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这一通操作是震撼的、不合常理的。
这群读书人自负见多识广,博古通今。也未曾见过一个刚刚继位的皇帝第一次早朝就在大臣面前把自己的腿给打断了。
在明朝的金銮大殿,打折大臣的腿的情况倒是发生过,哪怕杀人砍头虽然恐怖,但也在自己认知范围内,但是朱翊钧的操作,他们确实感觉自己小脑袋瓜有点不够用了。
而且听陛下的意思是,这打折了自己的腿是‘第一把火’,还有‘第二把火’、‘第三把火’。。。
退朝之后,所有大臣的脸上都挂着浓浓的担忧,那是对于自己的未来不确定的忧思。
“高首辅,这是陛下给三位大人的一封信。请大人们回文渊阁再看。圣旨稍后送到。”陈洪叫住高拱三人,小声说道。
高拱此时心里略有慌乱,小声询问道:“陛下到底何意?”
陈洪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苦笑道:“陛下虽然年幼,但是双眸间总含有岁月的意味。”
“可是那二位的意思?”高拱想确认,这是否是后宫的意思。
“不是。”陈洪果断的摇了摇头。
回到文渊阁后,高拱急忙打开了朱翊钧送给三人的信件。
信件的主旨极其简单,就是索要‘礼物’。
“礼物?”高仪一时间没有想清楚这个指代的是什么。
其实礼物这个想法,是朱翊钧根据清朝乾隆把家财万贯的和珅留下不处理,从而让自己的继任者来办的这个事情得到的灵感。
上辈子网上总说,和珅就是爹给儿子的礼物,不仅仅瞬间充盈国库,还赚取了极大的民间声望。
那作为同样一个新帝,拥有这样一个礼物,不过分吧。
不久后,圣旨被陈洪送了过来,同时还有一封口谕。
“要么给朕一个三品以上的大贪官,要么三位在朕的禅让圣旨上签字。”
三人接过来之后,打开后发现果然是退位诏书。
高仪顿时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苦笑道:“陛下这是吃准了我们不会让他退位啊。”
高拱则是怒不可遏,训斥道:“堂堂九五至尊,亿万黎民之父,竟然三番五次拿退位要挟。天下是这样治理的么!荒唐、太过荒唐!如此任性,如何能治理天下!”(历史上就是如此记载。)
张居正眼中精光一闪,心底叹道:“恩师啊,这是你自露马脚啊。”于是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利用高拱的这段话,把他推下去。
很快,一个之前与自己有示好的人名,闪过了他的脑海---冯保。
“有了内廷的出力,再加上陈太后的势力,看来此事已成了。那接下来,就要满足朱翊钧的要求了。而我完全可以先让恩师出头,解决掉一个烦,再利用陈太后。如此一来整个朝纲外廷只剩下我与高仪了。”
高仪此时没有留意到张居正的神色,自然是好言劝阻着气头上的高拱。
“首辅,陛下这件事看来是只能二选一了。依我之见,是陛下看了张大人的《帝鉴图说》,想要通过惩戒一个大贪官,来向民间自己的功绩。只不过年幼,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耍赖了。”
高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因为‘严党’倾覆,大量官员株连,这两年好不容易将人培养出来了,就算有贪图之人,但此时也得看能力啊。而且朱翊钧这竖子一开口就是三品,当三品大员是街边大白菜啊!他是气的这里。
“这就是要对各部侍郎级别动手,动谁?”张居正心里打完自己的小九九后,直接将话题引导到下一阶段。
“工部。”高拱没有一点好脸色,冷哼道。
“工部那三瓜两枣的俸禄,就算贪图能有几个钱。万一抄家之后,就那么千百两的如何能满足陛下的虚荣之心啊。”高仪苦笑道。
张居正没想到高仪也是气昏了头,居然直言皇帝‘虚荣’!那妥了,借由小皇帝的一记混招,居然给自己提供了一下子清除两位顾命大臣的机会。
“那你说。”高拱直接端起茶杯,不再言语。
张居正连忙换上一个苦涩的笑容,看向与自己对视的高仪。
“要不,就吏部?”
张居正没想到高仪居然如此保守,直接谏言道:“干脆一步到位,对户部动手吧。”
高拱听到张居正话,直接呛了一口水,用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张居正的鼻尖,骂道:“你要动摇大明根基!?”
这也算是一个潜规则了,大笔的钱财从手里经过,谁不偷偷的扣一点,而且这几年没有个好年景,下面的人更黑,窟窿更大,这岂止是一个户部侍郎可以填补的。
而且一旦动刀,那么根据职位,所有人都可以大致估算出整个户部的底细。所以一般朝堂上的,除了谋逆之类的大罪,轻易是不能抄家的,这是大臣间的默契。当然了,皇权强势的时候,也可以越过法律,强行抄家。
“我认为毕锵合适,他在南京,远离陛下,而且就算动刀也不会影响帝都安稳。老师,您觉得呢?”张居正分析道。
“他贪了多少?”高拱问道。
这也就是权力顶峰的人才能随口问出的话,除非极度贫苦,不然钱财在他们眼中,就是数字而已。
“老家三百余亩,初步估计应该总价值逼近百万白银。”张居正心里大致盘算了一番,开口说道。
“才百万白银就要抄家,唉,算了吧。就当是杀鸡儆猴了。”高拱无奈道。
“是。”
张居正忽然对自己有着强烈的责备,为了权力,居然要对自己的恩师下手了。可是为何恩师不能与自己统一战线啊,于是他想要给高拱最后一次机会。
“老师,当今局势糜烂,陛下虽然手法稚嫩,但是心意是好的。只要我们后续引导好,并且借着陛下这次动刀,顺刀砍下去,最多五年,大明便可焕然一新啊!”
看着自己弟子激动的样子,正在气头上高拱直接把手里的茶泼了张居正一脸。
“混账!小皇帝胡闹,你也不清醒么!要我说几遍才能懂!亏你还是当初的太子少师!滚!一点沉稳之气都没有,如何堪当大任。”
张居正心头的那点恩情,也被这杯热茶浇灭了,任由茶水顺着脸颊滴落,张居正拱手回复道:“弟子错了。”
高仪也是人精了,明显感觉到张居正的语气有些不对,但是此时也不是关心的时候,只好袖手旁观。
“那我现在吩咐下去,收集起毕锵的罪证,同时保证只收拾他一人。应该下次陛下上朝的时候,就会有结果了。”高仪借口直接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