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命,这样说也是没有错的。
文善没言语,只是轻轻的点了头。
愿他在经历这么多的波折后,能够领悟得更深,更多,放下不该有的执念,好好活着。
即使是庶民,她相信,只要他愿意,他也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李世都看着她,深深的凝视着她,慢慢放下手中的帘子。
“走吧。”李世都薄唇轻启,马车哒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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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听了她的话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失去她。
也许,他会坐拥这一片江山,不会失去他该有的荣耀。
她和静王会少经历这许多的波折吧,至少不会有那三年的分离,两人多半会顺利的成亲,一起抚养他们的孩子。
前尘往事已过,都是空想。
余生,他将独自漂流,漂向未知的远方。
文善静静的站着,看他的马车渐渐远离。
梨花轻声唤她:“公主,外面天热,回去吧。”
文善点点头,转身,准备走向自己的马车。
皇城门口,又有一辆马车出来了。
文善扫了一眼后,径直去了。
那辆马车之内坐着的是姬寻觅。
陛下忽然下了旨,让她前去道庵寺,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本想着,过段时间就会从冷宫里出来了,现在又给她挪了个地。
陛下对她当真是冷酷无情。
马车之外蔡文善的身影,她也并非没有看见。
看见又如何呢,她现在如败兵之将。
不过,她并不绝望。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再回来的。
等她再回来之时,一定把蔡文善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她抱着这样的幻想,期望,离开了这个让她向往、心碎、愤怒的皇城。
三年了,她守在这里,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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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哒哒声前行,蔡文善主仆一行打道回府后已是日头偏西。
前脚回府,庞丹青和蔡文实这边就一块过来了。
蔡文实拿出一本子道:“若非逼不得已,我也是不敢来麻烦妹妹的,您看看咱们府上现在的开销,样样都需要银子,光是祠堂这一块,都需要不少的银子,我实在是拿不出来了,才求到妹妹这儿。”
祠堂走水,被烧了。
现在要重修,当然需要大量的银子。
善字号的生意被切断,没有了收入来源,现在也就靠一些田产维持生计,这当然不够若大的国公府开支。
虽是有一些私房钱,谁又舍得把私房钱拿出来。
他们的娘,庞南熙更是个一毛不拔的。
再则,她现在很多的时间都是在来因院,陪她的女儿。
蔡文真疯了一段时间了,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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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合计一番后,只能把主意打到蔡文善面前来。
蔡文善都没扫一眼蔡文实递来的本子,上面全是需要的开销,记的帐。
现在跑来和她哭穷,这脸皮的厚度也是令她诧异了。
文善想了想,道:“想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善字号名下所有的商铺,都转让给我,需要多少银子,就按市面上的价格来算。”
果然,她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切断善字号一切的生意来源,最后再把善字号名下的铺子全收购到她的名下。
她最终的目的,还不是要掌控整个韦国公府的经济命脉。
庞丹青现在不敢怒也不敢言。
她忍着怒意,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蔡文善冷淡的道:“除了我,相信也没有人敢要你们那些不赚银子的商铺了。”
不赚银子?明明都是她自己搞出来的鬼。
“下去吧,等什么时候考虑好,再来见我吧。”
她轻轻摆了一下手,挥赶小狗似的。
蔡文实忙道:“妹妹,都是一家人,你也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以后你当了皇后,更需要娘家的支持不是,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吗?除了咱们家,没人希望你做皇后的。”
蔡文善冷冷的看着他胡说八道。
是有很多人不希望她做皇后,巴着她不要做皇后,恐怕也少不了他们。
蔡文实在她的注视下被看得有些心虚,只好灰头土脸的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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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回来了。”
周霜霜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扶着自己的杨柳腰走了过来。
休养到现在,她娇弱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精神也如往常一般,神采奕奕。
“妹妹,来。”文善招了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跟前,端祥着她一会儿,道:“梨花,你派个人去傅宅一趟,把傅太医请过来用膳。”
梨花应了声,正欲退下,她又喊:等等。
“算了,去吧。”
她到底是压住了心里的想法,作罢了。
以后,不该管的事,一律不管。
她本意是想让傅子玑带着公主青嫣一起过来用膳的。
青嫣嫁给了傅太医后,这中间也是出了不少问题的,因着世都的原因,她心里还是有些向着青嫣的。
所有的偏心最终都化作,各人自有命数,这些问题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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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善又吩咐下去:“今天吃火锅。”
厨房那边接到临时通知,迅速忙了起来,准备底锅,洗菜,切肉。
这边正准备着,那平王人就不请自来了。
他最近就住在国公府上,以要照顾周侧妃为由,赶也赶不走。
婢女前来禀报说平王又过来了,文善也就允他进来了。
平王世都走进屋里,左右扫了一眼。
阮夭夭那是时刻都跟在蔡文善左右的,瞧他进来,平王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都虎视眈眈起来。
这么一个猛如虎的女子,也不知道穆王怎么就看上了眼。
平王目光落在了周侧妃身上,道:“霜霜身上的伤也恢复差不多了吧。”
周霜霜看他一眼,假装喝茶,不言语。
反正他不是真心来关心她的。
文善接了话,道:“霜霜,你去看看恩恩和多多在干什么。”
这是要支开了,周霜霜也就站了起来,应了声,去找孩子们。
文善看了一眼左右的人,左右的海棠和阮夭夭也立刻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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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都离开,文善道:“世都已离开帝都了。”
平王面无波澜:“是吗。”
“平王,你知道吗?按着定数,在夺谪失败后,被贬为庶民的本来是你。”
有些话搁在以往她是万不能说出来的,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有些话,她可以说出来了。
平王面上阴冷下来,满眼恶意的盯着她。
文善仿若看不见他充满恶意的眼神,她慢条斯理的道:“平王可否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有种注定就是无法更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么久远的事情,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平王看她眼神的冷意减了不少。
他自然是记得的。
庞太师那边对静王出了手,一路追杀,蔡文善前来提醒他,这事陛下已知,静王也知。
在风雨欲来之时,他主动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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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你还有机会认识我的妹妹,让她陪伴了你三年,亦是上天对你的厚待,再给你机会,是你不珍惜,白白错失了这些机会,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把霜霜交在你的手里了。”
对于平王,她已失了信任。
她不敢相信他会往后会善待妹妹。
她说的虽然都是实话,听在平王的耳朵里却很刺耳。
“蔡文善,你少自以为是了。”
平王面上又有了不悦,阴鸷的盯着她。
“李世宗。”
她也毫不客气的连名带姓呼他。
“因为一些机缘,我能看到一些前尘往事,我发现在前尘中,世都死在瘟疫中,你因为参与夺谪失败被贬为庶,我们国公府也因此受到牵连,我们的命运在那一世都很凄惨。”
平王拧着眉,听她说。
“那时候,我努力的想要扭转我们的命运,救世都不死,把你和我的家人都从夺谪中摘出来,远离皇族纷争,保家人一生平安幸福,就是我今生唯一的追求。”
想起那些往事,再看今天,又是一场的物是人非,她有些伤感,悲凉,眼眸微微泛红。
“你现在和我还能坐在这儿,是因为我们当初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远离了夺谪之争。你现在要失去我的妹妹,也是因为你做出了错的选择,上天把我妹妹送给你,就是对你的厚待,你却不知感恩,掂记不该掂记的,伤害你不该伤害的。”
“平王,把和离书给霜霜,从今以后,一别两宽,缘尽。”
平王看着她,身上的冷意敛去,英俊的面容往下沉了沉,“……和离书,这辈子都不会有,命倒是有一条,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霜霜在那边的家人,我已派人转移。”
“平王不给和离书也没有关系,回头给霜霜上了祖谱,我会给她改名换姓,往后,她便不是周霜霜,她只是我蔡家的小姐。”
平王忽然就冷笑了一声,“蔡文善,你莫要以为你是皇后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不同意,便没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好不讲道理的一个人,文善耐心的道:“是平王要把她送走,我现在只是成全你而已。”
“我现在后悔了,不送了。”
反悔了,文善忍着骂人的冲动,“平王的脸就像这天说变就变,没人会相信你的。”
“霜霜相信就好。”
“……”这是吃定了霜霜会信他,跟着他。
“好,我给你时间,你若能哄得霜霜跟你走,我就由了她,她不愿意跟你走的话,你就把和离书留下,不留下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会给她改名换姓,和你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