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主考官

星船离开康平王府之后，一路北上。

自上往下看，大周皇朝的版图一望无际，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楚雨楠本想招呼众人回船舱中，只不过大家也都是第一次来大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一览大周的万里山河，还不用担心出现意外，自然不愿意就此闭关。

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广阔的地平线，一座座山脉绵延起伏，波澜壮阔的大江，汹涌澎湃。

所有的东西无不在彰显着大周皇朝的浩大。

楚雨楠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她刚要往船舱走去，朴昶笑着凑了过来。

“呵呵，楚姑娘，不知这大周和你的故乡比，景色如何？”

朴昶的语气很温和，脸上堆满了笑容。

从庄老的态度，他已经能够看出来，楚雨楠虽没有进入王府，地位却不比自己低。

先前担心楚雨楠因为出身，修为等诸多原因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便。

现在看来，显然他想多了。

既然不会让自己为难，那他就没有必要像之前那样，毕竟和楚雨楠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发展到了这一步，若是放弃，倒也挺可惜的。

且当多条朋友多条路，反正他不认为日后到了皇庭他还有求楚雨楠的时候。

闻言，楚雨楠盈盈一礼，笑着说道：“晚辈的家乡不过是偏之一隅（之，非错词），且因大道法则不全，连天道境的修士都未曾有过，若非如此，晚辈也不会离开。大周风景秀丽，山河壮阔，毫不夸张的说，大周早已成了星域之中的修行圣地。二者放在一起，倒是有失偏颇了。”

“这么说也对。”

朴昶靠着一旁的栏杆，扶栏眺望，自顾说道：“自从天魔族被覆灭以后，大周皇朝和大炎皇朝，西方佛国以及那洪荒妖域把天魔族遗留的星域瓜分殆尽。”

这还是楚雨楠第一次听人正式的说起四大皇朝。

四大皇朝本就是一个统称。

大炎大周无需多说，都是皇朝。

西方佛国，是佛门的地盘，除了佛门的人，剩下的就是无数的信徒。

这些人都崇信佛教。

而洪荒妖域，夹在大炎皇朝和西方佛国中间。

不过他们和佛国是世仇，几乎是连年征战的状态。

这些都是楚雨楠从书上看到的，具体情况知道的并不多。

朴昶自嘲道：“有时候老夫也在想，我等修士，所追寻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缥缈的永恒之境吗？可是那些永恒之境的人又在追求什么？”

他的眼中闪着迷茫。

楚雨楠朱唇轻启，仙元涌动，低声说道：“前辈着相了！”

朴昶悚然一惊，瞬间清醒过来。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远处，冲楚雨楠拱手感激道：“多谢道友！”

“前辈为何要去追求本就没有答案的事情？”

“此话怎讲？”朴昶问道。

楚雨楠笑了笑，说道：“前辈可是人活一世又是为什么？”

“金钱，名利，美色！”

朴昶给出了三个答案。

楚雨楠却摇头，朴昶不解道：“那是为何？”

楚雨楠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讲了一个小故事。

“如果说人活着为了金钱，那么……那些贫穷者，为什么活着？大周是盛世，在我的家乡，那里有乞丐，也就是靠着向别人乞讨才能吃上一口饭。他们不是修士，也不会辟谷，可是他们依旧要活着。”

“而名利对于他们而言更是虚妄，他们是那个世界最底层的生灵，甚至不如那些达官贵人家里养的一条狗。”

“美色又是什么？自古以来，拔剑一怒为红颜被人千古传诵，铭记青史。可红颜一笑为了钱的事什么时候又少了？那些妓馆，青楼，勾栏画舫，可会因为他们这些饭都吃不饱的人敞开大门？”

朴昶说道：“自然不会，即便不说他们，就是云梦坊，没钱也住不进来。”

“但是他们依然活着，他们依旧活着，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楚雨楠再次把问题丢给了朴昶。

朴昶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或许他们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人上人。”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楚雨楠摇头笑道：“很多时候，很多事，几乎可以一眼望穿。前辈只看到了金钱名利美色，却忽略了人间的情。”

朴昶心头一动，急忙施了一礼，“道友说的是。”

“老夫独行数千年，倒是早已把这些看淡了。”

“可是前辈却没有看淡名利。”

听到楚雨楠的话，朴昶老脸一红，讪讪的偏过头。

楚雨楠继续说道：“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不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活着。”

“为了亲情，可是亲人早晚都会有离开的那天。”

“为了友情，朋友亦有分别之日。”

“什么金钱、权力、美色……都是过眼云烟。”

“佛经中说四大皆空，可又说空不异色。这大概就是镜花水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笑着看着朴昶，朴昶长叹了一口气。

神色有些黯然道：“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修行而修行。摒弃杂念，不为外物所动，是为忘我。踏破机缘，乘道而起，一证永恒。”

“说得好！”

庄老朗声笑道：“之前老夫还担心朴管事证道之路会有波澜，不过今日所见，倒是让老夫对朴管事敬佩不已。”

“见过庄老！”

楚雨楠欠了欠身。

庄老笑着点头，他看着朴昶说道：“修行便是修行，所有的目的都不过是为了修行而存在，不管是欲望还是野心，都是为了修行提供动力。”

“但是很多人都弄错了，一驾马车，修行才是那匹马，其余的顶多算是后面的马车，不光不会让马跑的更快，还是让马受累。”

“守住道心，就是抓住了马的缰绳，只有如此，才能走的更远。”

庄老说完，感慨道：“你们都还年轻，日后前途无限，切莫因一时的迷惘而坠入心魔之中。”

“庄老（前辈）说的是，属下（晚辈）谨记！”

二人行礼，齐声说道。

庄老洒然一笑，他看了眼远处的女侍，笑道：“取钓竿来，老夫今日和两位道友垂钓。”

“是！”

楚雨楠不解道：“这里也能垂钓异兽？”

“楚姑娘稍后便知。”

庄老卖了个关子，他有多年没有今日这般高兴了。

很快女侍把钓竿拿来，庄老双手结印，星船周围升起一层光幕，透明的光幕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星辰在闪烁。

就在楚雨楠的目光被光幕吸引的时候，朴昶突然说道：“这甲板……”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脚下的甲板，只见甲板一点点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灰暗。

庄老解释道：“这艘星船当初炼制的时候，便熔炼了一座大道之门，也就是大家平时出入大周皇朝的门户。不过没有康平王府的那么大，充其量算是那扇门的三分之一。”

楚雨楠不知道他是炫耀还是遗憾了。

三分之一……还充其量……只有……

“来来，一人一个，到皇庭还要两日时间，看看能不能碰个运气，钓上两条异兽，也算是给你们参加朝贡增添一些喜庆。”

庄老开始招呼二人，顺带不忘冲其他人说道：“几位小友若是想要垂钓，只需要让她们去取钓竿即可。”

众人连忙婉言谢绝。

庄老心情大好，楚雨楠也不会坏了气氛。

从三千石碣中取出三把竹椅。

庄老眼前一亮，笑道：“楚姑娘还会编这个？”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编的，比不上那些篾匠。”

“你还是不要谦虚了，你这样说，反倒让老夫无地自容，老夫可是连竹篾都不会收拾。”

庄老哈哈一笑，楚雨楠急忙解释道：“晚辈并无此意。”

“玩笑罢了，来来来，看看谁能先钓上来。”

因为有了阵法的阻拦，导致众人看风景也少了几分怡然。

三位大佬开始各自的垂钓，众人看了片刻后纷纷返回船舱。

一晃三日过去。

庄老从入定中醒来，他看了眼自己的钓竿，苦笑道：“老夫这辈子是没有钓异兽的福气了。”

说罢，他收竿，乌黑的鱼钩散发着寒光，上方的鱼饵已经被异兽偷走。

楚雨楠和朴昶也收竿，楚雨楠的鱼钩同样是空钩，倒是朴昶，鱼钩上面还挂着饵料，这是他两个时辰前换上去的。

“异兽本就难得。”

他感慨了一句，言语间满是遗憾。

这个大好的机会，若是能够钓上来异兽，必然会增加庄老对他的好感。

可惜，想要钓异兽哪儿那么容易。

好在楚雨楠也没有任何收获，这让他多少好受了一些。

庄老站起身，随手解除阵法。

星船的速度已经彻底放缓，远处，一座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城池映入眼中。

庄老缓缓说道：“这就是皇庭了。”

“的确很大。”

楚雨楠如实说道。

朴昶赞同的点了点头，“皇庭乃是大周皇朝的核心，不知道此次朝贡，周天子会不会出面。”

闻言，庄老漠然的扫了他一眼。

仅仅是一眼，朴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他神色瞬间紧张起来，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

“来到皇庭就不要轻易喊出那位的名字。”

“是，属下知错！”

女侍走过来，低声问道：“庄总管，是否现在靠过去？”

“进城吧。”

星船缓缓靠近城池。

皇庭深处。

皇甫归云穿过一道道门，走过长长的阶梯，来到最高处的一座大殿前。

“儿臣有要事禀报父皇！”

“说！”

淡漠的声音从大殿中传出。

皇甫归云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朝贡不日举行，儿臣以为，儿臣可以担任朝贡主考官！”

皇甫归云咬了咬牙，他这次来是彻底豁出去了。

果然，等他说完，一股滔天的气势从大殿中弥漫而出，将他笼罩起来。

厚重的气势让他险些跪在地上。

周天子低沉的声音恍如九天神雷在他耳畔炸响。

“出去了一年，规矩都忘记了，你以为……你倒是以为的好，宸翀尚且知道自荐，你既然以为你可以做主考官，那不妨说说，朕是否同意呢？”

皇甫归云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他倔强的抬起头，看向大殿，说道：“儿臣不敢做父皇的主！”

“现在知道不敢了……”

周天子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皇甫归云大气不敢喘，冷汗顺着脑门往下滴。

他的腿微微发抖，来自大道境的威压依旧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大殿内，周天子的神识早已离开。

刚刚他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皇庭那么多人，总会有人不忌口，或者说出言无忌。

只是，刚刚他竟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道气息他太熟悉了。

一个残败不堪的小世界，竟然会有人不惧他，还试图和他动手。

神念微动，他心中诧异。

那是康平王府的星船，难道说……

随后他就看到了站立在甲板上的楚雨楠，周天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此女之前不过是天道境初期，如今竟然到了后期。

这样的修行速度，放眼大周皇朝，也没有人能够做到。

“希望你不要自误……”

周天子呢喃了一句，殿外的皇甫归云心头一颤，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他险些跪下来认错。

不等他跪下，周天子缓缓说道：“你既然说你可以担任主考官，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皇甫归云有些不可思议，回过神来，他连忙跪下来，沉声说道：“父皇信任儿臣，儿臣必不负父皇重托！”

离开大殿，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仙元转动把衣服烤干，他心中不解为什么父皇突然就改变了态度。

还有那句“希望你不要自误”更像是一把利刃一个悬浮在他心头，仿佛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把他斩入万劫不复之地。

大殿内。

紧密的珠帘从穹顶上垂落下来，珠帘深处，周天子盘膝坐在榻上。

他的面容和皇甫归云有三分相像，多年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让他身上的威严更甚。

忽然，他皱起眉头。

一道细密的黑线沿着他的脖子向上蔓延。

周天子猛地睁开眼，哗啦！

大殿内的珠帘纷纷炸开，在他眼底深处，一道黑影逐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