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来得太突然,家里人忙着更换正装,设香案,老太爷也在苏登的搀扶下过来跪地接旨。
家里其他男人上衙的上衙,读书的读书,家里头在的人全都到了,乌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前来宣旨的内侍面孔有点陌生,老太爷琢磨着不是陛下身边的严得礼严总管,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也就安了安心。
“圣喻光禄大夫左都督镇北大将军苏淳之女苏辛夷淑慎性成,聪慧敏捷,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县主,赐封号永安,钦此!”
圣旨一出苏家人全都惊住了,县主?带封号?
这……
这圣旨上说的苏辛夷真的是他们家小六吗?
还是老太爷先回过神,立刻恭敬谢恩,“老臣拜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人忙跟着施礼。
传旨的內监这才笑着上前,将圣旨恭恭敬敬放在老太爷的掌中,笑着说道:“恭喜老国公,恭喜六姑娘。”
老太爷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荷包塞给传旨的内侍,笑着说道:“还请大人沾沾喜气,老臣许久不曾进宫瞧着大人有些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咱家姓黄,也是最近才到陛下跟前侍奉,老国公太客气了。我可没少听我师父提及老国公,我师父说陛下也常念及老国公当年英勇之姿。”
老国公瞬间就明白了,眼前这个是严得礼的徒弟黄达,他虽然没见过,但是没少听说,这一位师从严得礼不假,却比他师父心狠手辣多了,人称笑面虎,轻易不可得罪。
“原来是黄大人,今日劳烦黄大人跑这一趟,不如留下喝杯水酒?”
黄达忙拱拱手,“老国公好意心领,只是咱家还得回去复命,这就告辞。”
“黄大人慢走。”老国公笑着说道。
等黄达走后,一家人立刻就沸腾起来,盯着老太爷手中的圣旨还有点不敢置信。
县主啊。
而且还有封号!
一般来说封个乡君那都是顶有脸面的事情了,县主还是有封号的县主,那就真是出乎大家的预料了。
老太爷带着人把圣旨恭恭敬敬送进祠堂供奉上,然后又吩咐家里人开席热闹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低调一点,就不对外张扬了。
虽然苏家不往外说,下封的圣旨可不是假的,黄达亲自传旨自然引起别人的好奇,所以苏辛夷封了永安县主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一时间上门恭喜的人络绎不绝。
苏辛夷自己也懵懵的,就没想到皇上会封她县主。
安定侯府内得了消息的许玉容半天没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得要死,凭什么苏辛夷一个乡下长大的村姑就能封县主?
再想想她自己要嫁给束学博,就觉得自己的日子真是苦透了。
她喜欢江仲卿那么多年,一直想着能嫁给她,甚至于不惜对苏辛夷出手,哪知道……
仔细想想自己越来越倒霉就是从苏辛夷落水之后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个丧门星,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心急,也不该没摸清楚她的秉性就出手了。
许玉容越想越恨,一把将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地上,现在得意什么,一辈子长着呢,她倒要看看苏辛夷哪家敢娶回去。
谁家挑媳妇不想要个温柔贤淑的,就她整天打打杀杀的,想要嫁进高门大户简直是做梦。
想到这里许玉容又慢慢的压下火,她就等着看,苏辛夷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别看江夫人对苏辛夷亲近的很,真要让苏辛夷做儿媳妇,看她愿不愿意!
不说许玉容,同样气的直冒火的还有商玉清,得了消息就急三火四的回了娘家,对着她娘就一通抱怨,“我就真是想不明白,那苏辛夷到底有什么好,县主说封就封了?”
平靖郡王妃最近的日子也不痛快,儿子自打去了刑部,借着调查案卷的名头十天半月的也不回家一次,偶尔回来母子俩也常常不欢而散。
这一切的改变就是从儿子跟苏辛夷认识之后开始的,这何止是个狐狸精,还是个倒霉透顶的搅家精,简直是听到她的名字平靖郡王妃就头疼。
“说了让你不要总回娘家,跟女婿最近怎么样?收收你的性子。”平靖郡王妃看着女儿说道。
说起这个商玉清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还能怎么样,得了个美妾简直是昏了头,居然为了她还跟我吵,娘,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你得替我做主啊。”
平靖郡王妃脸色就不大好看了,看着女儿道:“那季氏是女婿的上司所送,要是把人送回去或者是打发了,不等于是打人脸?女婿岂不是得罪了上司?左右不过一个贱妾,等姑爷过了新鲜劲儿就好了,你又何苦跟他闹?”
商玉清听到母亲这样说就更委屈了,忍不住发火道:“那季氏一看就不是好人家出来的,妖妖娆娆的狐狸精样子,还惯会装模作样,娘,你是不知道在我面前与在夫君面前那就是两幅面孔,我岂能不生气?”
平靖郡王妃疼爱女儿,以至于让她的性子有些骄纵莽撞,听她这么说她就能知道妻妾之间是个什么样子,不由得头疼的叹口气。
儿女都是债,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
苏辛夷封了县主的事情苏家虽然不招摇不宴客,但是与苏辛夷交好的几个姑娘倒是送了贺礼来。
江尚书家的江箬兰,王丞相府的王瑛瑶,韩侍郎府的韩文茵,三人商量好的一起过来的。
苏辛夷见到她们很是惊讶意外,她觉得自己重生以来,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家里,与外头的人很少往来,没想到她们三个居然来给她道贺还送了贺礼。
说起来王瑛瑶与苏辛夷是亲戚,毕竟王瑛瑶的大哥娶了高穆华,所以关系要亲近些。
江箬兰与苏辛夷交好是因为当初江仲卿的事情,俩人也算是脾性相投,与韩文茵的关系就纯属是宴席上的交情了,所以这次韩文茵来苏辛夷是最吃惊的。
苏家的几位姑娘都过来陪客,一群小姑娘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曾氏过来帮忙布置茶点,看着一群小姑娘开心的说话,她也没过去打扰,那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就回去了。
江箬兰笑着说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文茵家呢,你不知道消息一传开,在场的大姑娘小媳妇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韩文茵听着在一旁补了一句,“那天我母亲设了个花宴,是想给我大哥相看的,我一个人怕照应不过来,就请了箬兰过去,哪知道半路听了你的好消息,我俩就偷偷的商量来给你道喜。”
文官与勋贵之间的关系一向微妙,韩侍郎夫人宴客给长子相看,当然不会给苏家递帖子,因为她们家也不会高攀国公府的姑娘。
王瑛瑶喝口茶插了一句嘴,“可不是,这俩偷偷摸摸商量好了,要不是我多嘴问一句,今儿个还不带我呢。”
江箬兰忙赔罪,“好姐姐,你饶了我吧,你都念了我十几回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先跟你说。再说,你跟辛夷还是亲戚呢,我就不算不与你说,你还不是要来?”
苏京墨在一旁帮腔,“这话倒是对,王姐姐大人大量放她们一马。”
王瑛瑶微微抬头,“行吧,看在四姑娘的份上,饶你们一回。”
江箬兰与韩文茵忙对着苏京墨道谢,那故作殷勤的小模样把大家逗乐了。
苏朝颜在一旁给大家续茶,又安静又乖巧,苏希仙难得不像以前那么话多,在一旁陪坐安安分分的。
大家说笑着不免就说起了京城当前的八卦,韩文茵轻声说道:“许大姑娘眼看着要出嫁了,你们还是去添箱吗?”
众人齐齐一默,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江箬兰道:“我肯定不去的,当初她败坏我哥哥的名声,害的我们江家丢脸,若不是辛夷仗义出言,指不定她就赖上我哥,她出嫁与我们何干,我不去。”
王瑛瑶也道:“我也不去,我们家与许家没什么往来,我与许玉容也没私交。”
韩文茵叹口气,“我也不想去,不过安定侯夫人与我们家有点远亲,得去走一趟。因为许家与束家结亲的事情,我娘在家叹了几天气。”
“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江箬兰哼了一声,“当初许玉容想要害辛夷时,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折在她自己想出的招数上,这就叫苍天有眼。”说完看着韩文茵,“反正只是远亲,去走一趟尽了亲戚的情面就成了。”
苏希仙之前没怎么开口,此时插嘴说一句,“那束学博也不什么君子,当初在广平郡王府的马球赛上盯着我们家小六,如今他们俩做了夫妻,可真是破锅配烂盖,绝了!”
江箬兰没忍住一下子乐了,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真舒心,她以前觉得苏五姑娘掐尖好强的,但是今日听了她的话却十分顺耳,是个真性情的。
“五姑娘这话说得对,我就看不惯那许玉容娇柔做作的样子。这俩人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的确是绝配。”江箬兰一向是个宽和的人,但是只要想想许玉容对他们家做过的事,就很难宽厚起来。
“别生气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说点高兴的。”苏辛夷笑着岔开话题,她这边还没收到曾梁的消息,要是真的能拿到束学博算计许玉容的证据,她不介意给许玉容送一份,让这对夫妻狗咬狗去。
“对,说点高兴的,你们听说没有东黎伯太夫人正在给东黎伯说亲的事儿。”王瑛瑶看着大家问道。
苏辛夷一时间没把人对上号,想了想才想起来了东黎伯太夫人就是原来的东黎王妃,说起来真的是很久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这亲事怕是不好说,东黎伯的爵位一代而止,他自己以前是个纨绔,想要娶个家世好的怕是不容易。”江箬兰轻声说道,“倒是可惜了,听说现在东黎伯还挺上进的,但是有前东黎王的事情,现在哪家愿意趟这趟浑水。”
“这倒也是,反正我听我娘说过一句往上找不容易,只能往下找了。”韩文茵轻声接了一句,“伯太夫人如今性情大变,倒是不看重家世,听我娘说只求姑娘家品行好,要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太难。”
苏京墨便道:“东黎伯曾经的名声太坏,便是有中意的人家,只怕也得再看看。这人的名声一旦坏了,想要捡回来就难了。”
大家唏嘘不已,曾经东黎王府那也是京城顶级的勋贵之家。
苏辛夷默不作声,毕竟东黎王府的落败,有她很大的功劳,但是她不心虚,毕竟她最后提点东黎王妃也算是帮他们母子一把,大家恩怨扯平了吧。
“哎,东黎伯的婚事虽然艰难也还好,唯一可惜的就是姜灵玉了,不上不下的最是难熬,我上回见她还是在屠家的宴会上,现在人瘦得很,也不像以前爱说爱笑了。”
屠家的宴会,苏辛夷就看了三姐一眼。
苏辛夷这一抬眼,正好被韩文茵看到,她猛地想起苏三姑娘定的是屠家三公子,忙说道:“三姑娘不要误会,姜灵玉去屠家不是相看的。是她与屠静嘉是手帕交,这才受邀做客。”
苏朝颜不要意思一笑,“我并不在意这些,韩姑娘不用介意。”
韩文茵抿唇一笑,看着苏朝颜说道:“三姑娘大度,那我给你说个好消息,我与屠姑娘也有几分交情,倒是没少听她提及屠三公子,两兄妹的关系倒是不错的,屠夫人对这个儿子也很看重,而且听说屠三公子学问很好,若是下场的话取个功名应该不难。三姑娘的进士娘子,是有盼头的。”
苏朝颜脸更红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心里挺开心。
苏希仙瞧着三姐的样子,便对着韩文茵笑道:“韩姑娘别打趣我三姐了,她一向脸皮薄的。”
“说起来,你们听说润仪郡主要开秋宴的消息了吗?”江箬兰道。
苏辛夷听到这个名字不由皱皱眉,随即又恢复如常,摇摇头,“并未听闻。”
“说起来,秋宴的消息也是今日才传出来的,大家私下里都说润仪郡主可能是因为你被封为县主的事情才要摆宴。”王瑛瑶思量一下看着苏辛夷开口说道。
她们之间有亲戚关系,她自然是站在苏辛夷这边的。
苏辛夷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着四姐说道:“润仪郡主可真是不知所谓,上次马球场上就针对我们家小六,现在又要针对她?她怕不是脑子有病!”
苏希仙也真的有被气到,脸色都黑了,“她这是盯着我们家小六不放了不成?”
韩文茵瞧着苏家姐妹脸色都不太好,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说道:“六姑娘大概还不知道,润仪郡主原本应该是封县主,是因为皇后娘娘在陛
“这与我们家小六有什么关系?”苏朝颜不太懂的这些事情,故而疑惑的开口。
苏京墨看着三姐说道:“这还不懂,这就是跟小六别苗头,润仪郡主这个郡主是靠着皇后才得到的,但是咱们家小六是靠自己的本事得到的。毕竟润仪郡主与小六一个靠求赏,一个凭本事,那润仪郡主一向傲气的紧,只怕心里呕死了。”
众人:……
真相也许就是这么个真相,但是苏京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江箬兰几个哭笑不得。
“这样的话在外头可不能说,免得找惹祸端,那润仪郡主背后毕竟站着皇后娘娘呢。”王瑛瑶道。
“王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晓得,在外头我自然不会说这些。”苏京墨道,“我就不知道那润仪郡主发什么疯,我们家小六又没招惹过她,非要盯着我们小六不放,真是晦气。”
江箬兰轻咳一声,“大概还是因为商世子的事情,听说平靖郡王妃正在给商世子议亲,都被商世子推掉了,现在外头都在传商世子对辛夷心有所属。”
苏辛夷一口茶喷了出来,可吓死她了!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苏京墨忙拿出帕子递给她。
丫头们忙过来收拾干净,苏辛夷捏着帕子擦擦唇角,对上大家关切的神色忙说道:“这样的谣言谁传的,这不是有眼无珠吗?我跟商世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希仙就道:“就是,那润仪郡主又不是没看到,就在他们府上那一场马球赛我们小六压着商世子打,就这还能心有所属?怕不是个傻子。”
苏辛夷眼睛一转,看着大家说道:“润仪郡主心仪商世子,但是之前也说平靖郡王妃在给商世子相看,难道平靖郡王妃看不上润仪郡主?”
“咦?好像有点道理啊,怎么大家都没往这处想呢?”韩文茵惊讶的说道。
“润仪郡主只是单相思,广平郡王妃又没表态,这谁当真啊?”王瑛瑶道。
“也是,两家议亲哪有小辈说了算的,都是家中长辈做主。”
苏辛夷轻笑一声,“这样说虽然有道理,但是润仪郡主的动静这么大,态度这么明显,广平郡王妃怎么会视若无睹?这样的事情要是出现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岂不是早就被长辈教训了?”
“这就奇怪了啊。”江箬兰皱眉说道。
“是挺奇怪的,那为什么?”韩文茵也想不通,“说起来广平郡王府与平靖郡王府门当户对,俩家关系又素来交好……”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说到这里反倒是不好往下猜了。
苏辛夷点到即止,现在她没证据也不能掀出俩家的阴谋诡计,不过之前就有传言平靖郡王妃对商君衍婚事的谋算,只是虽然传了几句闲话,但是当真的人家也没多少。
主要是没证据。
“这件事情就先别猜了,咱们一时也猜不到,我就关心秋宴的事情你们要是接到请帖去不去?”王瑛瑶问道。
“若是接到请帖还是要去的,总不好得罪润仪郡主。”江箬兰无奈的说道,“便是咱们不去,也得有正当理由跟家里交代。”
大家的眼神就落在苏辛夷的身上,苏辛夷看着众人,“看我做什么,那宴琼思敢下请帖我就敢去,反正尴尬的不是我。说起来,如今我也算是京城新贵,对不对?”
对,你说得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见苏辛夷这么痛快,大家就不担心了,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天黑之前起身告辞。
苏辛夷把人送走,脑子里了却在想秋宴的事情,她觉得宴琼思不应该只是为了她封县主的事情针对开她什么秋宴。
这人啊,就是不经念叨,没想到第二天苏辛夷姐妹几个还真的接到了秋宴的请帖。
四姐妹聚在一起决定去问问祖母的意思。
太夫人正在养神,听着孙女来了让人进来,笑着说道:“怎么一起来了,是有什么事情?”
这种场合都是苏京墨打头,于是她就说道:“祖母,我们接到了广平郡王府润仪郡主的请帖,请我们姐妹去参加秋宴,因为拿不定主意,所以来请祖母指点。”
太夫人闻言扫了几人一眼,“平日胆子大得很,还有你们拿不定的主意?”
苏辛夷有点心虚,闭嘴不言。
太夫人的眼尾扫到她,就带了几分笑意,想了想开口说道:“帖子既然下了那就去,不去便是失礼,不过也不用怕,反正有了上次马球赛的教训,想必那润仪郡主要做什么也得再三思量。你们姐妹几个记得不要分开,不要莽撞行事便可。”
这话的意思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润仪郡主要是故意寻衅,她们也不用客气。
苏辛夷感受最为明显,她才刚回来的时候,苏家行事很是低调,但是现在大约是因为苏翼战功卓著接连升官,再加上自己也算是小有名声,苏家现在不用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了。
以前大家对齐国公府的态度微妙,主要还是因为大伯性子软,苏翼这个世子爷也没什么锋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苏翼在苏辛夷的影响下性子大变,锐意进取,若是长此以往,谁敢说苏翼不是下一个苏淳?
有了底气,家里人做事自然就不用委屈了。
苏辛夷低着头浅浅一笑,就很开心。
至于宴琼思在想什么,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