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吃完肉包的少女继续啃甘蔗,时而从鹿皮小包里摸出几颗蜜饯,配着吃。
一边愁云惨淡,一边没心没肺。
“现在距离结案定罪还有不到十个时辰了,这是因为时间拖的太久,款银很可能再也追不回来。”陈府尹在堂内来回踱步,他坐不住了。
“但时间如此紧迫,我等束手无策啊。”
破案是需要时间的。
府尹大人‘啪’一击掌,沉声道:“我们结案吧,然后老李,你顺道把我也绑了,听候发落吧。”
李玉春犹豫一下:“如果真的追查下来,我也难逃问责,干脆一起绑着吧。”
詹妮瞥了他一眼,嫣然道:“这可还行,如此一来广州府顶层权利缺失,岂不是要乱了么。”
“不会的,前些日子俞大遒老将军已经到了,现在正在汕头村周围练兵。”陈府尹沉声说道。
闻言,詹妮脸一沉,“俞大遒来了?”
“当然,你怎么了?”
“没事。”
一名衙役低头,疾步进来,躬身道:“府尹大人,门房禀报,苏家大房苏唐氏,刚刚说有关于款银被劫案的重要线索,想面见大人。”
三人目光同时一凝。
相比李、陈的激动,一旁原先悠哉的詹妮,脸色可是差了不少。
陈府尹沉吟一下,道:“把人请过来。”
朱翊钧与苏唐氏踏入内堂,就感觉三道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相比于已经打过多次交道的苏唐氏,那么眼前眼生的人,就应该本次案件的【变数】了!
穿绯袍的应该是府尹,绣云雁,嗯,是四品大员,没见过!
胸口绣银锣的这位大叔,嗯,锦衣卫的,也没见过!
我去,这姑娘好颜值,太漂亮了吧,还是没见过!
如此一来,朱翊钧便可放心施展了。
偷偷再扫了眼胸脯,朱翊钧冷静了许多。
迅速低头,表现出很谦卑的姿态。
陈府尹高坐大椅,面无表情,审问犯人的腔调颇具威严:“苏唐氏,本官理解你的心情,可如今苏家家主侵吞十五万款银已成定局,还有什么话要说!”
官场老油条,哪怕心里急的要死,开口绝不问线索,而是心理施压。
能来到这里,说明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这点小套路可是吓不到朱翊钧,要知道,比起张居正,他们还差太多了,于是横跨一步,行礼道:“大人,就在方才,苏唐氏来找我,并委任我为本案状师,在她的帮助下,我找到了重要线索!”
听到朱翊钧的口音,李玉春微微皱眉。
“哦?有何线索?”陈府尹问道。
“草民便是从卷宗里推理出了案件的真相”
“等等,”李玉春打断他,身子微微前倾:“从卷宗里?”
这一个外人哪里看到的卷宗!
对于锦衣卫的衣服,朱翊钧自然清楚,于是看着李玉春说道:“大人,草民提一人,您一定认识。”
听到这句话,其余二人自然好奇。
李玉春走到朱翊钧身前,严肃无比的问道:“谁。”
朱翊钧巧巧的附在耳边,以最小的声音说道:“高武。”
听到是自己的手下,李玉春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此时心里还有不少疑惑,可明显此地不是追问的时候,便点了点头,说道:“人没问题,继续说下去。”
“是,大人。”
“我已经破案了。”朱翊钧点点头,表示就是如此。
有了李玉春的背书,陈府尹压住喊人把这小子送进大牢的念头,脸色严肃:“你说说看,不过本官提醒你,信口雌黄的话,两百个板子可以打的你骨肉分离。”
“款银被劫案,其实不是那虚无缥缈的龙王爷所为,而是人为。”
一句话,惊了三个人。
陈府尹猛一拍桌,怒喝道:“胡说八道,来人,拖下去,杖责两百。”
龙王爷劫走税银或者苏家家主侵吞,几乎是盖棺定论的二选一答案,是三位主办的共识。
如果之前期待朱翊钧能给出有价值的线索,现在则是彻底失望。
无非是苏唐氏狗急跳墙,急病乱投医的狂悖之言。
但作为【自己人】,李玉春眼睛微微一亮,挥退了冲进来的衙役,“陈大人稍安勿躁。”
他目光一转,盯着朱翊钧,灼灼的,带着审视和期待:“你说说看。”
这位陈府尹脾气有些暴躁,朱翊钧知道该自己表现的时候了,“根据城门守卫的口供,苏家家主是在卯时二刻进的城,辰时一刻,押送款银的队伍抵达广南街,这时,怪风忽起,马匹受惊冲入河中。”
他的语气显得不卑不亢,突显自己更镇定,大大的增加说服力。
陈府尹点点头:“这便是我们断定此乃龙王爷潜藏与河中,伺机抢走税银的理由。”
“不!”朱翊钧大声反驳:“妖风只是障眼法,河中爆炸也是障眼法,其实是为了让你们忽略一个破绽,一个致命的破绽。”
陈府尹急迫追问:“什么破绽。”
不知不觉,陈府尹也顺着朱翊钧的思路开始思考。
李玉春也悄悄身体前倾,摆出了倾听姿态。
黄裙少女咬着蜜饯没嚼,那双灵气四溢的眸子,饶有兴趣的盯着朱翊钧。
卷宗他们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对案发经过了如指掌,却不曾察觉出有什么破绽。
“苏家家主押送税银十五万两,敢问几位大人,十五万两白银,重几斤?”
李玉春一脸僵硬,黄裙少女则歪了歪脑袋,半天没正回来。
陈府尹不悦道:“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朱翊钧原本是想给出提示,让几位大人自己勘破这个巨大的破绽,但似乎弄巧成拙了。
看来‘朱翊钧数字’在广州府的推广程度,还是低了一点!
速算能力有点low啊,你们这群不好好学数学的人,这事不就是被忽悠了嘛。
朱翊钧当即道:“是九千三百七十五斤。”
古代一斤是十六两,故而有一个成语是半斤八两。
李玉春皱了皱眉,他隐约间把握到了什么。
黄裙少女詹妮心里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好,蹙眉道:“这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