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朱翊钧洁白的牙齿缝里吐出了杀气,吓得张竖连忙跪下。
“陛下,臣句句属实!”
那余则成连忙道:“巡抚大人,我们是威远城的士兵,威远城已经沦陷,陈帅带着儿郎们继续在抵抗,但没有粮食了,我这里有陈帅的书信!”
张竖哪敢接,王承恩连忙接过来给朱翊钧。
“巡抚大人,咱们威远城的粮食不够吃,两个月前就没有粮食了,陈帅带着儿郎们找百姓借的,以后只能用自己银子还,但现在百姓也无粮了!”
听到这些,朱翊钧脑瓜子就炸。
明末整体而言哪里都饿,陕西饿,边关竟然也饿!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除了天灾,最大原因就是人祸。
边关!军事重镇,关乎国家存亡之地,竟然连边关的粮食都敢扣,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私利,胆子也太大了。
胡万案、陈勇案、秦王案……
累累罪行皆公布于世,为何还有人胆敢刀尖跳舞?
真当朕不敢砍尽天下贪官污吏不成!
张竖立刻道:“你胡说八道,你哪里来的,把这人赶紧拖出去,敢污蔑朝廷命官,死罪啊!”
朱翊钧的思绪被打断了,寒着一张脸,盯着张竖明,自己还在这里,张竖都敢这么说,若是自己不在呢?
难怪巴儿速孛罗来这里,杀了大明四万多军民。
有这样的巡抚,真是白瞎了大明历代给大同镇打造的铜墙铁壁!
朱翊钧冷声道:“张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张竖颤抖了一下,连忙爬过来道:“陛下,臣是冤枉的。”
“说,粮食都倒哪里去了?”
“陛下,陛下,都是代王,都是代王,臣不敢拿,代王他跟臣说,低价买过去,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高价……卖给建奴。”张竖全身都在发抖,“陛下,臣没有做这事,臣没有做这事……都是代王……”
朱翊钧脸已经彻底阴下来,又是宗室。这大明的宗室就不能干一件人事!
连国都开始卖了!
“还有李总兵……”
一边的总兵李顺也已经吓得面色发白:“张巡抚,你……”
其他官员一声不敢吭。
朱翊钧寒意十足的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恕罪!”
“恕罪?恕你的罪,那些饿着肚子被鞑子杀掉的士兵的命谁来陪!”朱翊钧将桌上的茶杯怒砸在地上,“你们好胆的胆子,连边关军粮都敢动手脚,朕不来,是不是这事就过去了!那几万大明军民就白死了!”
官员们都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个。
“来人!”朱翊钧冷声道,“将张竖和李顺拖出去砍了,首级传遍大同镇!另外,抄家,家属全部戍边!”
骆沐出列道:“是!”即刻便有几名锦衣卫出来,将张竖的乌纱帽摘了,把李顺的头盔给拿了,拖出去。
“陛下饶命啊,陛下……”
其他官员吓得全身冷汗直冒。
“传朕令,即刻将辽东守将满桂月调到大同任职总兵,不得有误。”朱翊钧给了一道金牌。
“是!”锦衣卫领了金牌便匆匆出去。
“李爱卿。”
李贺出列:“臣在!”
“你暂代大同总兵职,等满桂来了再交由他。”
“遵旨!”
“王爱卿!”
王传庭出列:“臣在!”
“即日起你来兼任巡抚之职。”
“遵旨!”
朱翊钧急匆匆出去,带着人准备去找代王的麻烦。
第一任代王朱桂是朱元璋第十三个儿子,而且是庶出。
不过既然是亲王,按照大明的规矩,那就是一代又一代传下去。
而且朱棣就是藩王起家,所以朱家不存在打压藩王的。
不但不打压,反而每年给一万石,也就是一百二十万斤粮食。
一个月吃一万斤。换算一下,一天吃三百多斤,就可以吃完。
事实上,粮食是吃不完的。
要不然后世怎么会有一句话来形容明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就说这前些天,朱翊钧还在想着让吕调阳去查藩王的那档子破事,决定趁机把藩王的禄粮给取消掉,就是这么个原因。
明朝宗室不但不生产,还吸血。吸朝廷的血,吸百姓的血。
他们就是一个个畸形的存在。
朱翊钧从巡抚衙门出来后,带着人就直奔了代王府。
代康王朱廷崎前段时间就听闻真定府的知府邱茂盛被小皇帝砍了脑袋,世子朱鼎渭劝自己的这位父王赶紧把从真定府邱茂盛和大同巡抚张竖明那里低价买过来的粮食,低价转给大同镇各个城堡。
这是自保行为,既然天子已经发现了,采取相应措施的概率会非常大。
尤其是秦王的前车之鉴……
但是代康王朱廷崎不信,他认为从邱茂盛那边低价买来的粮食做得天衣无缝,毕竟中间已经转了两道了。
即便朝廷要查起来,也跟他没有关系。
他完全可以说:陛下,臣不知啊,代王府缺粮,臣正常买粮食,不过最近代王府粮食又有点多,臣见边关将士们挺辛苦的,就低价卖一些给他们。
这样说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父王,父王!”世子朱鼎渭飞快跑进来,气喘吁吁。
“何事如此慌张?”代康王朱廷崎正在客堂喝着茶,与山西边塞有名的大商张成桂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眼下是春末夏初,但塞外入冬会很早,一起都要今早准备。
他们已经在想办法囤积一些粮食运出去,从蒙古人那里转手卖到建奴那边。
建奴愿意出高价,这钱不赚是白不赚啊!
朱鼎渭道:“父王,陛下御驾来大同城了!”
“本王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那个小娃娃来了,无妨,待本王与张员外谈完,再更衣去见他。”
“父王,此时天子便在巡抚衙门,不知是否会生事端。”朱鼎渭是满脸的担忧写在脸上的。
“能有什么事端,我稍后去拜见他,就说不知情,或者身体不适耽搁了,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父王,我们……”
“行了,坐一边,张员外正好有要事跟我们讲。”
朱鼎渭这才坐下,却是惴惴不安,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