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的天要变了。
沈大夫还未回到朝歌,他的事迹便已经引得四方震动。
北崇大胜,沈大夫百骑劫周营,大破十万周军,威震天下。
吓得西岐叛军肝胆俱裂,惶惶而逃。
一百破十万,可以说凭借这份军功,他日定将封侯拜相。
若是再潜心经营,发展势力,笼络朝臣。
恐怕十年之后将平步青云,震慑殷商,成为真正的权臣。
但可惜,就在大家沉浸在这种酣畅淋漓的大胜中时,又一件事彻底震惊了朝歌。
沈大夫竟敢论罪北崇,将那北伯侯押赴朝歌受审。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仿佛置身在梦幻之中。
他们根本不可置信。
在百姓心中,崇侯虎之恶,人神共知。
但事实就摆在那里,哪怕大家恨其要死。
但却无人敢于参奏,更无人敢论其罪。
权势,阶级让他们生不起反抗之心。
沈大夫之所为,在那一瞬间让天下的心都为之激动。
当然今日的事沈信并没有遮掩,也没有想遮掩。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轰轰烈烈。
既然要论罪,就要公布天下。
就在消息不断发酵的时候,沈大夫身后的囚车中却露出猖狂的笑意。
“哈哈哈。”
“沈信啊,沈信,你真是不知死活,自寻死路。”
“就是不知到了朝歌,你是否还能笑的出来。”
说话的是一名披头散发的年轻人,年龄不大,眉眼间透露出桀骜,单看面相便知道不是好相处之人。
他曾是北崇的天之骄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迹轻轻便已经上得战场,坐镇一方。
在年轻小辈中也称的上是一方英豪。
他有着自己的傲气,同样也值得桀骜,因为若是不出意外,崇应彪定会继承父亲的权势,统领北崇,成为那人人惧怕的诸侯。
崇应彪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四周的士卒,又扫了眼前方的沈信,愤恨道。
“些许草民贱民而已,杀了也便杀了,他们的命都是我北崇的财产。”
“你可听过有人要为那些废物做主?”
“真是天大是的笑话!”
崇应彪阴森的笑着,他指着沈信:
“若回到朝歌,定是你沈信的死期,以下犯上,陛下定会为我等做主,到那时吾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北伯侯,纣王的名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四周士卒看着发怒的崇应彪,又看了看沈大夫阴沉的脸,竟有些惧怕犹豫。
人的名,树的影。
这世道永远都是恶人比好人,更让人惧怕,恐惧。
而且对方说的似乎也没有错,若是到了朝歌,以纣王的昏庸,或许死的不一定是崇侯虎,很可能是沈大夫。
而他们这些士卒又会不会被这崇家父子报复。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在不断的后退,默默的低下头颅。
崇应彪不断的拍打着囚车,脸色阴沉,得意的望着四周惊惧的士卒与百姓。
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而听到崇应彪的威胁,沈大夫冷冷的盯着他,扫了一眼他那桀骜的表情。
一字一顿的道:
“或许在你们这些诸侯的眼中,那些百姓是草民,是贱民,他们的命不值一提,如同草芥,你随意可欺。”
沈大夫慢慢走上前,眼中更是充满了坚定,指着崇应彪大声怒喝:
“但在我沈信的眼中,他们是有血肉,是有思想,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若没有这些尔等口中,那如同草芥一般百姓,你身居的荣华富贵,你那高高在上的权利,又从何来?”
沈大夫每说一句,便踏前一步,句句质问,戳在了崇应彪的心头。
若是没有那天下百姓,你崇应彪又算个什么。
若是没有那天下百姓,你父子二人又如何有今日的荣华。
沈信的话如刀子一般响彻崇应彪的脑海,他大口张着嘴,喘着粗气,想要反驳。
但最后崇应彪发现,自己竟无从反驳,只能更加恼怒的开口喝骂:
“沈信,你该死!”
“哈哈哈!我该死,但你更是该死。”沈大夫大笑着,冰冷的瞪着崇应彪,继续向前。
“你父子二人窃得权利,不思恩惠百姓,造福天下,反而横征暴敛,残虐生命,无恶不做。”
“害万民不敢为,行杀戮而不敢怨,罪孽多端,当万死难报天下!”
沈大夫越说眼中越加坚定,表现更是震撼了四周无数的军民百姓。
沈大夫竟从未视我等如同草芥,牲畜,他是真正的在为民请命,真正将百姓视为同等可以尊重的人!
在这一刻,那些四周原本还有些惧怕的士卒,不禁陷入了思考。
似乎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真正的认同。
眼前的崇应彪不知为何,面对那慢慢向他走来的身影竟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惧,在深大夫的面前竟有种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
惊惧的同时不由色厉内敛,口中狞笑的对着沈信开口道。
“看来你还是不知死活,这天下自然是诸侯的天下。”
“待到朝歌之后,你会知道你想要的公道是什么。”
“到那时不知你可还有勇气说出今日之话。”
崇应彪虽然落难,成为囚徒,但他从来不认为沈信可以威胁自己。
尤其是对方竟天真的准备将其送到朝歌论罪。
若是在北崇他还可能忌惮沈信会杀了自己,但在朝歌。
崇应彪知道事情闹的越大,他们便越死不了。
因为陛下与朝中百官不可能会真的会让沈信以下犯上,论其罪过。
这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
什么祸害百姓,不过是逼死了一下贱民而已,多大点的事。
而且我自身为诸侯,那领地中的贱民便如同我的财产,哪怕我将其斩尽杀绝,又有谁能耐我何?
公道?正义?百姓?
我呸!
这自古便是掌权者的玩物,而他们更是制定规则的人。
崇应彪轻蔑的笑了一声,眼前这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只要杀不死我,便会让其知道,他今日所做之事是有多么可笑。
看着眼前这蔑视生命的眼神,沈大夫异常的冷静,他回顾四周慢慢开了口。
“多行不义必自毙,人无道,天罚之,天若不罚,自有我沈信在此!”
听到这话的士卒百姓,在这一瞬间竟感觉自己似乎不在慌乱,似乎不在惧怕。
心中竟有了一丝坚定,无论世间有多么的不公,邪恶有多么的令人惧怕。
但他们知道,会有人替自己做主。
沈大夫坚定的身影,在身后护佑着所有人,而且似乎在散发着无尽的光芒。
在一片死寂中,崇应彪猛然的后退,他似乎不敢直视眼前的人,吓的有些慌乱。
直到一双大手抵住了他的后背。
“沈大夫,或许你说的很对,同样也令人震撼。”
“但是凭借你一己之力,却根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物竞天择,强者生存,只有掌握权利的人,才有资格活着。”
接着崇侯虎眼中开始凝重,似乎是在感慨。
“欲望是病,这病治不好也不能治,要想能一步一步的爬上去,走到最高,要么把良心喂了狗,要么泯灭众人!”
是的,崇侯虎就是那个要一步一步走到最高,想要活着的人。
然后便是潇洒挥霍,完成自己的欲望。
身为四大诸侯之一的他,看的很透彻,他首先要让自己活命,在朝歌,他明为诸侯,实则更像是被软禁。
四大诸侯其他三位的下场历历在目。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暗藏危机。
东伯侯姜恒楚死了,南伯侯鄂崇禹也死了,姬昌因有贤名方才逃过一劫,但却被困羑里七年。
而他崇侯虎能活着靠的是什么?
钱财,数不清的钱财。
没有这些财富去贿赂,走动关系,收拢心腹,恐怕他崇侯虎早已经步入了姜桓楚等人的后尘。
为了钱财,为了保命,他可以不顾一切。
什么百姓,什么公道正义,他只要权利财富,甚至他不在乎为了这些事情而带来的后果。
为了保命他可以结交费仲尤浑,为了保命他可以帮纣王建造鹿台,哪怕牺牲万民也在所不惜。
为了防止北崇城破,他更可以驱使百姓守城,让手无寸铁的他们去冲击西岐的军阵。
这些事情在崇侯虎眼中根本算不上恶。
他默默的盯着沈信,随后开口道:
“沈大夫,你若想要钱财,我有。”
“你想要权势我也能给。”
“为了自保,侯虎可能会做出任何疯狂的事,还请大夫莫要误了自身性命。”
崇侯虎的话即是示好也是威胁,能用钱财权利解决的事情,他可以忍让。
若是你沈信放了我等一切都还好说,否则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面对崇侯虎的威胁,沈大夫没有任何的畏惧,而是满面的唾弃。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欲望,不是你残害万民的理由。”
沈大夫环视着四周,讥讽道:
“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难道死在你手中的黎民百姓就不想活命吗?”
“难道他们就应该身死吗?”
崇侯虎的神色终于变了,他震惊,感觉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同。
此人竟不惧生死,又不贪钱财,竟好比古之圣贤一般。
嘶。
他似乎已经知道,沈信选择的答案了。
果然,沈大夫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
“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但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
“总有人要维护世间的公道,要为世间的百姓立命。”
“故我之所为,为万民也,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
北崇,朝歌,天下无数的人族无不生存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是挨饿,就是受冻,兵荒马乱,赋税横生,天灾人祸,哀嚎遍野。
他要做的是改变这一切,更是要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在这瞬间沈大夫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东西。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光芒慢慢在他的身上升起,逐渐的笼罩四周。
他感觉自己的袖口似乎有什么在动,同时耳畔不断传来书页的翻动之声。
一本书,沈大夫袖口中一本书竟在慢慢散发着光芒,与这万民的信仰气运似乎连接在了一起。
看着面前为民请命,身上散发着光芒的沈大夫,无数的人被触动。
黄天祥面露崇敬。
李靖嘴唇微动,震撼无言。
小狐狸嗷呜一声,只感觉浑身暖阳阳,无比的舒服。
四周的百姓更是忍不住深深一拜,眼中不仅坚定,甚至还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们自心底便异常的相信,沈大夫一定会带给大家新的希望。
至于崇侯虎父子,则是脸色难看,崇应彪更是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沈大夫。
这一幕震撼的场景,让其感到了恐惧。
想要沈信必死之心也越加的强烈。
朝歌中,无论是朝堂百官,还是市井小民,所有人都在纷纷议论此事。
司天台中,当即便有人振臂高呼,赞叹道。
“当今天子,宠信奸佞,纵容崇侯虎那恶贼肆虐天下,如今沈大夫振臂一呼,当乃英雄也。”
英雄,沈大夫是英雄,但……
属官章炎低声道:“沈大夫这样做可是得罪了陛下,得罪了北伯侯,他有可能会……”
死字还没有说出,众人便已经沉默了。
刚刚说话的那位官员,猛的一拍桌子,嘴唇张了张,但终究没有在说些什么。
“哼!一群废物,休要在这里嘈杂,那沈信要找死,难不成尔等也想死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瞬间脸色开始苍白。
纷纷默默低头,不敢言语。
“沈信啊,沈信,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找死,这次居然连北伯侯都敢动。”
“这等天大的罪名,看你如何能逃。”
“哈哈哈!”
得意的笑声,响彻司天台,一道苍桑的身影大笑着自茅厕中走出。
他袖袍一甩,猛的拍像身旁的门框,说不出来的兴奋。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终于让我等到了机会。
在茅厕中倾听了好久的风纪,当即高喝一声:
“来人,备车,我要进宫!”
他的声音激动,因为今日的沈信必死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