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善让她们去拿吃的,梨花只好扯着嗓子喊:“我家小姐饿了,拿些吃的点心水果来。”
策马的尊王世都慢了下来,问:“怎么了?”
前后都还是敲锣打鼓的,他没听见。
梨花又说了一遍,尊王世都就吩咐人把吃的拿来。
等把她这边伺候好,继续赶路。
文善在马车里吃了一会,又觉得马车太硬了,让婢女要几床裯被来垫着。
她坐硬点的东西没关系,她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受罪。
她若是坐着不舒服,恐怕孩子也会感受到不舒服。
她想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环境,就处处挑剔。
奴婢又去喊人,尊王这边就又命人把裯被拿来,给她在车辇里铺得柔软一些,方便她躺卧歇息。
折腾了几回,她总算安静下来,吃饱喝足,美美的睡上一觉,可太舒服了。
离了帝都虽让她很不舍,舍不得家人,但真的离帝了,她有种逃了升天的快活。
静王不知道她怀了孩子,就不会跑来和她纠缠了。
若是换了旁的世家小姐怀了静王的孩子,怎么着也得赖着嫁给他,可她生了一颗叛逆的心,只想逃得远远的。
等再次醒来,文善觉得有些内急,掀了车帘朝外看了看,见处在一片林间小道,便又让停了一次,由婢女陪着,她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去小解。
既然停了下来,迎亲的队伍也就就地歇息了一下。
等她再次回来,尊王世都站在她车辇旁边等着她。
她凤冠都取了下来,面上的妆容也没有了。
尊王唤她说:“王妃在马车里呆了大半天的,不如到处走一走?”
王妃?
文善没能从这个身份里转变过来,怔了怔。
想她也是有话和他讲的,也就同意了。
“那就走一走吧。”
她转身离去,行在小路上。
婢女远远的跟着。
周边小树开花,随风摇曳。
尊王世都行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侧颜。
她睡了好一会,现在是精力充沛。
她没有排斥与他说话了,面上看起来也有些许的温柔,这让他很高兴。
尊王世都问她说:“王妃一会还想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
这一口一个王妃唤得她好生别扭,文善蹙了一下眉,站住,看着他问:“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染了瘟疫,是谁不顾性命的在照顾你?”
尊王世都颔首,不知她为何忽然要说这些,回她说:“我一直都铭记在心,若非王妃,我这条命早已不在。”
文善再温柔的问他:“你可记得,你虽被医好了,却落下病根,你执意要远离尘世,自暴自弃,是谁满山遍野的寻了你,鼓励你,给了你重新活着的勇气?”
尊王再颔首,说:“一刻不曾忘记。”
“你可还记得,又是谁不远千里为你寻医,医好了你,也给了你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些往事,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尊王说:“王妃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牢记在心,那时我就发誓,我若痊愈,余生,我要好好照顾你,给你幸福,让你快乐。”
文善回他说:“你如果肯放我自由,就是我的幸福和快乐了。”
尊王怔了怔。
没想到她竟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看着她,一时失语。
她也心平气和的看着他,说:“就当是还了我的恩,你放了我吧,对外你可以说我路上染病死了,只是这事不要传到帝都,免得我爹娘知道了伤心难过。”
如此,也全了他的脸面。
该怎么圆说,她都为他想好了。
尊王压下那股心痛,问她:“文善,你是还想嫁给静王吗?”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说:“静王算个啥,我没看上他。不瞒你说,我这个人极度自私的,一心只为自己谋算,我现在谁也不想嫁,只想一个人去扩大产业,好好赚钱,逍遥自在。”
尊王以退为进,说:“既然谁也不想嫁,那就跟着我吧,我答应你,你若没准备好和我在一起,我便不会碰你,如果有一天,你有想嫁的人了,我就放你自由,若是十年之后,你还没有想嫁的人,你就和我凑合着过。”
凑合过——
那是在燕山的时候,她曾对他说的话。
那日她说:“表哥,我们来个十年之约如何?”
她说:“十年后,要是我还没有嫁出去,你也没有遇着喜欢的人,也没成亲,我们两个人,就凑合着过一辈子。”
当时她的想法是,若那时候他还有今天这样的执着,就当还了他的痴情,若他若还愿意。
那日尊王也气愤的说:“和我就成了凑合,蔡文善,你不要仗着我宠你,就肆无忌惮的伤害我……”
她也曾肆无忌惮的回敬他:“你明白就好,你以后不要太宠我,换我来宠你,我宠你,你就得听我的安排。”
她也曾真的宠着他,把他当亲人一样的宠。
往事不可追忆。
文善郑重的向他行了一礼,说:“十年之约还没到,就被逼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了这一步。把不情愿的人绑在一起,挣扎的时候难免刺得对方一身的伤,表哥,也请你原谅我的任性,我现在不能嫁给你。”
她无法抗旨,只能来说服他了。
尊王世都眸中痛楚难掩,他都退到无路可退,她还是要走。
他眼眶难免红了,说:“你不想嫁就不嫁,但我不能放你走,你我日后私下仍以兄妹相待,哪天你想嫁人了,你就去嫁,走吧。”
他伸手拽了她的手腕,要带她回去。
“我怀孕了。”
他执意如此,她就不能不把这事告诉他。
若要留下她,这事他迟早要知道的。
与其让他那天后悔,甚至恨她,不如早点告诉他这一切,让他现在就做出选择。
大家各走各路,互不相欠了。
尊王世都怔住。
他看着她,听她又认真的说了句:“我怀孕了。”
所以,尊王你还能娶一个怀孕的女子为妻?
还愿意照顾她?
他握她的手慢慢的放下了,用尽所有力气才问出一句:“孩子是静王的?”
文善不语,颔首。
“他知道吗?”
他声音是很轻的,轻到好像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执着,随着那句我怀孕了,一起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