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庞丹青离开后,蔡文善独自坐在屋里,闭目养神。
两宫太后对她的杀意,是毫不隐藏的。
姬太后演得一手好戏,比起蔡太后,更胜一筹,最是擅长借刀杀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是个更难应付的。
再加上她是李世焱的生母,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公主,公主。”
云珠匆匆跑了进来禀报,“您快去看看喵喵,它快要不行了。”
文善心里一慌,忙就站了起来,问:“在哪儿?”
云珠忙领着她去看。
喵喵就趴在埋葬小狼狗的地方,无精打采,一动不动。
云珠和她说:“自从火火没了后,喵喵就一直趴在这儿了,什么也不肯吃,奴婢瞧着它要不行了。”
她身为兽医,竟也是束手无策。
有病,它可以治。
这猫出了心病,她就治不了。
去哪儿再给它找个夫君回来安慰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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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善瞧它极为可怜,心里有些疼,把它抱起来,轻轻顺着它的猫,准备送给多多,让她哄一哄喵喵。
多多和恩恩情绪不高,也不想玩呢。
尤其是多多,特别的乖巧,一直在屋里写字,或读书,说是父皇交给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就不肯玩。
她也只是个宝宝,也需要人哄呢,哪会在意到喵的心情。
文善把喵喵放到她旁边说:“多多,你看喵喵一直无精打采,什么都不肯吃,你和喵喵玩会吧,哄一哄它吧。”
多多也就点了头,伸出嫩白的小手手顺它的毛:“喵喵,你要乖哦。”
喵喵就跳到小主人怀里,在她怀里蹭了又蹭,发出一声呜咽,听着不似平日欢快,有点小可怜。
恩恩一针见血的说:“喵喵想火火了。”
万有皆有灵,它明显是听懂了恩恩的话,又喵了一声,跳到恩恩怀里蹭了蹭,向来不那么热情的恩恩也顺了顺它的毛发,抱了抱它。
文善想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的。
再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不就好了嘛,“好了,不难过了,不想了,等改天我再给你买一只同品种的喵喵回来陪你玩吧。”
多多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喵喵已嫁了火火,娘亲你不能再让她成亲。”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文善教导她道:“如果另一半死了,是可以改嫁的。”
看她娘亲认真脸,多多急得快要哭了,反抗,“我不要喵喵改嫁嘛。”
她还没从火火的死亡里走出来,娘亲就想再把喵喵嫁人,难道忘记了火火吗?
文善也就安抚喵罢了,没想到多多反抗这么激烈,忙道:“行行,不改嫁。”
恩恩有自己的见解,小嫩手顺着喵的软毛,“要听听喵的意见。”
要是喵愿意改嫁,就让它嫁。
它若不愿意,便罢。
多多忙问:“喵喵,你愿意改嫁吗?”
喵喵立刻又呜咽了一声,有点可怜,把脑袋蹭在了恩恩怀里。
多多自认为听懂了,“娘亲,喵喵不愿意改嫁。”
她忙把喵抢过来,自己安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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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改嫁就不改嫁吧,反正,她也没听懂喵语。
恩恩问她:“娘亲,五皇叔为什么还没来呀。”
以往这个时间多半都来了呢。
孩子被他宠惯了,一天看不见就想得慌。
文善趁机教育他:“人呢,都是独立的,就算你和多多是双生子,也是有一前一后生出来的。既然是独立的,就不能老是依赖旁人在你身边陪着,你们现在也长大了,要学习独立,没有旁人也能把自己的事都做好,老依赖五皇叔才能睡,也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该做的事。”
多多虚心请教:“娘亲,多多想五皇叔和学习独立有什么矛盾吗?”
这,还真把她给问住了。
恩恩也向她讨教:“娘亲是为了学习独立,才避开五皇叔的吗?”
他虽然年幼,还是看得出来的,五皇叔来的时候娘亲有点不对劲。
他觉得娘亲好像待五皇叔不亲热,一会又觉得,亲娘也是喜欢五皇叔的,毕竟,他们两人在一起亲过嘴,他是有亲眼目睹过的。
文善被问得有点无话可说,只好点头:“是,是。”忙岔开这个话题道:“我看看你们写的如何了?”
她检查孩子们写的字。
两个孩子的字进步都挺大的,笔锋有力,张驰有度,一看就是真的用心好好的在练习。
也并非李世焱教导有方,孩子就是缺少父爱,现在被他宠爱,就乐意听他的教导。
想着孩子们缺少父爱,又想起李世都,这才发现他到现在还没从宫里回来。
她当时,死里逃生,早把他给忘记了。
现在想来,她又记起一些当时的事情。
当时,蔡太后把他给打昏了。
为了弄死她,蔡太后也是个心狠的,就不怕把自己的儿子打出个好歹,万一打出个严重脑震荡呢?
想到宫里的那些事情,她心里有些堵,有些后怕。
若非李世焱及时赶到,她今天就要死在两宫太后的手里了,就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孩子了吧。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一对儿女,俩孩子正在安抚喵喵,和它说话。
喵喵睁大眼睛看着两个小主任,就是眼神里少了一些往日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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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
已苏醒的李世都在蔡太后这边躺着歇息,蔡太后和青嫣公主都在这儿陪着他,照顾他。
脑袋被蔡太后打了一棍子后,这令他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醒来后,他绝望的以为蔡文善已被她们处死,情绪激动的抓着蔡太后问她:“你杀了善儿?你杀了她?”
他一激动,一口血就又咳了出来,人也是一阵阵的头昏目眩。
蔡太后又惊又慌,又气又恨。
怕他有个闪失,又气他满脑子都是蔡文善。
青嫣公主忙对他说:“没有没有,嫂嫂没事。”
既然没事,他左右也看不见文善,着急的追问:“善儿呢,善儿在哪儿,你们把她弄哪里去了?”
“回,嫂嫂回府了。”
有没有回府青嫣公主也不知道,她只看见蔡文善被陛下带走了。
她总不好说嫂嫂被陛下带走了,她不想刺激到哥哥。
李世都勉强稳住身子,因为头昏得厉害,就有点站立不住,他强撑着身子要走,“我回府看看。”
蔡太后拦着他,沉着脸,恨铁不成刚,“有什么好看的?她已被陛下带回重明宫了。”
重明宫,被带了重明宫,他面上本就苍白如纸,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像被霜打的茄子似的,面上再无生机,摇摇晃晃,风一吹就会倒般的他,瘫软的重新坐回榻上。
青嫣公主不忍见他伤心,忙道:“当时嫂嫂已被姬太后的人勒得快死了,是陛下赶了过来把她给救了。”
在那种情况下,陛下也只能带她离开了。
李世都没有言语,他只知道现在一切都不对了。
他和文善也再回不到从前。
宫女送来药,青嫣公主接了过来,让他喝了,他不肯喝。
“皇妹,你去为哥哥打探一下,看看文善是不是在重明宫。”
“你把药喝了,等你喝完,我就去打探。”
他接了药,一饮而尽。
青嫣公主便去重明宫为他打探情况。
她前去重明宫外问了一下宫中御卫,问福容公主是否还在重明宫。
尊王妃这个名字她再无法说出口,尊王妃与陛下不清不白,这于皇室来说,的确是一种丑闻。
宫中御卫回她说已出宫了。
青嫣公主把打探来的消息禀报过去,李世都从榻上起来,因虚弱得厉害,一起来就头昏,青嫣公主忙伸手扶了他。
蔡太后气得脸色沉着,又拦在他面前,道:“世都,这个贱妇一心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你若真如了她的意,全天下人都要笑话你,只要你不与她和离,哀家倒要看看陛下敢不顾人伦把那贱妇弄到宫里。”
蔡太后的话令李世都四肢更冰凉了,脸色更苍白了,他呼吸有些气促。
“母后,儿子求你了,你不要再为难善儿。”
“我为难她?”蔡太后满脸怒意,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我们的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为了你好。不然,只怕儿子也护不住你。”
他并非没有看见,她这宫里的形势,连个使唤的宫女,都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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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太后怔了一下,想起李世焱之前在这里发疯,甚至想弑母的情形。
这些事青嫣公主显然也想到了,面上也白了白。
李世都忍着头昏,说:“备车,回韦国公府。”
依着蔡太后的意思,她甚想跟着儿子回国公府好好收拾蔡文善,奈何陛下不准她出宫,她也没胆量不顾陛下的禁令私自出宫;再则,这事之后,也令她心有余悸的。
不知不觉,她就成为姬太后手中的棋子,成为她的一把刀。
这一切,都让她内心生出一些惧意。
这里已不是从前的皇宫了,她也不是从前的蔡皇后了。
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靠别人的怜悯苟活。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愤怒,却也毫无办法。
青嫣神色暗了暗,前去让宫女备上马车。
送大皇兄回韦国公府的路上,李世都有气无力的靠在马车里,虚弱的问她:“青嫣,你和我说一说,我昏过去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陛下是如何得知这边的情况的。”
青嫣公主就把他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李世都越听越觉得窒息。
过了一会,他说:“青嫣,你做得很好,文善若因此死在两宫太后的手里,你也再见不着母后了,也见不着王兄了。”
青嫣岂会不知道呢。
当时的情况,她现在想起来都是胆颤心惊的。
五皇兄向来不是一个情绪外露之人,今天的他明显的狂燥起来了,毫不犹豫的,血溅当场,红了眼。
可是,她的王兄也很无辜啊!
“你都一点不生气吗?”
李世都苦涩的笑了一下,“气什么呢,气她不爱我吗?”
“你是皇族最尊贵的王爷——”何以在所谓的爱情面前如此卑微。
她不能理解大皇兄的这份感情,早在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时,他就该放手的,当年若放了手,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地步,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他闭了闭眼,就挺疲惫的。
他有时候也不理解,他堂堂李世都求一段她的爱情,为何就这样的难。
他们之间,到底哪里出错了。
自幼时起,明明都是他陪着她,宠着她,她怎么就爱上了旁人。
他不能理解,也不会知道,那是前世的情缘。
两世的情缘根深蒂固的埋在她心底最深处,如坚固的营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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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到了国公府上,青嫣公主扶他下了马车。
他实在虚弱得厉害,每走一步,头都昏得想要晕过去。
他有些艰难的行至文善这边的院宇,在堂屋坐了下来。
宫里发生的事情,府里的婢女尚且不知,见尊王回来,云珠那边赶紧前去通报了一声。
文善听闻他回来后也就过来看他了。
宫里的事已过去,她除了当时被勒得窒息后,现在也是完好无损的,便若无其事的道:“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让婢女去给你把药煎上。”
李世都看她面容平常,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向来如此,他们之间,天大的事,她也能装得若无其事,只字不提。
“善儿,今天这事,是我不好,没有护住你。”
在她最需要他保护的时候,他非但没有保护好她,还让她差点死在母后的手里,这也让他内心觉得难爱至极。
文善不在意的说:“和你没有关系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确实和他没有关系,蔡太后恨她,无非是因为她与李世焱的关系。
李世焱可真是个害人精啊!
李世都说:“青嫣,你回去吧。”
青嫣公主点点头,离去。
待她退下,李世都又说:“你要的和离书,我给你。”
文善怔了怔,没想到他竟这么答应了,她还以为这辈子恐怕都求不到他的一纸休书了。
文善很快说:“世都,对不起,我谢谢你。”
谢他成全了她么?
他想笑,却又红了眼眶,湿了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