意吓人,便要出言讥刺周文郁几句,他刚说出:
“紫髯将军,……”
就在他身旁的汪汝淳却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朝他摆摆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柳敬亭有些纳闷,回转过头来,向前方看去。
却见在他们右前方的南关号,此时距离小船还有近百米,也在忙不迭的拉下风帆,抛下铁锚,把船停住。
朱由检心中也有些奇怪。
却听前方传来砰的一声响。
定睛一看,那六人乘坐的小船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暗礁!”汪汝淳瞪大眼睛,叫道。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
“这西侧海域星罗棋布,到处都是暗礁,如果不熟悉海况,贸然进这里,很少不出事的。”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为何周文郁要让船只减速,倒对他也有几分佩服。
南关号停下来,自然也是船上东江将官明白这里海况。
至于那六人乘的快船是故意闯入这个区域,引两艘追击的大船撞礁,还是无意,却也难说。
朱由检心想,看来自己下令把周文郁带来,还是带对了。
这家伙虽然人品和见识不怎么样,但在这些实际事务上,还是有能力的。
和茅元仪这样纯粹纸上谈兵的书生还是有区别的。
觉华岛到长生岛乃至登州的航线,他应该是走过多次,所以对这旅顺半岛西侧的海域状况有所了解。
随即又想起周文郁写的《航海纪事》,这家伙吃过一次海船撞礁的苦头,经历过海上漂流,荒岛求生的磨难,对暗礁之类特别警惕惧怕倒也是不奇怪。
普济号船长常鲲虽也走过东江的航线,但却并未来过半岛西北侧,对这片水域并不熟悉,差点大意了。
这时常鲲也不敢再贸然行船,他指挥普济号停了下来,不敢再继续接近。
再看那快船,果然船体前面撞破了一个大洞。
海水正在咕咚咕咚涌入。
船上六人眼见船就要沉,五人纷纷跳水,向岸边游去。
还有一人却惊慌失措,抓住船沿不放手。
此人显然是不会游水。
那快船只是被撞出一个大洞,也并无碎落木板漂浮海面。
他这么抓着船沿,还是要和船一起沉下去淹死。
朱由检皱眉,就这样让他们五逃一死,等于追捕失败
不能活捉他们,问清来历,这事情终究是不舒服。
这时候周文郁对常鲲道::
“普济号从西边转个圈子绕过去,那边方向上没有暗礁,可以接近岸边!”
常鲲当即下令,把普济号向西侧开去,转了半圆,再朝岸边靠拢
此时南关号上又传来一声炮响。
这炮却不是对着那游泳的五人所发,而是朝空中放了一下。
似乎是在发什么信号。
同时南关号上放下一艘小艇,上面还有两个水兵。
汪汝淳指着小艇介绍:
“那是网梭船,仅可容纳两三人,吃水很浅,只有七八寸,一般做内河哨探之用。在这等遍布礁石的海域,倒也适用。”
那网梭船被放到海面上,两个水兵就迅速扯起帆布,划动船桨,向前边快船撞击暗礁处划去。
不过片刻功夫,这网梭船就已靠近将近沉没的快船处。
那被同伴抛弃的人,身子已经飘到船外,只有一个头勉强露在水面上,但也已经喝了好几口海水,连翻白眼。
眼看就要晕厥过去了。
网梭船上两个水兵一探身,一人抓住一条胳膊,就把那人提了上来。
他们迅速把那人用绳子绑成一个粽子,丢在船舱里。
然后调转船头向西,却是不回南关号,而是径自向岸上而去。
这一来却是和普济号同一行进路线。
此时海滩已经游上来四人,还有一人却不见了。
想来那不见的是体力不支,淹死在水里了。
他们方才划桨就已消耗大量体力,又要猛力游了这么一长段距离,精疲力竭也在情理之中。
那上来的四人,一到海滩边,从水中踉踉跄跄站起,坚持撑到海水扑打不到的干地上,也全都瘫倒在地,呼呼喘气。
就休息了片刻,一个人仰头看见另一边普济号和网梭船离岸越来越近,一咬牙,双手撑地又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勉力爬起。
四人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就想往前面林子里跑去。
才跑了五六步。
东面林中却突然钻出二十个衣衫破烂、皮肤黧黑,身子精瘦的秃头辨发男子。
那四人一见之下,立刻停了下来,似乎在辨识这群人身份。
也就停顿了片刻,就掉头向西北侧逃去。
但这时候他们力气已经耗尽,身上衣服又湿透,沉重不堪,还哪里逃得快。
也就顷刻功夫,那二十人就追上了他们。
如狼似虎扑过来,把四人摁倒在地。
拿出绳子,将四人捆住。
朱由检在普济号上看见这一幕,心中惊疑不定。
从这二十人脑后金钱鼠尾来看,分明是后金鞑子。、
仿佛察觉出朱由检的疑惑,身旁的汪汝淳道:
“公子,那二十人多半是东江的拨夜。他们因为要混入后金地盘,所以也常留着鞑子的辨发。”
果然那二十人抓住人之后,摇手向此时已经靠岸的网梭船上的两个东江兵示意。
那两个东江兵也挥手回应,然后把捆好的那人推搡上岸,向那二十人所在会合。
朱由检见五人已经被抓获,一人多半被淹死,此时普济号也无必要再于此处靠岸。
普济号距离海滩也就二十多米左右距离,正要让常鲲下令船只掉头。
却忽然看见远处有烟尘腾起,似乎是有一队骑兵往这边来。
他心中顿时一紧。
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周文郁眼睛微眯,似乎在盘算应该如何应对
汪汝淳却连忙对着那二十个东江兵大声喊道:
“鞑子来了!快到船上”
那二十个东江兵甚是机灵。
听到喊声,也不回头,拖着四个俘虏,撒开腿就往普济号方向的海边跑来。
两个拖着俘虏的东江兵,也迅速转身,向海边奔回。
朱由检见此情形,命普济号上的水兵迅速抬出佛朗机炮,把子铳装入。
扮成家丁的侍从营锦衣卫们,也从甲板油布下拿出鸟铳,填药装弹。
准备作战。
也就片刻功夫,十个人马都穿戴盔甲的后金骑兵已经从林子旁边的空地冲了出来。
前面五人挥动长柄马叉,后边五人取出弓箭,向二十个东江兵射去。
有一个东江兵已经被射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