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生说完,将书往她身边一丢。
叶言卿对他那些难听的话一点不在意,笑着垂下眼,慢条斯理翻开手边的书,一眼就看到一句: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书是程影今天来看望她时,随礼物一并送来的,还带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说是心烦时可以抄抄经,对平复心情会有好处。
看来今晚过得不太顺心?她将书合起,看向孟京生。
孟京生经历了晚餐时晚上那些破事儿,还被他老子训了一顿。正心烦得紧,反观叶言卿却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对他的冷嘲热讽都毫无反应。
孟京生的脸一下就绿了。
他猜叶言卿应该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晚上的事,他知道在场的有二人私下里跟她关系不错。
叶言卿,他哼笑,你挺得意啊,尾巴都翘上天了。
叶言卿当然得意了,她可是今晚最大赢家。
最让她开心的那件事,自然是孟延开当众为她说话。
再者,顺利的话,孟家或许会融资叶家的项目,那她就可以跟叶家谈判,换回可青。
另外还得知孟京生替她教训了侯颂明,让她在人前硬气了一把。
从前上学时,虽有孟延开替她出头,可侯颂明也就害怕那一时。他会记仇,然后变本加厉给他们使绊子,因为他知道孟延开在孟家没地位,最多不过打一场架。他在孟延开手上吃了苦头,让老侯去孟家告状,孟延开还得挨孟老爷子一顿毒打。
现在她倒想看看。侯颂明这次怎么跟孟京生背后的孟家叫板。
同样的事换在孟京生身上,不过是他老爸一顿思想教育。
真是不得不承认,即便在同一阶层里,也有特权存在。
叶言卿将书放在床头,好声好气说:怎么的,在外受了气,就回来找我的麻烦?
孟京生冷肃着一张脸,既无讥讽,也不见戏谑,那种板板正正的严肃和寒冷,让叶言卿不寒而栗。
他问:叶言卿,我问你,你在去马场之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我怎么记得你骑术没拙劣到会从马上摔下来?
叶言卿自嘲道:如果我真知道自己怀孕。你觉得我会不保护好它,再重复之前的经历吗?她见孟京生变色,又补充:如果是驯服过的温顺的马,自然不会有大问题,但我可驾驭不了突然发疯的马。
孟京生眯缝着眼,怀疑地打量她:马场的马好好的,还有教练在旁边,怎么会突然情绪激动?
你去问侯颂明啊,那是侯颂明安排的马。叶言卿似笑非笑睨他一眼说,他不是刚好在医院吗,正好你去慰问一下,再关心两句,侯颂明肯定没个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孟京生绷紧着下颌,警告道:我告诉你,鉴于你这回不诚实,借刀杀人的算盘敢打到我头上,侯颂明欠修理不假,你欠教训也是真。叶家的生意我做,但作为代价,你妹的事,我不仅不会管,我还要让你亲爹不给你丁点见你妹的机会。我不管你在盘算什么,但别让我发现你跟孟延开有什么不干净的关系。
叶言卿脸色一变,他已经逼近到她跟前,一字一句恶狠狠说:到时候别说你妹了,老子连你妈家的祖坟都给你端了。
你说话不算话?叶言卿咬牙切齿。
孟京生直起身,是时候让你搞清楚一件事了,我答应过的事。算不算数都由我说了算,休想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一套困住我。
叶言卿今夜的好心情,在这一刻粉碎得彻彻底底。
可她不甘心就这么被动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说:神通广大的孟大少爷,你知道今天杜施来见我跟我说过什么吗?
孟京生本不在乎,可叶言卿但拎出来这么说,必定是和他有关。
他凝着她,不耐烦:少卖关子。
叶言卿不徐不疾说:她已经知道,当初我和还孟延开在一起时,就跟你合伙陷害孟延开,逼他出国的事。
孟京生神情一下子警惕起来,这件事连孟延开都不记得了,她从哪儿知道的?
要么是孟延开已经想起了这件事,要么就是孟延开在失忆前告诉她,这只有两个可能的概率最大。
叶言卿从他表情大概猜出他所想,她跟我承认了,当初在意|大|利和孟延开在一起的是她,他们谈过恋爱,是孟延开告诉她的,只是现在她还没向孟延开透露过任何关于他失忆之前的事。
为什么?她隐瞒的理由是什么?她不应该趁早告诉孟延开事实,让孟延开找回记忆吗?
当然是有理由,他俩应该有很严重的矛盾,关系已经在破裂边缘,就算孟延开不出事,他们俩也会分手。杜施之所以隐瞒,是不想让二人关系在读破裂。
叶言卿你骗谁呢,她真能装成不认识他的样子,日日夜夜对着他,不露马脚,孟延开疑心病这么重的人,会一点怀疑都没有?
孟京生半信半疑,他更多的是怀疑是叶言卿想用这事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又或是别有用心,想利用他做什么事。
叶言卿也没想说服他,信不信随你。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真真假假你本事那么大,一查便知咯。
她穿着丝绸睡衣,端庄靠着,脸上笑意娴雅:不过我可要告诫你一句,如果杜施真的和孟延开谈过恋爱,孟延开连这种秘密都能告诉她。你觉得她知道的还会少吗?她故意停顿一下,只要她在孟延开身边多待一天,孟延开知道过去那些事的几率就更大。纵使你们能对付他,可依照孟延开现在的本事,他也能将孟家搅个天翻地覆,换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孟京生用一种深度的眼光看着她。
叶言卿躺下说:好了,我要休息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有那么一会儿没听见动静,随后听他冷冷说:你以为现在把问题都推到杜施身上,就能把孟延开摘干净了?
叶言卿顿了顿,晚安。
他沉声威胁:真或假我会查证,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是别有心思在。
孟京生说完便准备去洗漱,掏出手机时,发现有微信发来。
备注就是那人的微信昵称,也是她名字,冷娇懿。
孟京生想起,与她上次掰了之后,已有段日子没联系,他全然当没了这个人,她也识时务地没纠缠。
他与她之间,除了几条银行发来的奢侈品消费信息,就再无后文了。
时隔数日,她主动发来消息,第一条是文字:今天突然在衣柜里发现你上次落在我家里的东西。
一条是图片。
图片里是一套西装,还套着干洗店的防尘袋,以及一条男士內裤。
孟京生回:发什么骚?
同时,他回想起陌生女人的娇体,撒娇任性都新鲜。涉世未深,心眼子不多,一点好处就能满足。
再看家里的,似乎已经坐实是喂不饱的白眼狼,给她再多也满足不了,更别说真心待你。
孟京生这种持续性看叶言卿不顺眼,间接性觉得她还算新鲜的情绪。今日正轮到前者。
于是在对方发来来把你的东西拿走的时候,他决定在外面去找新鲜。
孟京生今天开了辆马力十足的跑车,轰鸣声在半夜响彻整个孟泽山庄。
孟泽石在窗边看着跑车风驰电掣离开。
晟叔正好来送药,将水和药丸递给孟泽石,又看了眼窗外说:还以为他今晚会留在这边。
他向来随心所欲。孟泽石喝水吃药。
晟叔说:我是想,他太太怀孕了,加上上次流产,这次怎么也该多些关心。
孟泽石哼了声:你觉得今晚过后,他关心得起来吗?
晟叔不言,又说:我越来越觉得糊涂了。
嗯?
二少对大少夫人越来越上心,怎么霍少又跟杜施的关系耐人寻味了晟叔说,晚上他俩出去之后,我无意之间路过偏厅,见他们二人在外面的花园谈心。
孟泽石沉着脸。面目上的皱纹沟壑显得更深。
他晚上的确注意到了,霍时放什么时候那么关注杜施了?十回看向他,八回目光都在杜施脸上。
再加上晟叔这么一说,很难不让他多想。
孟泽石不爽: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想了想,他又作罢,让晟叔拿电话过来打给了孟京生,问他大半夜上哪儿去。
孟京生说回自己家。明早有会,这里离公司太远了。
孟泽石气死,小畜生,借口,都是借口!
这个家里为什么就没有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
孟延开到家后,照常先到书房处理未了的事务。
最近北|美和欧|洲都有项目跟国内总部对接,时差关系,搞得两边都有些疲乏,闭眼睁眼都有未读邮件,和电话视频会议。
大半夜将事情放下,才有空看私人手机。
曲禾发来消息,就一句话:孟京生已经过去了。
孟延开回了个嗯,表示知道了。
他回了卧室,漆黑寂静。人果然没回来。
……
杜施从孟泽山庄的山脚下跟孟延开分道扬镳之后,先去了运河岸,随后又才去了周有宁那儿。
本来不想去打扰她,可运河岸那边毫无人气,房子空荡荡,极其清冷。
她坐在里边,只觉得心里那些痛楚和疑惑在无限蔓延。填满屋子,要将她湮没。
随后开了那辆杜绥送她的阿斯顿马丁,往周有宁那儿去了。
半夜车少,这房子没在市中心,她也有胆子在大道上踩油门轰鸣放纵一回,不过也就片刻,脑子里再响起一尸两命,立刻就怂了。
周有宁忙了一天,晚上抽空去做了个一年一度的热玛吉,回来都半夜了,敷着面膜在工作,就听门铃响了,杜施在下面叫她开门禁。
周有宁打开门,看了眼她的状态,几乎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脸色都没变一下,转身径自往里走,进来,门关上。
杜施依言行事。
周有宁回到客厅茶几旁,坐在地毯上,飞速打字回着合作方的工作邮件,一心二用问杜施:过夜吗?
杜施点头:过。
周有宁又爬起身,去房间里找了套睡衣和洗漱护肤用品给她,自己去洗洗睡哈,我这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杜施乖乖去了。
等周有宁半夜两点结束工作,发现杜施从进房间之后就没出来过,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周有宁推开客房门,门口旁边的感应夜灯亮起,朦朦胧胧的。足够照明,但光线不会刺眼。
她见杜施已经盖着被子睡着,她这才退出去。
洗漱完,周有宁戴上眼罩倒头便睡,忙碌才是失眠最好的良药。
第二天一早,周有宁被闹钟吵醒,本想再赖会儿床。忽地想起昨晚杜施来了自己家,立马起身打算去看看情况。
结果一出去,就瞧见杜施在厨房做早餐。
周有宁心道完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杜施冲她笑了笑:起来啦,等下就可以吃早餐了。
你做的什么?周有宁绕过中岛台,走过去一看。平底锅里摊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旁边叠着一堆黑黢黢的玩意儿。
杜施认真地给面饼翻面儿,说:香蕉松饼呀。
周有宁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松饼啊……
杜施又说:但是你家这个电磁炉怎么不好操作,跟我家的不一样,控制不好火候,有一点糊了。
这岂止有点糊啊。
这是从里糊到外成了黑锅盔了啊妹妹。
周有宁不好打消她的热情,看了看旁边还有小半盆的未搅匀的面糊,讪讪说:要不要我帮你做?
不用了,我马上就好了,这最后一个。杜施说,这应该够我们吃了,我还热了牛奶。
还热了牛奶啊,真好。周有宁去打开微波炉,手一伸,被烫得叫了一声,你这叮了多少分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