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夷回了东宫先倒头睡了一觉,明明才怀孕没多久,但是就是总觉得困,她多有精神的一个人。
不过,太医说了身体健康,爱睡也正常。
等她起身,外头已经灰蒙蒙的,殿下还没回来,她披上衣裳起身,连翘听到动静立刻进来了,“太子妃,您醒了?现在要吃点东西吗?嬷嬷让小茶房给您温着燕窝呢。”
苏辛夷并不饿,摆摆手坐下,连翘立刻过来拿起梳子梳发,白玉梳从乌黑的发间滑过,她笑着慢慢开口,“太子妃,佘嬷嬷收到了几位姑娘的恭贺的拜帖,几位姑娘都惦记着您呢。”
苏辛夷闻言就笑了,亲情这种东西真的是很微妙,像她上辈子一样,一家人过得分崩离析,这辈子她改变一下,家里人就跟着也变了,明明跟上辈子一样一开始没有情分,但是相处几年下来,现在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是一件令人打从心底愉悦的感情。
只她一个人改变是没用的,而是她一变,家里的人也跟着变了,我退一步,对方也退一步,就很奇妙。
“都说了什么?”苏辛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此时已经是嘴角勾起笑容满面,这种开心不需要伪装,只要听到就令人愉悦。
连翘显然也很开心,笑着开口,“几位姑娘都知道现在陛下许您能随意回娘家,帖子里说等您回国公府的时候,大家一起回去聚一聚。”
苏辛夷自然点头,“除了这个还说别的了吗?”
连翘想了想,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嘴,说是武安侯的长子正在跟兵部尚书的次女议亲。”
“哪个姐姐说的?”苏辛夷挺意外,武安侯府居然要跟兵部尚书家议亲?
虽然是次女,但是这婚事也不一般啊。
她记得兵部尚书陆孟良可不是个骑墙派,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就是忠君不二,现在跟武安侯府议亲?
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四姑娘说的。”连翘笑道。
虽然几位姑娘都嫁出去了,但是私下里提起来,国公府出去的人都还是论以前的称呼。
“四姐姐?”苏辛夷微微皱眉,如果是苏京墨所言,那应该事情基本上算是尘埃落定,只不过现在京里还没消息放出来罢了。
昌南侯府在京城是老牌世家,消息渠道一向多,能提前知道这个苏辛夷也不觉得奇怪。
就是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现在两家忽然议亲,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诡异。
苏辛夷一时间想不透这里头的干系,只得回头再细细打听。
整理好仪容,苏辛夷这才起身去了外殿,翠雀正带着宫人收拾,瞧着她出来忙躬身行礼,又打发宫人都下去。
苏辛夷坐在临窗的榻上,看着翠雀问道:“佘嬷嬷呢?”
“嬷嬷去内廷府了,之前景王府那边修葺的事情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工部找到了内廷府,内廷府那边又找到了佘嬷嬷。”
苏辛夷皱眉,“怎么是佘嬷嬷?”
翠雀哭笑不得开口,“本来内廷府是找赵嬷嬷的,但是赵嬷嬷那边有些事情没记清楚,所以找佘嬷嬷过去对一对。”
苏辛夷不知道说什么好,修葺王府这种事情又杂又乱,之前是她管这事儿,因为景王娶的是屠静嘉,看在苏朝颜的份上,她让三姐问了屠静嘉对修葺王府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景致,她顺手就给改一下。
这种事情很常见,吴王府那边是阮明妃没有开口,如果开口的话,苏辛夷也会通融,毕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她跟吴王没什么交情,跟季蕴更无往来,自然要有分寸,不会逾矩。
但是景王妃这边不一样,与她到底是有些姻亲关系的,便是关照一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若是这样的话,找佘嬷嬷过去就说得通了。
苏辛夷话音刚落佘嬷嬷就回来了,苏辛夷让她坐下说话,就问是怎么回事。
佘嬷嬷坐稳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之前景王府那边的小花园,不是想要把湖中亭给架个桥通过去,总共也就五六丈的距离,工部那边核算了预算之后就答应了。”
苏辛夷点头,屠静嘉不是很习惯坐船,有点晕船,她又喜欢府中那小湖的景致,想着种点莲藕赏赏荷花,既能吃又能看,但是不喜欢坐船,就想着架个木桥过去,只是个木桥,又只有五六丈远,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又在修葺王府的预算之内,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下头施工的匠人擅自做主,也没回禀一声,把直通的木桥给做了个拐弯的长廊,这预算就有些不够了。”
苏辛夷:……
好家伙,这是下头的人想要借花献佛,巴结吴王还要薅内廷府的羊毛,真能想得出来。
佘嬷嬷说起来也觉得有点好笑,“不是多大的事儿,找老奴过去就是对一对当初定下的木桥是什么样的,当时都有图纸文书在,只不过内廷府那一份是从六尚那边挪过去的,人多眼杂的不知道收在哪里还是给丢了,就问老奴这边有没有存底。”
“后来这事儿怎么办的?”苏辛夷看着佘嬷嬷问道。
“赵嬷嬷就让人请了景王爷来,景王爷自己掏腰包把多出的银子给补上了。”
苏辛夷乐了,“这下好了,这匠人巴结不成,倒是让景王废了银子。”
佘嬷嬷也笑,“可不是,那匠人吓得腿都软了,这么善作主张,以后京里的活计他是不好找了,只能往外走了。”
苏辛夷微微颔首,“动了不该动的念头,这样的人以后内廷府那边不会用了。”
内廷府不用的人,这传了出去,在京城就混不下去了。
“这事儿容王知道了吗?”
“老奴回来时并未见到容王爷,不过早晚都要知道的。”佘嬷嬷道。
苏辛夷想着以容王的脾气,他管着内廷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晚膳的时辰快要到了,苏辛夷正琢磨要不要去前头问问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就听着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
她起身往外走,到了外殿两人就遇上了。
晏君初瞧着苏辛夷满面笑容,就问道:“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开心?”
苏辛夷就把事儿一说,晏君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胆子不小,敢想也敢做。不过,工部那边能让这样的人升上来做匠人的头目,可见那边也不怎么干净了,回头我问一下。”
苏辛夷压根就没工部那边的事儿,听殿下这么说,就觉很有道理,果然她与殿下关注点不一样,看到的事情就不同。
事关工部,苏辛夷就不多嘴了。
晏君初先去更衣,等收拾妥当过来,两人这才坐下用膳。
“今日怎么这么素淡?”晏君初瞧着桌子上基本上都是素菜,便开口问道。
苏辛夷便回了一句,“不太想吃油腻的,我让人给殿下炖了汤,回头您去书房喝吧,我现在不太能闻得那味道。”
晏君初一愣,“现在就不太舒服了?太医不是说要过几日?”
“也不是很厉害,就是不太喜欢油腥味儿,佘嬷嬷说早些晚些都不一样的。”苏辛夷道。
晏君初闻言点点头,“还是让太医过来看看。”
“不用吧,现在三天一诊脉,明儿个正好诊脉再问不迟。”苏辛夷忙说道。
生怕太子执着此事,苏辛夷就正好说了武安侯府与兵部尚书联姻的事情,“殿下听说此事了吗?”
晏君初微微点头,“听了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从未听说两家有议亲的迹象。”苏辛夷觉得以陆家的风骨,应该不会做出与武安侯府联姻的举动。
既然事不寻常,肯定另有原因。
晏君初闻言神色就有些微妙,“陆家姑娘在街上遇到了偷贼,裴玄范正好路过便帮忙抓贼,不想将陆姑娘给撞倒了。事后,裴家上门提亲,陆家只得答应了。”
苏辛夷:……
裴玄范这贼抓得真好,还能混个这么好的媳妇。
瞧着辛夷微妙的神色,晏君初就笑,“说起来裴玄范与武安侯夫妻汲汲钻营不同,性子还算是正直,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也算是京城才俊。”
苏辛夷对裴玄范不了解,但是听着太子能这样说,她便道:“那还好,不然陆姑娘可真是……”
倒了大霉了。
“正因为他尚有可取之处,不然陆尚书只怕宁可拼着女儿闺誉受损,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苏辛夷摇摇头,“就算是裴玄范还不错,但是摊上武安侯夫妻这样的公婆,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
女人跟男人的想法完全不同,晏君初看的是裴玄范秉性尚可,年轻有为,但是苏辛夷有上辈子的惨痛经验,知道一个女人嫁过门过得好不好,如果丈夫没有作为不维护的话,那日子是很辛苦的。
尤其是武安侯夫人与平靖郡王妃算是同一类人,这位陆姑娘的运气是真的不怎么好。
晏君初闻言看着辛夷便道:“若是自己的妻子都不能维护,这样的男人便是无能。”
“殿下说的是,只是对家事无能的人,当官未必不可。若真是这样的话,苦的也只是嫁给他的人。”
晏君初就乐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遇上这样的事情。”
苏辛夷:……
晏君初拍拍苏辛夷的手,“陆尚书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既然同意这门亲事,只要他想护着女儿,自然就能做到的。”
苏辛夷一怔,是啊,陆二姑娘跟自己还是不一样的,上辈子她父亲早逝,自己与国公府的关系一般,平靖郡王妃自然觉得她好欺负。
可要是她爹爹活着呢?
他们当然不敢。
苏辛夷也就释然了,笑道:“殿下说的是。”说完又一顿才接着开口,“这门亲事成了,对殿下有影响吗?”
毕竟现在武安侯府也算是公然支持襄王了,毕竟尤香薷即将成为襄王妃,这就让太子有些尴尬。
虽然殿下不在意这些,但是有些朝臣只怕会借机生事。
晏君初摇摇头,“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毕竟我与武安侯府的关系一向生疏,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苏辛夷一想也是,现在可不是上辈子,上辈子此时容王正蹦起来跟太子一争长短,那时容王背后有皇后支持,而且与李贵妃的关系也不像是这辈子剑拔弩张,襄王与容王的关系很亲近,如果武安侯府站在太子对立面,这对太子的处境便是雪上加霜。
但是这一世不同,陛下对太子的位置毫无动摇之意,容王与太子一条船,武安侯府对太子殿下没什么大的影响了。
俩人洗漱过后进了帐子,苏辛夷一时没有睡意,看着殿下问道:“殿下,你觉得益王此人如何?”
把人捞进怀里抱着,晏君初捏着苏辛夷的手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今日并不能看出太多什么,不过益王确实态度有些太过小心翼翼。”
苏辛夷琢磨着这话,想了想开口,“益王妃也是如此。”
两夫妻对视一眼,晏君初便道:“益王在京还要住几个月,眼下不能看出什么,过些日子再说。”
苏辛夷觉得确实如此,如果真是伪装的,能装这么多年,肯定不会一时半刻就被他们察觉端倪,如果本性如此,那么日久见人心,在京几个月也多少能瞧出一星半点。
现在确实不用急着下定论。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景王大婚的事情。
景王的婚事就在后日,苏辛夷现在因为有孕在身,就在东宫躲清闲,不过佘嬷嬷偶尔会去元徽宫那边跟着赵嬷嬷对一下事,所以也能带回不少消息。
就比如阮明妃派了身边的徐嬷嬷去吴王府管中馈的事情,苏辛夷听了自后便道:“当时皇后娘娘确实说过这话,没想到阮明妃这么快就办了,当天就让人跟着去了?”
佘嬷嬷点头,“是,老奴也没想到会这么急。不过,阮明妃这样做一来是要遵皇后娘娘旨意不得怠慢,二来吴王妃确实失职。而且,老奴听说吴王妃并没有很诚恳对明妃娘娘认错,有些敷衍的意思,这也激怒了明妃娘娘。”
苏辛夷就不知道说什么好,阮明妃在宫里是不受宠,但是她却是吴王的生母,而且皇后娘娘并不会阻拦阮明妃教导吴王,管理吴王的一切事宜。
这说明什么?
这就说明阮明妃对吴王的一切事情都有自主的权利,季蕴瞧着不像是个蠢的,怎么做出这样的蠢事?
看着太子妃的神色,佘嬷嬷又道:“明妃娘娘身边的徐嬷嬷过去可不是教导吴王妃,而是直接管了吴王府的中馈。”
苏辛夷:!
“竟然是这样?”这回苏辛夷是真的吃惊了,“这个吴王妃不知道做了什么或者是说了什么话,怕是真的把阮明妃给气狠了,不然不会这样做。”
没有留余地,这就是要吴王妃夹起尾巴好好做人的意思。
别人嫁到婆家都是媳妇熬成婆才能掌中馈,不知道受多少苦,吃多少罪,在婆婆手下小心翼翼的孝顺侍奉,才能得到这样的权力。
季蕴不一样,吴王府上头没有长辈压着,吴王洁身自好,府中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妾,听说只有当初阮明妃安排的教导人事的宫人,也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
嫁过去就当家,又没婆婆指手画脚,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可她愣是把自己弄成今天这样子,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她想着,要是上辈子她嫁给商君衍之后,如果他们能分府别居,自己当家做主,也许结果大为不同。
佘嬷嬷十分赞同太子妃的话,“太子妃说的是,想来吴王妃在娘家的日子过得舒心,嫁进王府后也没受过什么委屈,怕是不知道做一个王妃都需要做些什么,担什么责任,吃过这次苦之后,以后就有长进了。”
苏辛夷想想阮明妃的性子,点头道:“若是她知错就改,还是有机会重掌王府大权的。”
不过,苏辛夷对季蕴的观感一般,新嫁门的王妃,与她没有旧怨的情况下,照理说应该与她这个太子妃相处融洽才是,不能说是巴结逢迎,至少应该是正常妯娌往来。
但是,季蕴就是给她一种,我不想与你多来往的感觉。
既是这样的话,这个季蕴想要改好,只怕不容易。
一个装都不愿意装的人,肯定不想委屈自己,既然不愿意委屈自己,就不会对阮明妃低头。
这婚事还是吴王亲自求来的婚事,以后夹在季蕴与阮明妃之间,只怕有他受得了。
吴王的性子也不像是景王大大咧咧,有什么事情会直接说出来,他是个有话闷在心里的人,这么一想,苏辛夷觉得前景堪忧。
她上辈子就是个有话闷着的人,最后活成那样,她不怨天尤人,但是也知道这样的性子容易吃大亏。
正这么想着,翠雀脚步匆匆进来,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苏辛夷一下子就坐直了看着她。
翠雀压着兴奋之意,开口说道:“太子妃,襄王府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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